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天涯省委原組織部長。現任省委副書記丁睿,林頓直覺意識到丁副書記親自走一趟,可謂是大有文章。丁睿前些日子可是一點動作都沒有的,雖然談不上對林頓避之不及,但也沒有伸手拉一把的意思。怎麼說呢,攤誰大致都這樣吧。
站在門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林頓,丁睿淡淡的說:“你小子運氣好啊,攤上這麼一個靠山。收拾收拾行李,跟我走吧。”
說着丁睿連門都沒進,轉身就下樓去了。林頓本來就收拾好了準備回家的,拎着一個箱子跟着追了出來,丁睿先進了車子等着,留下秘書在車門口等着。林頓剛下來,秘書小沈就飛快的上前來接過行李:“林市長,我來!”
省委副書記的秘書,放眼全省,有幾個人能讓他主動接行李的。最近一直夾着尾巴做人的林頓,享受到這種待遇不免受寵若驚。連連推辭,奈何小沈滿臉笑容的硬接了過去,只好作罷。上了車子後排,迎面是丁睿的笑臉。林頓再次受寵若驚!怎麼說呢。丁副書記是有名的冷麪書記,別說下面的副市長了,就算是省委大院裡的這麼多幹部,又有幾個能看見丁副書記的笑臉的?
林頓其實已經意識到一點什麼,但是不確定,叫了一聲“丁書記好”之後,林頓規矩的跟個小學生似的坐下。之前的驚喜,現在林頓已經掩飾的很好了。
丁睿笑着點點頭,沒有說話,林頓也不敢說啥,安靜的坐着。車子在一地的眼睛碎片中開出黨校,原來鹹魚也是能翻身的。
車子開到省委招待所,丁睿先下車,林頓下來要去拿行李時,丁睿擺擺手說:“不必了,讓小沈拿吧。”林頓猶豫了一下,默默的跟着丁睿往樓裡走。表面平靜的林頓,此刻內心翻江倒海。看來,被閒置的日子要結束了,迴歸工作崗位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會是怎麼一個安排。聯想到剛纔丁睿說的話,林頓心道難道是楊書記在運作?
走到招待所最好的一間房前站住,回頭笑了笑沒說話,伸手敲門。很快有人在裡面開了門,林頓看見門邊站着的李勝利時,頓時渾身的血涌上了臉。
丁睿笑了笑,拍拍呆若木雞一般的林頓說:“進去吧!”李勝利見狀笑着說:“林頓。別磨蹭啊,楊書記等你一個小時了。”
林頓兩個大步過了玄關,客廳裡楊帆的目光溫和的看過來,林頓這些日子承受的諸多壓力,在這如春風拂面的目光中如太陽下的冰雪融化了。
“領導!”林頓艱難的叫了一聲,雙手掩面猛的蹲在地上無聲的抽泣。如果說林頓之前猜到楊帆伸手拉了自己一把,那麼林頓絕對沒有想到,楊帆會親自出現在這裡。林頓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見了家長,盡情的發泄淤積的壓抑情緒。
楊帆見狀面帶沉重的站起來,走到林頓的跟前,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倒是丁睿進來笑着說:“林頓,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地。”
李勝利笑着上前遞上紙巾,林頓不好意思滿臉涕淚的笑了笑,接過紙巾使勁胡亂擦了擦。楊帆笑着回到沙發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說:“坐下吧!”
丁睿見林頓坐下,笑着說:“我的任務完成了,先回去,不打擾你們。”
楊帆笑着站起來,丁睿擺手笑道:“不送!”楊帆笑着過來伸手,握着丁睿的手說:“應該的!這些日子。多謝你關照林頓。”
丁睿心裡閃過一道微微的尷尬,林頓的事情他可是一句話都沒幫着說,心裡覺得楊帆是不是在暗諷自己呢。不過從楊帆的臉上,丁睿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不管怎麼說,丁睿今天能夠親自去黨校接人,有這點就足夠了。
楊帆一直把丁睿送到樓梯口,丁睿突然站住笑着說:“阮秀秀想請你吃飯!你看如何?”
“說客?”楊帆平靜的臉上罩上一層不快,丁睿見了苦笑搖頭說:“談不上說客,工作上大家沒少來往,阮平和出了事情,阮秀秀的位置可謂岌岌可危。運氣的是,她在中間沒做啥手腳,不然這次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這個事情是天涯省委該考慮的,我不好表態,這個飯不吃也罷!”楊帆乾脆的回絕,要不是傳話的人是丁睿,楊帆能當場翻臉。
“呵呵,怎麼說你們以前關係還算過得去,真的一點餘地都沒有麼?”丁睿做着最後的努力,楊帆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掃了丁睿一眼沒有說話。
丁睿倒也沒有太尷尬,楊帆的沉默就是一種給面子的態度。“好吧,那就算了!”
