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疼的將我扶起來,“公主,你要不要緊?”
我麻木的搖着頭,撲到她懷裡,“靜,怎麼會變成這樣?”
阿九在旁道:“剛纔奴才原本想告訴娘娘的,可沒想到月瑤公主來的那麼快,今天皇后娘娘已經下了旨意,讓冷大人選擇,一是發配邊疆永不回京,另一個是……自宮,冷大人選了後者。”
“別說了,別說……”我拼命往靜懷裡鑽,儒弱的逃避着現實。
靜不住安撫我,“公主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宮中忙亂了一整天送走了月瑤公主,我沒有出席,只說病了,獨自待在黑漆漆的屋子裡,不說話也不動。
靜好幾次要進來點燈都被我阻止了,我將自己捂到被子裡,蜷縮在角落,月瑤說的不錯,我是個狠毒的女人,我該死,可是冷珏……
我要怎麼面對他呢?我會痛死的。
他每次都能讓我疼得最徹底,撕心裂肺,牽筯動骨。
“月瑤已經走了。”南諾天不知何時已進來了,平靜的說着。
我在被子裡流淚,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
“你打算要把自己悶死嗎?”他接着道,緩身坐到榻上,看着我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不免皺眉,“三伏天氣,你難道不熱嗎?”
“熱死了纔好。”我哭着道,一開口哭聲就再也止不住,在被子裡艱難
的抽泣,他看不慣,終於忍不住將我身上的被子奪開,“傾城,這是朕最後一次準你爲他流淚。”
聞言,我擡頭看着他,昏暗中他的輪廓仍是那樣威嚴,他是南諾天呀!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我低下頭不說話,更不想說謊,這一次我確實是爲冷珏哭。
南諾天在旁嘆息,擡手撥開我額前汗溼的發,“月瑤已經走了,今天的事你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罷,皇后那邊朕已要告訴她讓她不再追究。”
“傾城,這次的事確實是你不對。”
不管他說什麼,我都低頭頭一言不發。他獨自坐了一會便走了,臨去時的背影很淒涼。
聽到關門的聲音,我擡起頭,看着窗外慘白的月光,還能有什麼比現在更令人絕望呢?我的身子微微顫抖着,漆黑的屋子裡還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
龍涏香味。
事後一個月,我都刻意的迴避着這件事情,偶有誰提起嘆息,我也只是笑着走開,皇后娘娘說這是以儆效尤,讓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認清自己的身
份。
我冷笑,站在亭子裡吹風,剛纔來的路上不小心弄髒了帕子,靜回去幫我取新的,讓我坐在這裡等她。
大概因爲今天陰天有風,園子裡一個人都沒有,我獨自坐了一會也嫌悶
的慌,出了亭子沿河邊慢慢走着,好久都不曾來過御花園,再來時夏天就這樣過去了,廊下鳳仙花敗落,再沒有往日鮮紅。
我低頭只顧看着池子裡一尾紅
鯉魚,絲毫察覺不到身後異樣,直到他開了口。
“娘娘……”
這似曾相識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像是有隻冰涼的手指抓上了心頭,我慢慢轉過頭,看到他穿藻綠色宮服站在我身後三尺開外的地方。
我忍不住喉頭一熱,滾下淚來,“冷珏……”
“皇上派奴才來服侍娘娘。”他恭敬的說着,高大的身子就那麼低着。
“南諾天讓你來照顧我?”我有些詫異,難道是我這些天一直悶悶不樂,他想要討好我嗎?可隨即我便否認了這個想法,南諾天能這麼大方,是因爲他早已不是男人,想到這裡,我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無顏面對!
“你怎麼這麼傻?”
