西門慶和蔡京互相看了一陣,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些許的無奈來,還是蔡京這老狐狸反應快,先開了口。
“殿下爲人率直靈動,平易近人。”
西門慶默默點頭,都能去百花樓與民同樂,可不是平易近人?蔡京也知道這位皇太子城府極淺,方纔在西門慶這裡碰了個軟釘子,雖然說是開玩笑的話,但暗自裡已有薄怒。這位皇太子突然離去肯定也是與之相關無疑。
“那吹雪賢弟對天下形勢是如何看待的?”
蔡京跳過這個有些尷尬的局面,把話題重新拉回到天下形勢來。
西門慶沉吟半響,把玩着雷公石:“西邊有童太尉在,自然不會出什麼紕漏;問題多半還會在北邊,若是遼國取勝,那還則罷了,若金國取勝,只怕不日便要南下,侵犯我大宋疆域。及早應對,纔是良策。”
西門慶當然不能把什麼話都說給蔡京聽,尤其是皇城司即將展開的宏偉計劃,更加是不能透露給蔡京半分;所以不過是將歷史上將要發生的事情稍微說了一些皮毛。
但這也讓蔡京這個老狐狸吃驚不小,雖然老狐狸城府極深,臉上半點變化都看不見,但雙手卻不由自主的動了動,在西門慶眼裡卻是再明顯不過。
不用說,這老狐狸想的是子子孫孫都做高管、拿厚祿不說,還要猛劃拉錢財,一直過着比官家還奢華的生活...這一點,還真需要宋朝萬年江山。
蔡京一貫的作風是粉飾太平,但並不代表着這老狐狸不知道邊境的局勢;西門慶所言並無誇張之處,只不過是把將要發生的事情提出來講而已。
“我大宋百萬雄兵,良將萬千。”蔡京突然道:“就算那金國能再強,能打得過黃河來麼?”
西門慶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微微一笑,讓蔡京自己去合計合計。
“太師,話已盡此。”西門慶微笑着向蔡京告辭:“高太尉在蓋州一戰擊潰,不可謂兵不良,將不優。”
蔡京恍然,把西門慶送出院子,自有下人給引路出去;這老狐狸自己踱步回來,兩條壽眉緊縮在一處。
“父親,你看西門慶此人...”
蔡絛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手中提這個小酒罈,正是西門慶送來的禮物。
“此人雖然學問不高,卻常常有驚人之語。”蔡京道:“殿下親自招攬,也碰了個軟釘子,西門慶可謂是嘉王一大助力,偏偏還深得聖眷...須得小心應付纔是。”
蔡絛頷首:“孩兒記下了。”又把那壇景陽春放在桌上:“此乃那西門慶送來的,說是自釀的景陽春,和市面上有所不同。”
“哦?”蔡京微微驚訝:“居然送酒給老夫?”
蔡京並不嗜酒,西門慶送這份禮物,看來是全然沒有預先了解過,似乎是隨手而爲。
“打開看看。”
蔡京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興趣,讓蔡絛啓開了那小酒罈的封口,頓時一股濃郁的藥香混合着酒香在書房裡肆意的散發開來。
濃郁,但並不是霸道的氣味,反倒是有一種溫文爾雅的君子味道,讓人不自覺身處其中。
“這什麼酒!”
蔡絛就站在酒罈邊上,吸了兩口進去,頓覺渾身舒暢。
蔡京這個老狐狸也是壽眉一展,忍不住上前細看:“藥酒!景陽春做底,調配出來的上好藥酒!”
這讓蔡京這個老狐狸十分吃驚,西門慶這哪是沒有預先了解,而簡直就是對症下藥,送來了蔡京最喜歡的東西。
蔡京已然是古稀之年,最大的希望便是恨不能向老天多借上十幾年、幾十年;平時最注重養生,但畢竟歲數擺在這裡,雖然比起尋常古稀老人,蔡京這老狐狸的身體狀況要好上很多,但蔡京近年來發現自己精力漸漸跟不上,很多公務其實都是由蔡絛幫着處理,更不用說應付那些討要墨寶的請求。
之前神算子蔣敬託人以一百貫一個字的價錢討來的“吹雪”二字墨寶,至今還懸掛在吹雪樓的門前;但其實這些字有些是蔡絛幫着寫的,有些則更加是府中養的那些清客寫的。
蔡京的書法,天下學習的實在不少。
當然,這是一個秘密。
蔡絛聞着這混合的香氣,忍不住吩咐下人要取來酒杯,品嚐一二,而蔡京這老狐狸不動聲色的制止了自己兒子。
“西門慶是嘉王的人。”
蔡絛明白蔡京這句話其中的含義,帶着惋惜的表情把那小酒罈重新封好。
那股混合的奇異香氣也隨之一斷。
“等等。”蔡京見蔡絛要把那小酒罈拿去處置,突然道:“府中清客裡挑個年紀最大的,給他送過去。”
蔡絛會意:“那如果確實有效果...”