回到房間,看見林頓恭敬的站在那裡,楊帆臉上才又有了笑容。林頓感激的上前一步,恭敬的一個深深的鞠躬,沒說話但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打住,再來兩次就是向遺體告別了!”楊帆笑着搞活氣氛,李勝利在邊上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帶着林頓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坐吧!”招呼林頓坐下,楊帆笑着接着說:“這次來天涯省,是帶隊來交流學習的。這次來了二十幾個廳級幹部,住在別的賓館裡。我明天回去,組織部留個副部長帶隊。”
楊帆說到這停下,笑着看看林頓。林頓張了張嘴巴又閉上,露出一副聆聽教誨的表情。楊帆見狀笑了笑接着說:“你回家去看看老婆,給你半個月的假期,休假結束到江南省委上任!”說着楊帆停下了,林頓目光中露出激動說:“太好了,能回老領導身邊工作。”
“你也不問一問回去做啥?”楊帆笑着問,林頓嘿嘿笑說:“領導讓幹啥就幹啥,再說領導絕對不會虧待我的。”這句話倒不是拍馬屁,是林頓由衷的話。
“省委副秘書長!排名最後一位!”
楊帆離開的次日,天涯省委書記私下裡找阮秀秀談話,內容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一個月後阮秀秀到政協任副主席,成爲了天涯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從省委常委轉任政協的副主席。
難捱的夏天過去了,接踵而來的秋老虎絲毫不遜色。在一個沉悶的午後,一羣滿頭大汗的普通羣衆,出現在流泉市信訪局門口。一個年輕人被推舉進去,其他人在外面頂着烈日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時年輕人出來了,後面跟着的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人出來大聲說:“鄉親們,你們的情況我已經向市政府反映過了。你們怎麼還來啊。”
“一個月前你就是這麼說的,全村老少來了十幾次,你都是這麼說。今天不給個準話,我們就不走了。”被推舉出來的年輕人大喊一聲,幾十個老鄉跟着一陣喊了起來。
“鄉親們,情況我已經向上級反映了,我還能怎麼樣?你們就算逼死我也沒有用啊。”中年人拱手連連作揖,乾瘦的臉頰上汗珠成行的往下掉。
“我們到市政府去!”人羣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呼啦一下幾十號羣衆都動了起來,信訪辦的中年人連忙上前阻攔說:“大家別激動,你們的事情我下午再去反映。你們這樣去市政府。是會影響政府部門的正常辦公的。”
中年人被羣衆連推帶搡的靠在了牆上,嗓子喊啞了也沒人理睬他。不知道是誰使勁的推了中年人一把,中年人蹬蹬蹬的連着退了六七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面露沮喪的看着羣衆呼嘯而去。
等所有羣衆都走遠了,信訪局裡出來一個婦人上前拽起坐在地板上的中年人說:“金局長,您可真會演戲啊!”
金局長瞪了婦人一眼說:“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說罷目送着羣衆的離開,金局長的目光中閃過一道無奈,嘆息一聲回頭匆匆忙忙的往辦公室裡走。
這一幕正好全部落在了馬路對面樹蔭下停着的一輛奧迪車邊蹲在那裡抽菸的人眼裡,這傢伙帶着墨鏡,穿的也很普通,安靜的蹲在那裡時,跟一般的路人甲沒兩樣。
拎着兩瓶冰紅茶,跑的滿頭是汗的李勝利出現了,笑着把茶遞給蹲在路邊的楊帆說:“領導,市裡那些傢伙要是知道您悄悄的下來,不知道會流多少冷汗。”
“全省信訪工作會議剛結束,我下來看看執行情況,不想驚動市裡。”楊帆說着站起來,狠狠的灌了一口冰紅茶,低聲說:“這鬼天氣!”
一輛寶馬車開過去,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前方不遠處,車上下來一個舉着陽傘的女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楊帆五步之外,猶豫了一會低聲招呼:“楊書記?”
楊帆聽了楞了一下,心道怎麼被人認出來了?儘管經常上電視,但是上電視的時候在攝影師的燈光下,整個人的樣子都不太一樣的。
“你是?”楊帆順着聲音看過來,女子摘下墨鏡,滿臉驚喜的低聲說:“哎呀,真是您啊。葉媚,快下來,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