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暉告別了姜父,他再次從水管爬下了樓,然後繞到了一條小巷裡,從小巷裡穿出去,來到了一條大街上,他走了幾條街,確認身後沒有跟隨者,便找了一個公用電話亭,插進IC卡,撥了陸正弘家的電話。
陸正弘每天晚上都不會很早睡,他有很多文件要處理,這個時候,他同樣還沒睡,他接起了電話。
蘇星暉小聲的把姜朝陽的父親今天來到清西縣的事情告訴了陸正弘,他說他讓姜父明天去省公安廳喊冤,陸正弘一聽就明白了蘇星暉的意思,這是給省公安廳一個介入此案的藉口。
陸正弘說他知道了,他會安排的,蘇星暉便掛了電話,再次繞了很長一段路,繞到了爲民招待所的背後,爬水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才五點鐘左右,蘇星暉和章斌出門跑步,轉悠到了章父住的招待所附近,沒一會兒,就看到章父提着行李出來,急匆匆的去了長途車站,買了一張車票上車了,直等看到長途車開動,蘇星暉才放下心來。
從清西縣到江城有兩百多公里,坐長途車速度慢,需要五六個小時,他現在出發,到達江城大概是中午了,那省公安廳做出反應,估計就是下午了。
只要省公安廳找到了介入此案的藉口,他們派來的人到了清西縣,那麼姜朝陽也就安全了,而他嫖娼的事情本來就經不起推敲,省公安廳的人隨便一查就知道,這是一起冤案,那麼,離真相大白的時候,也就不遠了。
這天中午,蘇星暉還是在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徐玉甫打了電話,他讓徐玉甫注意拘留所的情況,一定要保證姜朝陽的安全,這是爲了防止那些人狗急跳牆,殺人滅口,雖然這種可能性不會太大,可是也要防着。
雖然段滿堂在清西縣一手遮天,可是畢竟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行兇殺人,徐玉甫想要護住姜朝陽的安全,這還是辦得到的。
省公安廳的反應很快,這天下午六點多鐘,省公安廳派出的督查組便趕到了清西縣,督查組的成員共有五人,帶隊的是省公安廳紀委書記兼督察長萬益民,而姜父也跟他們同車而來了。
這個反應是相當快了,就算姜父是十二點鐘來到省公安廳門口喊冤的,就算他們來清西縣路上開得很快,只花三四個小時,那麼從他們決定成立督查組到出發這一系列的動作,只花了兩個多小時。
這其中,當然有陸正弘推動的力量,如果不是他在後面推動,公安廳的工作效率不可能這麼快,而更大的可能是姜父的喊冤根本就沒人理睬。
省公安廳的動作這麼快,讓清西縣的官員們心裡也犯起了嘀咕,這是怎麼個情況?省公安廳派督查組過來幹什麼?
心中犯嘀咕是犯嘀咕,不過,省公安廳來了人,清西縣委書記段滿堂還是得親自宴請省公安廳來人。
段滿堂親自將萬益民迎接到了縣委招待所,讓招待所安排一桌宴席,然後給萬益民一行人安排了房間。
縣委書記親自安排的宴席,自然準備得很快,不到半個小時,一桌美味佳餚就上了桌。
段滿堂呵呵笑着將督查組一行人請上了桌,他親自給萬益民沏了一杯酒,萬益民也並沒有拒絕他的這杯酒,臉上還帶着微笑,向他欠身致意,這讓段滿堂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
段滿堂端起酒杯道:“萬書記,不知道公安廳派督查組到我們縣有何貴幹啊?”
萬益民跟段滿堂喝了一杯酒,然後施施然的說:“也沒什麼特別的,省裡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對全省的警風、警紀進行督查,向各個市縣都派了不少督查組,向清西縣派督查組也是早就定了的。”
段滿堂點頭道:“哦,那歡迎省公安廳領導到我們清西縣來指導工作。敏達,你一定要好好配合萬書記的工作。”
段滿堂後面那句話是對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崔敏達說的,崔敏達連忙點頭道:“段書記,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配合萬書記的工作。”
崔敏達雖然這樣說,可是他還是有點心裡沒底,他是公安系統的人,他當然知道,萬益民是公安廳出了名的黑麪老包,他既然親自帶着督查組來了清西縣,那麼事情就不可能這麼簡單。
如果只是普通的對警風、警紀進行督查的工作,那麼根本就不可能讓萬益民親自帶隊前來,隨便派一個副處長來就可以了。
崔敏達也端起酒杯對萬益民道:“萬書記,我敬您一杯!”
