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洛嬉戲一番,在她的再三督促之下,易寒這才依依不捨的準備回去,可問題來了,蘇洛全身溼透,又如何歸家,卻只能到無相寺借一套乾淨的衣衫。
看她穿着僧衣卻依然一副嬌俏動人的模樣,易寒大感新奇,肩並着肩,往洛遊書院方向返回,夜晚真正來臨了,今夜十五,月亮最圓,大地上鋪照着粉光,易寒像個孩子雀躍圍繞着蘇洛身邊熱情的講着話,她的黑眸子漾出溫柔的愛意,似乎在告訴對方,我只屬於你。
回到李府,梳洗一番,換了身乾淨的衣衫,正準備前去玄觀閣,今天圓了多年心願,其他事情都是浮雲,就算去見李玄觀,他也顯得沒有平時那般興奮。
盧燕迎面走了過來,“易廚師,今天又有許多人來找你”。
“誰?”
盧燕掰起手指數了起來,“四夫人,凝兒姑娘,對了嵐兒姑娘也來了”。
易寒哦的一聲,淡道:“知道了”。
盧燕道:“易廚師,四夫人吩咐你回來之後,馬上就要去見她,若不然明天就要罰你”,易寒微微一笑,盧燕又道:“凝兒姑娘來了之後見你不在,什麼話也沒講就走了,倒是嵐兒姑娘問這問那的,問我你去哪裡了,問我這些天你都幹什麼了”。
易寒着急問道:“那你都怎麼跟她說的”。
盧燕一臉正經,“我說易廚師你行蹤詭異,我毫不知情”。
易寒感激的拍了盧燕的肩膀,讚道:“盧燕,你不愧跟了我這麼長時間,說話越來越有藝術了”。
盧燕嚅嚅道:“易廚師,我覺得你太花心了,爲什麼不能像我對待劉大姐那樣專一呢”。
易寒嘆息一聲,“每一個多情的男子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與盧燕分別,往玄觀閣方向走去,嘴上哼着小曲:“社會雖穩,治安無常,安全第一,時不可忘,炎炎夏季,更需堤防,小心睡覺,切莫貪涼,關好門窗,防賊防狼,麻繩菜刀,枕邊常放,如有狼來,不可驚慌,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來到玄觀閣前,門口掛着一對燈籠,閃耀着與月色爭輝金黃色的燭光,似在歡迎他的到來,閣內卻是一片幽暗,只有樓閣二樓一處房間閃耀着跳動火光,四周寂靜無聲,一陣清風拂面,那火光爍動,卻讓他感覺有一種陰森的涼意,“搞什麼,明知道有客要來,也不知道多點些燈火,夜路難行,一會害我跌倒,我可就賴在這裡不走了”,易寒喃喃起來。
似乎知道他已經來了,一點紅光朝他移動過來,越來越近,卻是沐彤提着燈籠來接他。
易寒喜道:“沐彤姐,勞你親自來迎”。
沐彤神情肅穆,低聲道:“你做了什麼,爲何墨蘭姐與小姐一臉陰沉,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們這樣”。
易寒聽完不以爲意,墨蘭恨他,他自然知道,玄觀不是一直都是這般性子嗎?夜會佳人卻讓他感覺新奇刺激,急道:“沐彤姐,快引我入內”。
沐彤臉上表情詭異莫名,卻沒有再多說什麼,領着易寒朝那燈火處走去。
月朗風清,卻是一個幽會的好夜晚,銀河瀉影月色橫空,花香滿庭,沐彤躡着步兒嫋嫋婷婷前行,易寒緊跟其後,萬籟無聲,卻讓他感覺有點不自在,調侃笑道:“沐彤姐,有你這人這燈相伴,我卻感覺安心了許多,我最怕一個人待在漆黑無人的地方”。
沐彤沒好氣道:“我都擔心你今晚回不回的去,你倒還有這般好心情嚼舌頭”。
易寒佯裝感動,“沐彤姐,沒想到你會這麼關心我,我還以爲你恨我入骨呢?”
