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強連忙擺手道:“太平伯,不用了不用了。”
彭太平道:“怎麼不用?男大當婚嘛,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能不找對象呢?”
彭強道:“太平伯,我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了,我準備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去找那個女孩子。”
彭強這倒不是假話,他在縣政府工作的時候確實喜歡了一個縣政府工作的女孩子,兩人互有好感,不過還沒發展到男女朋友那一步,他就被調到彭家灣來了。
彭太平笑道:“有喜歡的人就趕快去啊,要是錯過了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工作什麼時候不能做?”
彭強道:“不行啊,這件案子辦不下來的話,上面要打板子的。”
彭太平又跟彭強喝了一杯酒道:“強子啊,你對工作認真是好的,不過你也要聽太平伯一句勸。”
彭強道:“太平伯,你說吧。”
彭太平道:“這件案子你千萬不要辦得太認真了,那些跑出去的都是些什麼人?都是你的鄉鄰親戚,好幾個還是你的堂房兄弟,你能把他們抓回來?”
彭強道:“可是他們犯了罪啊,而且要是抓不回來,那上面是要打板子的。”
彭太平嗤笑道:“他們犯了什麼罪?他們對原來的洪鎮長的一些做法有意見而已,就來向洪鎮長表達意見,可是洪鎮長對他們避而不見,這才把他們激怒了,誤傷了洪鎮長,這頂多算是個人民內部矛盾嘛。再說了,上面打板子的話也打不到你頭上,你只是個副所長,上面還有所長,還有局長嘛。”
彭強舉杯跟彭太平喝了一杯酒道:“既然是人民內部矛盾,那就讓他們回來投案自首吧,把情況說清楚了不就好了?”
彭太平道:“這能說得清楚嗎?要是回來了被屈打成招了怎麼辦?還是在外面躲一陣子,等風聲過去了就好了,你就不要太賣力了,他們那麼多人都抓不住,你就算也抓不住又能怎麼樣?”
彭強又舉起酒杯道:“太平伯,來喝一杯,這件事情我還得好好想想。”
彭太平跟他喝了這一杯,笑道:“強子啊,今年年底咱們彭家灣彭家就要修譜,還要修祠堂了,這可是件大事兒,要是你真做了對不起宗族的事情,弄不好你就上不了族譜了,以後你的名字也進不了祠堂了。”
對於那時候的農村人來說,修族譜、蓋祠堂可是一件大事,其實,原先彭家是有族譜和祠堂的,不過在幾十年前被破了四舊,族譜都燒掉了,祠堂也都拆掉了,這幾十年一直都沒有重修。
現在他們彭姓算是有能力重修族譜,重蓋祠堂了,要是彭強一家上不了族譜,進不了祠堂,那可就算是非常嚴厲的懲罰了。
彭強點頭道:“我知道了,太平伯。”
對彭強的態度,彭太平十分滿意,看來他的威望還是很高的嘛,彭強還是挺聽他的話的。
彭太平又跟彭強喝了一杯道:“強子啊,你也不用擔心你的前程,什麼時候有時間啊,我把你帶到省城去見一下你季東叔,他最喜歡關照你這樣出色的年輕人了,你啊,以後一定能夠成爲彭家的驕傲的。”
彭太平說的季東叔,就是他那位在省城當副廳長的堂弟了,他也是彭家目前最大的幹部了。
彭強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道:“是嗎?太平伯,那可太好了,來,我再跟您喝一杯!”
