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苦笑着低下頭。
“是的,剛剛長姬碰到皇上的時候,他明明很感動卻沒有停留。”
我淡淡聽着不置可否,半晌才突然說了一句,“可能就像南宮月說的,有了孩子一切都變了,不再是從前了。”
“如果這樣說的話,那王爺跟公主之間經歷了這麼多,也早該變了,現在
不一樣爲了他赴湯蹈火嗎?”
“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遇到南宮月之前,我渴望愛,相信愛,遇到南諾天之後我排斥愛,不要愛,怎麼能一樣呢?”我笑着道,淒涼發笑的樣子有些可憐。
靜看一眼,沉默的低下頭去。
我將長姬放到腿上,看着她有些相似的容貌發呆。
留芳殿時很長時間都沒有熱鬧過,看着來來往往穿梭的宮女,瘋顛癡傻的廢妃尖叫聲跑來跑去,被嬤嬤揮打着趕進房裡。
皇上就坐在一處樹蔭下喝着茶,時而看向那邊緊閉着門的大殿。
雲湖神色淡淡的坐在窗邊,連頭都不曾回一下,只說,“你回來啦!”
“對,回來了。”我漠然應着,緩緩走到她身邊,
她長髮掩了半邊容貌,用完好的另一邊側臉對着我,一切彷彿從前般。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因爲你放不下南宮月。”
“可是你似乎押錯寶了,我什麼都沒有,就算我放不下南宮月也不能給你
你想要的。”
“用不着你,自然有人捨不得你。”
“你是指南諾天嗎?”我問,有些諷刺的笑了。
她轉身看我一眼,露出猙獰的側臉,近乎陰紫的半邊臉腫得駭人,我驚嚇得後退一步,看到我的反應她不禁笑了,仰天笑出聲來,“怎麼?我很可怕嗎?”
“很可怕。”我幾乎本能的發出聲音。
內心的恐懼逐漸蔓延至心頭,這不是我所認識的雲湖,她慘烈的容貌與幽冷的氣勢分明就是一個惡鬼,從前聽人說在留芳殿住久了就會變得怪異又可怕,現在看來果真如此,回頭看窗外那些被嬤嬤驅趕進殿的女子,哪個不是瘋瘋顛顛,神智不清。
我收回目光,轉頭看着她,“雲湖,你母后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我把手上的那盆小花放到桌子上,她遠遠看一眼,冷笑道:“她死了嗎?”
這一問讓我心驚,可以爲了母妃遠赴萬里,可以爲了她做一切事情的女兒如今怎麼能問出這樣冷漠的話來。
“她沒死。”
她淡淡哦一聲,“我還當她死了呢?”她擡頭看看我,換了副口吻道:“姒傾城,我從小就知道你很聰明,如果換作別人恐怕她等不到你找來解藥南宮月就已經死了,可是你我不擔心,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想得到。”
“你就是在等我想到這些嗎?”
“對呀
,這個過程比我活了這些年的任何時候都有意思,看着你跟南諾天分分和和,爭吵不休我就特別舒心,我想我是病了,怎麼會這麼容易快樂。”她臉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難以置信的搖頭,“你是病了,病的不輕。”
她不以爲意的笑一聲,滿不在乎的道:“不管你怎麼說都沒用,南宮月的命現在在我手上,如果想要他活,你就得答應我的條件。”
“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不就不會回來了,還帶着那盆破花是想要證明什麼?你用不着這麼做,我承認我是對他下了盅,可那又怎樣?你耐我何?”她挑釁的目光帶着濃濃怨恨,那半邊臉上,眼睛因充血而脹得通紅。
我別過目光,逃避的躲開她陰狠的注視,“廢話少說,說你的條件罷。”
“你去死,你死我就救他。”她想都沒想的道,我心下一哂,擡頭看着她,看到我臉上驚訝的表情她便笑了,仰天笑道:“你放心罷姒傾城,我是不會讓你死的,你死了這世界上就沒有能夠跟我斗的人了,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你把自己弄成現在這樣,你以爲你活的就有意思了?”
“當然,如果我得了天下,我還有什麼遺憾呢?”
當到她口中天下二字,我的心便沉了,我沉下目光,試探的問道:“你要天下?”