沐彤用使人心寒的語氣道:“我不是關心你,你這人雖然有點壞,卻還不是不可救藥,算了,走吧,你不要再跟我講話了”。
房間裡,玄觀坐着,墨蘭站在一側,兩人都保持安靜。
墨蘭問道:“小姐,我真的要這麼做嗎?將他趕出府內,不再見到他就是了”。
玄觀一臉冷漠,沒有言語,就連墨蘭此刻也不知道她心裡咋想些什麼。
咚咚咚幾下敲門的聲音,沐彤的聲音傳來:“小姐,他到了”。
咿呀的一聲推門聲劃破這安靜的氣氛,易寒還未進屋定睛往屋內望去,一股衣香味兒傳來,玄觀一身垂羅裙靜靜不語,咋一看去如玉殿嫦娥,微現蟾宮素影,果然奇女子也。
夜探香閨,眼前妙人輕雲薄霧,便是這衣香人氣,就能讓他心懸月空那般飄飄融融。
沐彤與墨蘭退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李玄觀不叫他坐下,桌子上也沒擺正棋盤,易寒只是愣了一會,便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是第四次見到她,幽幽甜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她依然如此仙袂飄飄,黑髮中幾根白絲在燭光下依然耀眼,她依然幽靜而神秘,依然清冷脫俗,依然優雅從容,只是這一次那平靜的眸子卻閃爍着光芒,讓她充滿生氣,這一次她不再是一朵閉合的花,而像那綻放嬌豔色彩的玫瑰,帶着扎人的刺。
玄觀淡道:“我這屋子從來沒有男子進來,你是第一個”。
易寒露出笑容,“我一個普通的下人能得到小姐如此青睞,受寵若驚”。
玄觀道:“你是了不起的人,敢做了不起的事,我便賞你一杯美酒”。
易寒頗爲得意,他已經感受到此刻的玄觀與第一次相見的不同,當時兩人待了好長時間,她卻只說的短短的三句話,此刻主動贊他確實難得,莫非她芳心已動,往她望去,她眼眸猶似一泓清水,沒有半點漣漪,她原本楚楚可憐的眼神爲何這一次卻反而讓他感覺生寒。
“這酒該喝”,倒了一杯飲下,道:“記得我上次講過嗎?大抵花兒極紅,香氣便覺消減,你心中的花朵已經盛開,可你卻變得更有韻味,玄觀你變了”。
玄觀淡道:“可惜了”。
易寒一訝,笑道:“可惜什麼,我倒覺的你現在很好,我當時見你的時候,卻感覺你太過憂愁落寞了,天賜你一副嬌顏,你卻更應該綻放的更加美麗”。
玄觀緩緩的轉過身去,那背影似羈絆,似彷徨,似絕望,平靜的聲音傳來:“可惜你卻是那個人,我其實不想這麼做,可卻過不了我心中的魔障”,說道最後隱隱透出一絲遺憾。
她的話依然令人難以猜透,這一句剛在賞花,下一句旋即跳躍到萬里之外,易寒搖了搖頭,與她講話確實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她愛聽雅言,俗語卻難撩撥她的情緒。
玄觀道:“第一次見你,你雖蒙面,我卻有說話的慾望,你比這深邃的夜空更能給我非霧非花,忽暗忽明的感覺,這種深邃而不可知,我有些戀。”
易寒笑道:“這是我當時問你的話,沒想到現在才聽到你的答案”。
玄觀淡道:“你有什麼問題說吧,這一次我不會再沉默”。
“借你綠綺琴一用,我也想見識一下爲何它的琴聲會讓世間之人如此癡迷”,易寒感到心中充滿生氣與活力,此刻他需要用琴聲來抒發內心浪漫的情懷。
玄觀道:“如你所願”。
窗口之處擺放一張琴桌,上面正是那古樸的綠綺琴,能親手彈奏如此珍寶,易寒露出期盼的神色,坐了下去,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起來,聲音宛然響起,這首《清風明月》,是在他第一次見了李玄觀之後有感而譜,清風明月,百花暗香浮動,唯獨玄觀一人簌簌落寞,心機枯萎。
琴聲似風嘯月吟,音清律暢,可聽那碧澄澄蒼苔露珠,顫巍巍花梢弄影,亂紛紛落紅滿徑,驀然,琴音一轉,其聲幽幽,卻似乎獨爲玄觀一人而奏,先語她淡雅清幽,秀美絕俗,再嘆她的落寞憂愁,悽美動人,後鳴自己黯然神傷,心疼不捨。
此曲乃是他親身感觸,奏來聲聲悲切,縈繞人心,莫名的憂傷頓時涌來,驟然手上一滯,一股絞心的劇痛從小腹涌來,易寒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咬牙堅持,用顫抖的雙手繼續彈奏着,直到一曲完,簌簌汗水如雨水一般滴落在琴絃之上。
咚的一聲,易寒從椅子之上跌倒在地,神志已經被疼痛折磨的不能思考,他只知道自己很痛,痛他寧願死也恨不得早點結束這一刻,恍惚中聽見抽泣的聲音,“爲什麼,依然是你,你是來克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