“那就帶個信給西門慶,讓吹雪樓定期把這種藥酒送到蔡府。”蔡京發出一聲嘆息:“年歲不饒人啊...這樣也可以和西門慶保持一點聯繫。”
“是,孩兒這就去辦。”
時間過得飛快,緊鑼密鼓的安排下,武松、林沖和魯智深已經準備動身了,已經有皇城司的黑衣察子去打了前站,而景陽春也被秘密發往霸州、雄州等地。
宋遼二國開設的榷場,便是在這些邊境;而每年的歲賜銀三十萬兩、絹二十萬匹,也是在雄州交割。
這些貨物自然不是通過榷場來交易,霸州、雄州那裡有地下自由貿易,規模還不小。
因爲榷場交易的都是指定貨物,已然不能滿足遼國貴族日益增加的需求,而遼國也考慮到馬匹作爲重要的戰爭物資,不能隨意貿易,所以現如今貿易的只有羊、駱駝等牲畜。
地下自由貿易不僅滿足了部分需求,更關鍵的是不用去榷場登記備案,也不用交稅。
當然,你首先得認識一些掌控地下貿易的傢伙,得到他們的許可,才能真正踏進這個圈子。
但這一點對於皇城司的黑衣察子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把這些掌控地下貿易的傢伙幹掉也只是舉手之勞,但偏偏這次要把所有的事情隱秘進行,所以黑衣察子們已經通過一些“常規手段”打開了地下貿易的大門。
景陽春開始秘密流向遼國,走上那些遼國貴族的飯桌。
與此同時,西門慶也通知梁山上留幾手和劉能父子,準確研製一種生產時間短,相對廉價的酒類。
雖然還需要些時日才能研製成功,但西門慶已經把名字起好了。
燒刀子!
品質不用高,只要度數高!
對於遼國貴族來說,景陽春是一種奢侈品;但對於遼國百姓來說,景陽春的度數卻不夠看的。
西門慶不但要讓景陽春佔據遼國貴族的飯桌,也要讓遼國百姓的飯桌上都擺上一瓶燒刀子。
這麼做的目的,西門慶還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卻是他計劃中重要的一環。
臨行之前,衆人在西門慶府上商議。
“我也要去!”
不用回頭西門慶便能聽說這聲音是出自雪兒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之口...
“不行。”西門慶並沒有回頭,直接否定了雪兒的任性:“這次我要去東瀛,北邊由二弟主持,又不是觀光,用得着你去麼?”
雪兒不依不饒:“不管!上次打田虎你就沒帶人家去!二爺他們這回都能去,爲啥我不能去?”
武松、林沖等人紛紛躲了開去,只當是沒聽到,只有魯智深微微一笑:“雪兒,遼人兇狠,可不像我大宋子民善良,你去了,只怕大官人不放心。”
“那我就跟着老爺去東瀛。”雪兒不肯放過:“最近在家裡呆着發慌,再不出去,人都快長毛了!”
這句話一出,就連風騷的魯大師也受用不住,咳嗽一聲轉過臉去,假意對豹子頭林沖道:“教頭,我們去後院賞雪罷!”
“同去!”武松也加入了賞雪的隊伍。
就連書童兒、畫童兒也躲了開去,書房裡只剩下西門慶和雪兒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不用說東瀛形勢不明,只要踏上海船,便把生命交給老天爺,能不能到達東瀛都是兩說。”西門慶柔聲道:“要不是我預先計劃好了,我都懶得去。”
“騙人!”雪兒眨巴眨巴眼睛:“雪兒還沒有坐過海船,聽上去很有意思的樣子嘛。”
西門慶道:“就連孫俊明、鄭清那兩個貨都不是自己人,隨時還要防止他們下手...”
“那我去正好可以保護老爺。”雪兒繼續眨巴眨巴眼睛:“聽上去很有意思的樣子嘛。”
“語言不通。”西門慶冷靜的丟出殺手鐗:“等你到了東瀛便成了聾子啞巴,又有什麼意思?”
雪兒還是眨巴眨巴眼睛:“那老爺也不會啊?”
“其實...老爺我還是會幾句的。”西門慶表示自己的博學。
“老爺都會什麼?”雪兒好奇的問道。
“雅蠛蝶...一庫...”西門慶隨口說了兩句,才發現自己腦子裡面也就會這幾句而已。
“聽起來...很高端的樣子啊!”雪兒眼睛裡面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上前拉着西門慶的袖子求道:“老爺...教雪兒好不好?”
西門慶咳嗽一聲,這些熟悉的東瀛語似乎只有在某些特定環境下才會使用啊。
“老爺會的也不多。”西門慶無奈道:“改天讓菊子姑娘教你些罷。”
“那雪兒學會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東瀛了?”雪兒高興的蹦了起來:“太好了,老爺答應了!”
西門慶頓時啞然,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給繞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