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九章

我還沉浸在莫名大壽之事裡,一雙柔荑輕巧地奪了我手中酒杯,斟滿了又敬到面前。

擡眼對上一張羞怯的麗顏,凝脂般的臉上嬌笑盈盈。是方纔的舞姬。我輕笑,接了酒杯,她便翩然挨着本公坐下了。

然後本公便聽到雍王適時的小聲一句低喃,大概的意思就是我身邊的舞姬是個清倌兒,本公被噎得一口氣沒上來。

尷尬地轉頭,卻見莫言身側也坐下風情萬種的嬌顏,還是一左一右一雙人,看來他今晚比我還不好過……

記不得自己是何時回府的。更記不得是教人擡回來的,還是抗回來的。

只知道一睜眼除了頭痛還是頭痛。

昨晚酒是我請雍王上的,因爲實在受不得莫言的眼神。

本想一心一意地與那舞姬你儂我儂,卻只儂了片刻就儂不下去。本公認爲沒有人能在莫言那樣執着堅定的注視下心無旁騖的調情。

所以叫了酒,放縱豪飲,然後,便是眼下的頭痛欲裂。

“爺,您覺得如何?”王勤的探問傳來,嗡嗡地,嗡得本公頭腦發脹。

“嗯……”我定睛瞧了瞧眼前那張年過半百的臉,半響,道:“你是王勤還是太醫?”

“回稟公卿,小臣是太醫,給您診脈來了,王總管在牀頭伺候着呢。”

我擡了擡眼皮,見王勤正垂首屈腰瞧着本公,眼紅紅的,料想定是剛被太醫恐嚇過。

說來也奇怪,沒叫太醫把脈前,本公的氣血一直是很順的,可教他把脈後,還真不同了,端看眼下,我便覺得胸口真的氣短,吐氣不順,隱隱作痛。

……

“太醫,本公還能活多久?”瞧他閉目凝眉,半天不吱聲,我直截了當道。

文太醫眼皮一跳,怒:“公卿莫言胡言。”轉念,又嘆氣:“公卿何故這般糟蹋自己,不把性命當回事。”

……

我愣了半響說不出話來,天地爲證,本公絲毫沒有作踐自身的念頭。

“待會兒小臣再開一張藥方,勞煩王總管督促公卿服用。”文太醫對着王勤道。見王勤連連點頭,他又接着說道:“近日公卿的膳食還請特別留意,山珍海味不要,大魚大肉不可,辛辣禁忌,鹹甜少食,酒滴不可沾……”

“太醫且直說了吧,還有什麼是本公能吃的。”我平靜的截了他的話茬。

“清粥小菜。”

“……有那麼嚴重麼?”我皺了皺眉:“本公要另覓良醫複診。”

文太醫喏了半天脣,道:“沒那般嚴重……小臣是怕您又不把小臣的話當回事,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我瞥見王勤很痛快地把記錄了太醫箴言的宣紙揉碎了。

中午,王勤伺候完我用膳,賴在本公寢房裡磨磨蹭蹭地不肯離開,想來是有事要跟本公講。

憋了半天,他道:“爺,您還記得昨晚是誰送您回府的麼?”

“誰?”我掀了掀眼皮,瞧他那樣兒,總不至於是頭驢吧。

“是……莫將軍。”

見他一副想問不敢問的樣,我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道:“他也是昨晚雍王宴請的客……對他,你就權當素不相識吧。”

“誒。”他吶吶地應了聲,就要退去,我突然想起一事,忙將他叫住:“雍王跟莫將軍是舊識?”

王勤想了片刻,回道:“莫將軍少年時曾被先帝選入宮當了一段時間的皇子伴讀,爺您不記得了?他那時跟多位皇子頗有些私交,雍王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後來他從了軍,有沒有再維繫那些交情就不得而知了。”

“原來如此。”我瞭然,難怪昨晚雍王的態度忽冷忽熱的。

昨晚宴上雍王提及馬上便是御史大夫壽辰,於禮,我該道聲賀,便吩咐王勤備禮擇日送去,王勤應得不甚痛快。我知他對莫名心懷怨憤,怨他枉爲父親知交,在蕭府大難之時卻袖手旁觀,不聞不問。

只是蕭家之事,又豈是他莫名有本事能改變的。

王勤的禮第二天剛過午時便送到了莫府,而申時未到,我正獨自在後院裡散步,王勤便來報,莫御史攜莫將軍求見。

我猜莫名會來見我,但沒想這麼快。

我讓王勤直接將人領到了後院。

莫名見了我,立刻行了個大禮,恭敬的像在贖罪。

見他花白了的頭朝我一躬到底,我苦笑,蕭家的鉅變,受折磨的並非只有蕭姓子弟。

“莫大夫,如此大禮折殺晚輩了。”我道。

莫名擡頭,渾濁了的眼變換了數次,開口卻是一句:“公卿,下官是來道謝的,多謝您的壽禮,下官本以爲這輩子沒有這等榮幸了。”