“對,我要這天下,要我的兒子,還要你死,但不是現在死,你總有一天會死在我手下,心甘心願的死。”她一字一句的說着,脣齒間崩射出的恨意讓我心驚。
“你瘋了。”我看着她道。
“我是瘋了,但你不得不承認的是……我贏了,跟我鬥了這麼十年來,你最終還是輸了。”她長嘆一聲,似乎終於擺脫了某種心理包袱。
我笑着道:“事到如今輸贏真的那麼重要嗎?”
她冷笑着不說話,我走過去揪着她衣領把她拽起來拖到鏡子前,“你看看你這張臉,你還有什麼資格說你贏了?”
她表情冷漠的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素衣長裙,長髮披肩,慘白麪容的另一邊是近似腫脹的半邊臉,從前那個端莊秀麗的美人兒早已不在,可是她不在乎。
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笑,吃吃笑道:“你知道嗎?我會時常照鏡子,每照一次鏡子心中堅定的信念就越來越深,如果不是有你這樣的美麗容顏像刀一樣刻在我心裡,寸寸凌遲着我,我早就死了,我跳了井又大聲呼救,我割了腕又重新包上,你看看我這雙手,這些證據都是我恨你的證據,所以我總有一天要讓你死。”她舉起胳膊讓我看她被刀割得斑駁不堪的手腕,我看一眼,只覺得心一陣發疼,別過臉道:“你瘋了。”
她冷笑,隨手撥開我抓着她的手,拍拍衣領道:“不管怎麼說都好,這南秦的天下我是要定了,我要讓我的兒子做秦王。”
“秦王?”我突然冷笑。
她轉頭看我一眼,不屑的笑着道:“你笑什麼,難道讓我兒子做秦王很好笑嗎?”
“可南秦的天下不是我能夠說給你就給你的啊。”
“你不行,南諾天可以。”
“但你覺得他能爲了南宮月放手嗎?”
她臉上劃過一絲冷笑,有種怡然自得的樣子,“那就是你的事了,反正南宮月的生死在你手中,如果你想讓他死,他就死,你想讓他生,就得去求南諾天。”
我低頭一笑道:“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爲了南宮月去求南諾天呢?你又怎麼能夠肯定我去求南諾天他就一定會答應呢?如果我們都不在乎南宮月,那你的犧牲不都白費了嗎?”
她臉色突然變得凜冽起來,有種瘋子般的覺醒,搖着頭道:“不可能的,你捨不得南宮月死,你還記得嗎?你跟着孝文太后進山修練的那一天,我站在南宮月旁邊看着你,你雖然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感情,也沒有過份的關注他,但是你臨上車時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是一個女人看一個男人的,是一個妻子對丈夫的失望,所以我就知道,你愛上他了。”
“就算是這樣罷,可南諾天是不會答應的。”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時間不多,不要浪費在我這裡。”她冷冷的轉過身,看向窗外坐在樹蔭下的南諾天,幽幽淡淡的目光因風吹過而顯得飄忽不定。
我話到口邊重新嚥下,漠然轉身離去,窗口帶來的一陣風讓殿裡那種清苦得發腥的藥味又加重了些,我一陣作嘔,加快腳步離去。
靜等在外殿,見我出來忙迎上來,“怎麼樣?”
“她要天下。”我淡淡的道。
薇靜吃驚的睜大眼,“她還真敢開口,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皇上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要怎麼辦?”
我嘆口氣不說話,擡頭看了看院子裡的南諾天,他正凝神聽身後宮人說些什麼,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暗。
“我們走罷!還是給彼此留一些好印象罷,他已經夠恨我了。”我黯然的道,向他走過去。
靜欲言又止,默默跟着出來。
我走到面前對他福了福身,“皇上,我可能還要去辦些事,所以……”
“你要去哪?”他打斷我道,冰藍的眸子因壓抑而沉鬱,擡手揮退身邊那個回話的宮人,轉頭看着我,“你要去哪?救你的心上人嗎?”
我有些驚訝,沉默不語,看來他已經知道了。
“他中的毒是最烈的鶴頂紅,沒人能解,也是必死無疑的,所以你不要爲此再浪費精力了。”他看着我道,認真的口吻讓我意外。
他不是應該諷刺嗎?嘲笑嗎?我在心中想了良久,終於還是決定對他說出實情,“可以解的,你知道大理有一種還魂草做成的蠱毒是可以以毒攻毒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