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拿着一面破鏡子看了半天，也就是多了一道血絲而已，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心神疲乏，也不管它，打開電腦胡亂投了幾份簡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柳羽新已經出門，早飯也沒吃，匆忙趕到君威大廈，今天的面試很重要。因爲昨晚他在網上把簡歷投過去以後，今天早上六點半就接到電話通知，說第一輪已經合格，無需筆試，直接面試。
當時他就睡意全無，幾乎歡呼雀躍，這纔是重視人才的公司！居然六點半就來通知我，太有誠意了！而且直接面試，說明什麼？說明是金子總會閃光的，哥還是有人賞識的。
萬元的月薪，我來了！眼前彷彿出現了大把的鈔票，以至於在刮鬍子的時候還傻笑個不停，刮出了一道口子。
來到十五樓，找到了“全天下商務有限公司”，聽聽這名字，“全天下”！霸氣！以後絕對是全國，不，是世界五百強之一。不愧是大公司，有眼光，不過能選中我，也是你們的福氣，有了我這樣的人才，你們公司以後就偷着樂吧！
懷着激動不安的心情敲響了門，進去一看，發現並不象自己想像中的那一排排的格子間，也不是那種商務氣息濃厚的一大片工作區域，而是一個小單間，大約和自己租的那房間差不多大。裡面放着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西裝有些褶皺，正拿着一根耳勺在專心地掏耳屎。
那年輕人放下耳勺，很熱情地開口問：“先生你找誰？”
柳羽新楞了一下，撓撓頭說：“不好意思，我找錯了，請問全天下商務有限公司在哪？”
那年輕人笑着說：“你沒有找錯，這裡就是，你有什麼事情嗎？”
柳羽新一怔，有點吃驚，問：“那請問張總在哪？我今早六點半得到通知，是來面試的。”
那年輕人點點頭，翻了翻手中的資料，笑道：“我就是張成忠，你是柳羽新吧，今天我們一共通知了二十多人面試，你是最後一個到的，到旁邊的會議室去吧，今天各大區域經理都來了，那可都是公司的精英人才，好好聽聽他們發言，對你們也是一個提高。”
柳羽新轉頭一看，發
現一個小門，原先沒注意還以爲是衛生間。一邊震驚總經理這麼年輕，想來是個富二代創業，說不定是什麼煤老闆的兒子，一邊打開那小門，走了進去。
看着眼前的一切，柳羽新驚呆了，一個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間，足足有四十多人，密密麻麻地站着，人聲嘈雜，和菜市場差不多的噪音。
奮力擠開人羣，才發現中間擺了幾張長條形凳子，上面坐了七八個人，都是穿西裝打領帶。不過有的脫下鞋子，正在扣腳趾頭，有的叼着一根菸，吞雲吐霧，有的將袖子擼起，襯衫釦子打開，打着光膀子。
感受着室內的高溫，柳羽新正在極力地鎮定心神，儘量不讓自己驚慌失措，慢慢消化着眼前的一切。後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總經理來了！”只見張成忠面色沉穩，面含笑容，一一點頭，走了進來，一副國家領導人的造型，就差揮手致意了。
張成忠“咳”了一聲，說：“現在會議開始，大家都彙報下各自的工作，互相交流，另外也讓新加入的員工好好學習一下。”
柳羽新一愣，不是要面試嗎？怎麼我突然就變成新員工了？可能說的不是我，是其他人吧。
“現在由浙江地區的鄭經理髮言！”
那個摳腳趾的人停止了動作，從包裡抽出了幾頁紙，帶着濃重的口音，開始念稿，無非就是上週賣了多少，比上上週增加了多少，又講了些競爭對手的情況，還談到了下週的目標。
待翻到第二頁的時候，也許紙張粘合太緊，用那摳過腳趾的手指黏了點口水才翻開。柳新羽感到一陣反胃，差點吐了出來。
“現在由上海地區的胡經理髮言！”
坐在長條凳上的幾人紛紛站起來發言，都念了一些稿子。柳羽新只覺得人聲嗡嗡，也聽不得十分清楚，只聽到什麼“洗髮水、沐浴露”之類的字眼，而且好像市場競爭非常激烈的樣子。不由得暗暗點頭，不愧是大公司，產品多，而且銷售範圍也廣，發達省市基本都覆蓋到了。
那幾人彙報完畢，張成忠開始發言了，畢竟是總經理，跟那些經理聲嘶力竭的發言不同，手裡握着一個話筒，很悠閒地把別人的聲音都壓下去了：“這次周例會，
各位表現很好，尤其是各位經理將任務都圓滿達成，這是很好的開始，值得鼓勵。我們一定要發揮我們的優勢，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追，四不怕死。
儘管我們的市場環境很殘酷，有大量的毫無職業道德的同行來搶我們飯碗，也有少數消費羣衆對我們不大理解，甚至還要放狗來咬我們。但是我們絕不能退縮，銷售工作就是要膽大心細臉皮厚。”
頓了一頓，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繼續道：“雖然我們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是不能驕傲自滿，一定要再加把勁。我們要保持我們的靈活機動性，講究運動戰，只要我們敢想，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不要把目光只侷限在一些火車站，汽車站，街頭巷尾之類的，視野要遠一點，膽子要大一點，比如說飛機場，我們的競爭對手就比較少，那是一片空白市場可以利用起來嘛。
當然能去那裡的員工肯定是精明強幹的，腿腳快的，腦袋靈活的精英人才。我們會對他們進行大力嘉獎。”
柳羽新一開始對張總的演講口才佩服無比，居然一大段話念下來都不用稿子。
結果聽完之後腦子反而越迷糊，這業務性質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啊，靈機一動，右眼盯着張成忠，默默唸了一遍咒語，瞬間便了解了他腦海中的信息。
我去你媽的，原來是街頭推銷洗髮水的！怪不得市場競爭殘酷呢，除了同行，還有公安城管工商等等。柳羽新欲哭無淚，我說有這麼好的公司，直接讓我來面試上班呢，原來是個空殼公司。
再看看凳子上坐着的那幾個人，皮膚黝黑，雙手粗裂，恐怕就是成天在街頭推銷被曬出來的。
這時候，張成忠神情激昂地說：“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聲音太小了，有沒有信心？”
“有！”
“還是不夠，再來一遍，有沒有信心？”
“有！”
一聲比一聲高，看着眼前這些好像打了雞血的人，柳羽新只感覺毛骨悚然，偷偷向門口靠去，打開小門溜走。他現在不擔心去推銷洗髮水，反而擔心陷進傳銷組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