他笑笑不說話,臉是平靜的笑容讓我心疼,“你明明可以有另外一種選擇的?”我接着道,慢慢走向他,他目光閃躲的將臉扭到一旁,“事已至此,娘娘不要再說了。”
“對不起。”我看着他道,“對不起冷珏,都是我多管閒事害了你。”
“不,是我應該謝謝你。”他笑着道,終於開始直視我。
“謝我?”我有些迷惑。
“對,至少這樣……可以一直陪在娘娘身邊。”
風似乎颳得大了些,我聽不到任何聲音,覺得心已碎成一片一片,淚水不住滾落下來,我就這樣看着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傻子。”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哽咽的道。
他溫和的笑了,“娘娘哭起來好醜。”
我笑不出來,眼淚流得更兇猛,一下子撲到他懷裡,“傻瓜,你這個傻瓜……”
冷珏僵硬的讓我靠着,雙手擡起又落下,然後苦澀的笑了,就算現在身份換了,但仍舊男女有別,他將自己把持的很好。
不遠處的山假山上,一雙冰藍色的眸子遠遠的看着我們,我卻渾然不覺。
“走罷。”他冷冷的道,身子隨即消失在山腰上。
冷珏收回目光道:“起風了娘娘,我們回宮罷。”他遞了個帕子過來,上面帶着淡淡的蘭香味,是我的帕子。看來不知何時靜已來過了,又走了。
“走罷!”我擦了眼淚道,默默往前走着,冷珏不遠不近跟在身後。
這天,南諾天沒有來,此後的很多天他都不來。而我也漸漸適應了冷珏在身邊的日子,雖然我們都會刻意不提起那件事,但是它彷彿就是個魔魘,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我她臨走之前仇恨的誓言。
自從梅婕妤懷孕的事情浮出水面後,我便很少與她來往,如今,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有四五個月大,行動不便時也不忘想到來看我,聽門外啓稟說婕妤娘娘門外求見時,我很意外,命人快請進來。
靜出去了一會,帶着梅婕妤一起進來。
“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她彎下身子行禮。
“這怎麼使得,你現在身子不便就免了這些規矩罷。”我轉身看着靜,“快扶婕妤娘娘起來
。”薇靜走過去將梅婕妤扶起來,笑着道:“婕妤娘娘快請坐。”
她扶着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又親自奉了杯茶,“娘娘請喝茶。”
梅婕妤擡頭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想必你就是宮中人常提起的,貴妃娘娘的得力助手靜姑娘罷!”
“娘娘謬讚,實不敢當。”
“好個謙卑識禮的姑娘!”梅婕妤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褪下自己手上戴的翡翠鐲子,“這個給你,來的匆忙也沒備下什麼賞賜。”
靜嚇得連連擺手,“貴妃娘娘不准我們隨便收人禮,奴婢怎麼敢收娘娘這麼貴重的賞賜?娘娘快收回去,別爲難奴婢了。”說着,便小心的看向我。
我在旁笑着道:“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婕妤娘娘一片真心,你就收下罷。”
靜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對她笑笑,“收下罷。”
靜聽我這樣說,於是對梅婕妤行禮謝恩,收了鐲子退下不提。
梅婕妤轉身看着我,“因爲身子重,有些日子不曾來給貴妃娘娘請安了,還請娘娘不要見怪。”她說着便又福了福。
“哪裡,你身子重,理應我去瞧你的,只因爲這幾天病中,一直不得空。”我笑着與她敷衍,淡淡喝着茶。
梅婕妤這還是第一次來我這裡,坐在那裡左右打量一翻,笑着道:“貴妃娘娘這裡果然精緻,處處擺設都透露着華貴與大氣。”
“這還是從前的擺設,我一處都沒動。”
聽我說是從前的,她有些吃驚,笑着站起來,“看來孝文太后的品味果然不凡,看看這香爐,那屏風……真是好東西。”她嘖嘖稱讚,轉身看着我道:“貴妃娘娘,這宮裡怕也只有您可以得皇上這樣寵愛了,連孝文太后當的地方都捨得拿出來。”
我笑笑不說話,她走到一旁彎下身子看擺在地上的雲鶴燈臺,伸手摸了摸尖削鶴頭,“這個燈臺好別緻。”
她眼裡流露出喜愛的樣子,我笑着道:“喜歡就拿去。”
她聞言,連忙惶惶擺手,“這怎麼好意思呢?”
“沒什麼的,你剛纔不也送了靜一樣好東西嗎?”我不以爲意的道,吩咐宮人將燈臺包起來,等下一併送到福瑞宮去。
梅婕妤彎了半天身子,累得喘氣,走回來坐下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笑着點點頭,見靜匆匆從外進來,問道:“什麼事?”
“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她道,看着一旁的梅婕妤正要開口,我卻打斷了她:“知道了,你下去罷。”
靜睜大眼睛看着我,疑惑卻不敢多嘴,默默的退到殿外。
“立秋了,織錦司又要開始忙了,前幾天本宮讓人送了幾塊料子去,不知今年會不會有些新鮮的樣式!”我淡淡笑道,儘管喝茶聊天,隻字不提用膳。
梅婕妤坐了一會,顯然也發現了,尷尬的站起來道:“天色不早了,臣妾就不打擾娘娘了,臣妾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