兩人喝了半個來小時,喝了一瓶酒,彭強道:“太平叔,那今天就算了吧,都喝了一瓶了。”
彭太平上一次喝多了酒之後,現在也不敢喝得太多,那種喝醉酒的感覺真是太不舒服了,他便點頭道:“行,那你吃點飯吧。”
彭強吃完飯,便向彭太平告辭了,走在鎮政府的大院裡,彭強能感覺到,好幾道躲在暗處的眼神正在打量他,不過他裝作沒有感覺到,目不斜視的走出了鎮政府大門。
這些天,蘇星暉在工作當中明顯感覺到了比較大的阻力,不管他佈置什麼任務下去,相關人員都是能拖就拖,總之,就是不給你痛痛快快的完成任務。
這種情況,蘇星暉也是能夠料想得到的,自己來彭家灣,就是要動一些人的蛋糕的,這些人不給他出點妖蛾子纔怪了,這正應了一句俗語: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蘇星暉不禁感嘆,自己想好好做點正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對於這種事情,蘇星暉早有心理準備,他也不怕,只要是公安那邊的工作有了進展,這種事情就是迎刃而解,他對黎承安、吳軍和彭強也十分有信心。
不過就是有一件事情他不能等,那就是防汛抗洪的準備工作。
如今已經是五月中旬了,最多還有一個月,洪峰就有可能來襲,洪峰不來或者不大倒還好說,要是洪峰大一點的話,沒有提前準備好,那就是一件挺危險的事情。
雖然縣裡對長江干堤進行了加固、維修,部分堤段還進行了重修,可是在沒有經歷過九八年的那次大洪水之前,長江的幹堤防洪標準還沒有那麼高,要是不提早準備的話,遇到比較大的洪峰,還是有決口的可能性的。
如果長江干堤在彭家灣段決口了,蘇星暉要負責任那倒還在其次,彭家灣受的損失那可就大了,彭家灣人煙稠密,一片平原,洪水決口了,老百姓躲都沒處躲啊。
正因爲這樣,蘇星暉在五月上旬開的一次鎮長辦公會議上,就專門成立了彭家灣鎮防汛抗洪領導小組,他親自任指揮長,分管副鎮長章立輝、武裝部長肖鐵柱、派出所所長吳軍、水利站長韓志雄任副指揮長,各站所負責人爲小組成員。
蘇星暉把各項防汛抗洪準備工作佈置了下去,在會上大家都說得挺好,不過下來之後,除了吳軍能夠聽蘇星暉的話之外,其他人都是陽奉陰違。
特別是章立輝、韓志雄這兩位副指揮長,他們是防汛抗洪領導小組中最重要的成員,大多數工作都需要他們直接去安排,可是他們卻是最不配合的兩個。
比如防汛抗洪的汛前檢查,主要是檢查其防洪設施、預警預報、值班制度、防洪物資儲備及其他安全隱患,可是蘇星暉把工作佈置下去之後,遲遲沒能得到彙報。
這一天,蘇星暉就把水利站長韓志雄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問道:“韓站長,我讓你們做的汛前檢查都做了沒有?”
韓志雄支支吾吾的道:“鎮長,做,做了。”
“做了?”蘇星暉不動聲色的說:“那我上個星期就讓你們把汛前檢查的報告遞上來,爲什麼還沒有遞上來?”
韓志雄已經得了好幾位鎮領導的囑咐,不管蘇星暉安排什麼工作,都給他拖着,別給他辦痛快了,他也答應了,不過在真正面對這位年輕的鎮長的時候,他才知道壓力有多大,他的背上都已經被汗給溼透了。
這位鎮長的年紀只有韓志雄的一半,可是他那種沉穩,卻比得上縣委書記,韓志雄近距離接觸過的最大的幹部,也就只有縣委書記了,他也只能拿蘇星暉跟縣委書記相對比。
蘇星暉就這麼淡淡的一句話,韓志雄就覺得像是一座大山壓了過來,讓他汗出如漿。
看到韓志雄額頭上的汗,蘇星暉打開了吊扇道:“現在才五月份,韓站長就這麼怕熱了?”
韓志雄訕笑道:“是啊,這彭家灣就這點不好,太熱了。”
蘇星暉道:“那韓站長說說吧,檢查報告爲什麼沒交?”
韓志雄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道:“是這樣的,本來這檢查報告我是交給了站裡的小馬寫的,可是小馬他這些天病了,就把這事耽擱了,等他病好了,我一定讓他趕快寫出來。”
蘇星暉道:“照韓站長這麼說,小馬病了,報告就寫不出來了是吧?你自己就不能寫?”
韓志雄道:“鎮長,我也沒閒着呀,我每天都到堤上巡查的。”
蘇星暉道:“你到堤上巡查,這報告就不用寫了嗎?你的報告不交上來,我怎麼知道你們的準備工作做得怎麼樣了?還有,我在會上規定了交報告的時間,你既然到期交不了,至少得跟我說一聲吧,你這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了?”
蘇星暉的語調漸漸嚴厲起來,這讓韓志雄更加緊張了,他連忙解釋道:“鎮長,這確實是我疏忽了,我把寫報告的任務交待給了小馬,沒想到他生病了,章鎮長又讓我經常到堤上去巡查一下,所以我就……”
蘇星暉心中冷笑,這是眼裡只有章鎮長,沒有蘇鎮長了啊,不過,這樣的話他當然不會直接跟韓志雄說出來,那樣的話,反而拉低了自己的檔次,真正的威信不是靠職務來壓人的。
蘇星暉道:“韓站長,這幾天我也到各處去轉了轉,上個星期六下午我到水利站去,發現你們水利站一個人都沒有,值班人員都不在,你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