此一句聽來教人心裡鬱結得發悶。

莫名身爲北漠開國以來任職最長的御史大夫,以心如鐵石教百官忌憚,開罪的貴胄不在少數,沒見他什麼時候心慈手軟過。

可今天,他這般低下。

對蕭氏的愧疚終是教他難安了。

且不論本公之罪是否符實,就蕭氏一門被罷官逐出京師如此大的懲治,御史臺最清楚是否應該。

可自第一本彈劾蕭氏的奏摺上表當今,到羣臣攻擊,直至最後當今毫不留情的斬蕭,身爲御史大夫,莫名一直在沉默,他對蕭家沒有盡到如實監察的責任。

他,有愧御史之名,有愧九泉之下的父親。

只是,即便如此,本公又能責怪他什麼?

他當時的沉默也許授意自當今。

也許是自個兒審時度勢,洞悉了當今斬蕭的決心,明瞭誰求情都於事無補。

也許因爲莫言也牽扯其中,身爲父親,他不能再幹涉。

他沒有做錯什麼,朝中之事本就沒有什麼一定是對一定是錯。若非要有個準則,那麼皇帝的話便是對。

“世伯,你見外了。”我輕聲道。

聞言,莫名渾濁的眼閃了閃,抖了抖脣,想說什麼,出口的卻是一聲長嘆。

“世伯,廿八那日我就不登門了,今日提前賀你福如東海。”我對着他,淡笑。

莫名凝視我片刻,衝我一躬身,道:“賢侄,老夫受之有愧。”

他這便告辭請退了,臨走之時,瞥了眼隨他一道前來的莫言,吶吶地說了聲“造孽哪。”

莫言,當他一聲不吭突然跳出來指責我結黨營私,貪污軍餉的時候,我以爲我們都做好了割袍斷義,從此陌路的決心。

大丈夫敢作敢爲,當初他有那樣的決斷,事後就該把一條路走到頭,莫再躊躇。

四年,戰場上歷經生死,營房裡把酒言歡,我將他視作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以寄託生命的兄弟,告訴他連兄長廣浩都不知道的秘密。不曾想,便是這般信任招來家族大禍。

他告我結黨營私。

我戍邊十年,身旁若沒有衆多心腹忠貞不二,怎會逢戰必勝,又怎能保北漠江山安寧。

他彈劾我貪污軍餉。

箇中緣由別人不清楚,他莫言敢說不知?我剛到邊關的那幾年,連年戰事,三軍盡衰,黃土漫草白骨如霜。軍士之哀苦卻不僅如此,朝廷每年撥至邊關的軍餉號稱白銀二十萬,可下分至各軍各營卻總是稀少的可憐,其中原因可猜一二。我就任大司馬後,每年餉銀之八層如數下撥,另兩層預留以備不時之需。不是沒想過私自扣下那兩層軍餉有朝一日恐教我百口莫辯,只是戰事天災所迫,逼不得已。

此事我隱瞞了所有人,唯獨告訴了他,只是要他明白,爲帥着若沒有一份擔當,愧對帳下衆將士。

可他,卻是那樣毫不留情的捅了我一刀。

大明殿上他無情,帝王更無情,我才恍然大悟,那四年,信任有多深,欺騙便有多狠。

莫言,我不怪他受命帝王要除我,我只怪他手段太陰狠。

他大事既成,君王面前已有交代,便該順其自然,讓我和他之間也塵埃落定。斷不是如眼下還要強求些什麼。

“大人,比劍,對飲,從此以後,對莫言是否已是奢望?”默然許久,他如是道。

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我便只能沉默。

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慣有的那抹堅定猝然逝去,撇了頭去不再看我,喃喃道:“是我咎由自取,你恨我,本就應該。”

我突然不想再聽下去。

“也許時過境遷,終有淡忘釋然的那天,莫言,到那時再對飲暢談吧。”我淡淡道。

莫言轉過頭來看我,愣了愣,扯起一道笑:“大人,我不想逼迫你。只是,我等不了時過境遷。”

我正在咀嚼他話裡含義,卻瞥見他袖裡寒光一閃,瞬間匕首鋒芒沒入胸膛。

“莫言!”

“廣隸,時過境遷太遙遠。”

藏青的衣襟片刻鮮紅刺目,他卻是不管不顧。

“若不能原諒,就讓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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