萬益民端起酒杯,隨意喝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了下來,當然,崔敏達也不敢說什麼,他還是一口把自己的酒給幹了。
萬益民慢悠悠的說:“對了,今天有一位羣衆到公安廳反映了你們清西縣公安局的一些問題,所以,這一次廳裡的領導也囑咐我們,對這件事情也要調查一下,希望你們也能配合。”
段滿堂和崔敏達頓時就是一驚,他們對視了一眼,崔敏達便問道:“萬書記,是什麼人到公安廳去反映了我們的問題?”
萬益民道:“這位同志是一位退了休的老同志,他今天也跟我們一起來了,現在他就在樓上的房間裡。”
崔敏達道:“他是我們清西縣的人嗎?”
現在段滿堂和崔敏達最怕的就是清西縣的人到省裡去告狀,爲此,他們對縣裡的那些上訪專業戶都進行了嚴密的監控,特別是那個翁國英,是他們最重點的監控對象。
萬益民搖頭道:“他不是你們清西縣的人。”
段滿堂和崔敏達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清西縣的人,那問題就不大。
萬益民又道:“這位老同志姓姜。”
姓姜?這個姓又觸動了段、崔兩人的神經,段滿堂下意識的問道:“是哪個姜?”
萬益民似笑非笑的說:“就是姜太公的姜啊,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句話段書記應該聽過吧。”
段滿堂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他訕笑道:“萬書記有學問啊,這句話我聽過。”
萬益民悠然說道:“這位姓姜的老同志,他到公安廳門口喊冤,說他兒子是省裡的記者,到你們清西縣來採訪,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你們公安局,結果被你們公安局栽贓陷害,說他嫖娼,把他抓了起來,要拘留十五天,交罰款也不放人,他要探視也被你們拒絕了,有這樣的事情嗎?”
段滿堂跟崔敏達不由得汗出如漿,這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啊,這個姓姜的記者他爸居然能請動公安廳的督查組?他們提前調查過,姜朝陽家裡並沒有什麼硬扎的關係,他們纔會下手的,要不然,這件事情他們會更加慎重的。
要是姜朝陽有過硬的關係,他也不會被髮配到了,也不會這麼多年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混上了。
段滿堂跟崔敏達很清楚,在官場上,像這種人出了事根本不會有什麼有力人士幫他,而且,段滿堂自己在社也有關係,他下了大力氣,讓不要管姜朝陽的事情,不要爲此事出面。
而且他們已經安排好了,等姜朝陽拘留期滿之後,就將開除姜朝陽。
在九十年代,一個嫖娼的罪名就足以讓姜朝陽被開除了,這年頭的作風問題還是很嚴重的,嫖娼是被定性爲道德敗壞的。
可是,現在萬益民爲什麼帶着督查組到清西來爲姜家出頭了?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岔子?
姜父到清西來探視姜朝陽,崔敏達是知道的,也是他安排的不讓他探視姜朝陽的,如果他探視了姜朝陽,姜朝陽告訴他什麼內情,那就麻煩了,總不見得再給姜父安排一個嫖娼的罪名抓起來吧?
昨天姜父離開派出所後,派出所也派了個人一直盯着姜父,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今天早上一大早,姜父就上了長途車,回江城去了,這讓崔敏達本來是鬆了一口氣,以爲姜家認命了,誰知道這件事情下午就出現了這麼大的一個轉折呢?
這件事情事出突然,面對萬益民雖然溫和,可是卻能隱隱看到鋒芒的眼神,段滿堂和崔敏達已經是汗透重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是,萬益民的問話,他們還不得不回答,當然,這件事情段滿堂並不適合回答,崔敏達開口了:“萬書記,這件事情可能是下面派出所辦的,這段時間他們對治安抓得比較緊,嫖娼抓得比較多,這會不會是被抓的嫖客家屬挾私報復?萬書記,您也知道的,基層公安部門的工作阻力還是比較大的。”
萬益民點頭道:“我也是從基層幹出來的,這樣的事情,確實是有,基層的同志確實是不容易,我也相信,基層的同志大部分都是好的,不過,既然省廳領導發了話,我們還是得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