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所有人震撼。
沒有臣子能夠在君王面前仰高頭顱,也不會有人膽敢將不敬的目光放在趙匡胤身上。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卻能夠放在趙匡胤身後的那道年輕的人影上...
年輕的臉龐,年輕的容顏,甚至連嘴上的絨毛都尚淺。但此刻,宋易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
爲何?他會成爲君王的身後之人?
無人得知,所以衆人惶恐猜測,心緒各異。所謂的國子監第一才子周邦彥則更是臉色有些不尋常的蒼白,他恭謹的彎着腰讓聖上從自己的身邊走過!而同樣的,他也對宋易彎了腰...
大天龍寺的一幕重現周邦彥的心頭。
那一日,他得到康王讚賞,他輕鬆的擊敗宋易,但是爲何宋易此刻卻站在天子身後,又爲何他會走得比自己遠?周邦彥不解,所以悵然若失。
御花園賞花未必就完全都在賞花一途之上,眼下春闈開科取士是京城一等一的大事,而所有人自然也知道皇上的意思是想借着御花園春暖花開的時刻賞花取賢而已。
趙匡胤走入園中之後,原本不敢觸摸花朵的那些臣子更是惶恐到連看都不敢去多看幾眼花朵,生怕眼神之下傷害了御花園的這些名貴花種。而偏偏皇上只是信步遊走,倒真的只是讓趙驚雪陪着他一株株花朵花樹看過去,然後偶爾聖上會指出某一類生僻的花種告訴小公主那是何種何種花,出自哪裡...
小公主狀似點頭不斷,但其實從宋易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腳步是有些散漫的,便是她的側臉都是帶着些不情願一般,似乎小公主並不喜歡賞花......
也許是走累了,又或許是一人唱着獨角戲沒什麼情趣,趙匡胤終於停下腳步放開了趙驚雪的手讓她自己玩去,隨後轉過頭笑着對一干誠惶誠恐的臣子說道,“今日賞花,賞的是這園中的花,自然也就取園中的景...諸位不妨各抒己見好了,我這園子除了這些花樹的本身,倒還缺一些詩詞歌賦來點綴一番...美好的東西總是希望更美好一些纔是,今日凡是誰能夠作出驚豔佳作...朕都將會用在這御花園中?園中使用,待來日成爲典故也是一樁美事...衆卿以爲如何?”
趙匡胤不開口的時候早已愁壞了這一大幫人,這些人原本就是懷着各自的心事來的,內心早已壓抑了一肚子的華麗辭藻待要使用,而且在先前的那段時間裡,已經有人打好了腹稿,就等着聖上出現好拿出來宣揚一番。
此刻皇上的話一出口,頓時全場人員都高呼萬歲附和了趙匡胤的提議。
這全場沒有附和的人倒是隻有小公主趙驚雪一人,他被皇上鬆開手後倒也沒有離去,只是退後了幾步和宋易並肩走在一起,饒有趣味的看着一本正經的宋易。
看見宋易也跟着那些人一起附和了皇上的話,趙驚雪便眉開眼笑的開口問道,“你也贊成?莫非你已經想好了佳作?快先說給我聽聽......”
小公主趙驚雪由於先前受到了趙匡胤的訓斥,雖然她滿不在乎,但是此刻還是不由得壓低了聲音,注意和宋易保持了一些距離的問道,所以旁人只是看見她和宋易之間狀似親密,卻不知道她在和他說些什麼。
宋易苦笑睨了趙驚雪一眼,壓低聲音,幾乎嘴脣都沒怎麼動作的說道,“小公主,你就別爲難我了...我哪裡拿得出什麼佳作啊?我是連一個字都想不出來啊!你要知道...聖上開口了,難道我還要抗議麼?”
趙驚雪嘻嘻笑道,“呵呵...原來你也是裝模做樣的啊?你真的拿不出詞作?”
“當真拿不出!”宋易認真的回答道。
趙驚雪臉上忽然現出微微苦惱的神色,然後做了個鬼臉悄悄的指了指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周邦彥說道,“你看他的樣子,好像他是拿得出來的呀!”
“那關我什麼事?”宋易一本正經的回答。
趙驚雪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的說道,“你怎麼可以不當回事兒呢?要知道如果你比不過他,我和琴方哥哥也沒有什麼面子啊...”
“我...我爲什麼要和他比啊?而且,爲什麼我比不過他,你和七皇子就沒面子了?”宋易疑惑問道。
趙驚雪嘴脣微微動了一下,欲言又止,遲疑了片刻後說道,“反正就是沒面子,你們這些人肯定是知道我比較看好你一點的,若是你輸了,我當然就沒面子了,我沒面子了,我琴方哥哥又有什麼面子?”
宋易張着嘴瞠目結舌。
果然是公主,就算是講道理也沒有多少道理可言,宋易只能苦笑,他越發的堅定了自己絕不出風頭的信念。他又不傻,此刻在場的這些人他雖然不認識兩個,但是就連周邦彥都是一副謙謹的姿態,他當然不能當着這些人的面搶了風頭。
要知道,宋易就算不考慮自己別的,也絕對不能隨隨便便走到哪裡就給自己樹立一堆的仇家,而且得罪文人遠遠要比得罪康王那種權貴要麻煩的多!
所以,任憑趙驚雪磨着嘴皮子慫恿着,宋易的堅定之心卻不變!
宋易面對着小公主愁眉苦臉的時候,那邊圍繞着聖上週圍已經有人開始朗聲吟誦起來。也不知道那一名鬢角全白的老頭子是翰林院的又或者是國子監的哪位大人,反正他念完之後稱好的人寥寥無幾,便是當今聖上的容顏也未曾動搖絲毫!這樣一來,那名老大人頓時老臉羞紅一片,只得悻悻然的縮起了脖子往人羣后躲去。
因此,這一人,便也算是失去了今日賞花會的真正資格......
趙匡胤每行幾步便會有人忽然胸有成竹的念出詩詞,而片刻之後則必然是附和聲寥寥,隨後就又是一人敗退。
這樣的場面,其實並非所作者的才華不濟,實在是於人際關係有太大的學問!所謂世事洞悉皆學問,而所謂的槍打出頭鳥便是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