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葉十一匆匆走進大帳,在外面喚了一聲,便掀開內帳的門簾進到裡面,當看到孟蘇身上的傷口時,眼瞳不覺一縮,吸了口氣,道:“問出來了,那胡翠鳳和孫成新有私情,主子的營地在駐紮之時,曾經問後勤那邊要了帳篷等物,她正好也去領東西,在旁邊聽到了,那孫成新一直和党項做生意,和黑煞的關係很好,他帶黑煞去主子營帳根本不是被脅迫,而是和黑煞做了交易,本來帶去的是十幾個人,當時康家只准他們兩人進去,其他的人跑了後又找到她,杜鳴他們要出去探查的事情是她偷聽到後告訴黑煞之人,但是隨後她就被調到醫護站,沒有機會接觸到別人,直到主子出營之時到醫護站停留。 ”頓了一下後,葉十一道:“我有些奇怪,當時她並不知道孟大哥在,那些黑煞爲什麼要去刺殺主子?胡翠鳳說,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黑煞一定要殺主子,只說,要從主子身上得到一樣東西,那東西是黑煞長老指名要的。”
外人並不知道凌家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凌清羽的重要性,就像孫將軍認爲的那樣,凌清羽應該只是一個傀儡,那麼以現在兩軍交戰的情況,刺殺何離或者孟蘇,或者像他們後面那次做的一樣,殺魏琅他們,都比殺凌清羽來得效果好,可是他們卻拼着損失孫成新這條線也要從凌清羽手上拿東西,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шωш◆ тт kǎn◆ ℃ O
“叫夜魄和十六夜全部回來,都回去清羽帳下。”何離神色一沉,道。
“是!”葉十一應了一聲,再度看了眼孟蘇的傷勢,轉身出去。
“這小子不錯。”孟蘇咧嘴一笑,然後又痛呼一聲。
“嗯。”何離點點頭,起身給匆忙趕來的軍醫讓出位置,走出內帳,看着大帳裡那王城的模型,手指緩緩劃過那宮殿的建築。
黑煞長老會要的東西……
興慶府的城南是王城所在,王城的西南角有一片殿堂,層層疊疊,連陽光都透不進去,便是黑煞所在地。
陰森森的大殿裡,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婆子坐在了從天井漏下來的一縷陽光裡,閉着眼睛,手中的念珠不停的轉動,嘴裡唸唸有詞。
“巫婆婆!”旁邊站立着的一個年輕人看了下臉色已經開始趨向暴怒的大長老,忙第九十九遍的喚道:“巫婆婆,大長老來了。”
巫婆婆的眼皮擡了擡,停了聲音,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了大長老。
“黑風已經派了兩撥人去殺那女人,折損了我們幾十人不說,連孫成新和孫昊都折損在裡面了,現在李元誠已經上門來找我們要說法,你現在總該告訴我,黑風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黑旗忍氣問道。孫家的人有把柄在他們手上,有孫家那五萬人接應,是他們反敗爲勝的最後一個暗棋,可是,孫成新被黑風弄去刺殺那女人被何離斬首示衆,連孫昊都被黑風說動,結果兩萬人,一個不剩,孫昊的人頭也掛在了轅門上,現在剩下的孫家軍,只怕已經全部被何離收到手裡了。
“是嘛,”巫婆婆手指不覺開始轉動起來念珠,道:“他拿到了嘛?”
“什麼?”
“如果他拿到了,咱們就可以召喚李元昊大人回來。 ”巫婆婆說完後,微微閉上了眼道。
黑旗一怔,蒙的上前幾步,激動的問道:“當真?那是什麼東西?”
“還魂玉。”巫婆婆聲音輕而淡,卻讓黑旗渾身一震,嘴裡輕念着三個字,往後退了一步。
党項在千年前,在還生活在聖地之時,就流傳下來一個秘密的傳說,這個傳說只在每代巫女之間流傳,外人不知詳情,但是黑旗卻在和巫婆婆還是年少兩情相悅的時候聽她說過。
千年前,有仙人帶領他們族人走出了那片蠻荒之地,巫女侍奉仙人之時,得知了一個秘密,仙人身上有塊玉,那玉是仙人來去人間和仙界之間的媒介,甚至可以在一定的儀式下讓死人復活,只是復活過來的人只能保持着他們屍體的模樣,而且存在時間不能太久,神智也不太清醒。
而那玉,便是還魂玉。
李元昊大人就算是腐屍一具,也能讓党項再度強大繁榮!黑旗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然後道:“如此好事,黑風爲何不直說?”
“因爲,他想召喚回來的不是李元昊大人,而是,”巫婆婆擡起了眼皮,看着那陽光裡漂浮着的灰塵,輕聲道:“樑太后。”
黑旗臉色頓時一沉,怒道:“他居然還不死心?”
“你若是不逼他親手殺了樑太后,”巫婆婆平靜無波般的看了黑旗一眼,道:“你若是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又何必如此?”
“你信了那遼國人的話,認定是樑太后讓咱們党項積弱如此,認定她一個女人禍害後宮,禍國殃民,認定黑風和她之情是污濁不堪之事,”巫婆婆手指的念珠越轉越急,聲音依然平淡的道:“你以他們兩人的孩子威脅黑風親手殺了她,然後又斷了黑風的筋脈,付出如此代價的後果如何?現在凌家兵臨城下,你那個李元誠能打勝嘛?咱這王城能守得住嘛?正統…,若說正統,那李元昊不過是個旁支出身,咱們千年流傳下來的正統血脈,是黑風!”
“所以你一直是侍奉黑風是嘛?這麼多年,只要黑風要的,你就幫他,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你,他喜歡的是那個美豔的樑梓欣!”黑旗怒道,然後一揮掌,將偷偷準備開溜的兩個隨從殺死,長吁一口氣,道:“沒關係,王城滅了又如何,只要李元昊大人在,咱們族人隨時可以重新起來!”
看着黑旗的背影消失在了大殿外,巫婆婆低聲道:“阿拓你在嘛?”
從殿後的帷幔裡走出一個年輕人,帶了不滿的道:“婆婆,你當時怎麼不說那是還魂玉?”
巫婆婆一笑,如若當時就跟你說那是還魂玉,你定然是不顧一切的去奪了回來,可是那女子身邊是帶了高手的,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那是去送命,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拼上一切去奪。
“阿拓,你知道還魂玉要能使用成功,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嘛?”見阿拓搖頭,巫婆婆笑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要想讓死人復活,你就得給閻王爺交上一條性命,還得是最親近之人的命,你父親是準備拿自己的命換你母親的命。”
“啊?”阿拓滿臉驚訝,然後低聲嘀咕了一聲那有什麼用。
“阿拓,那畢竟是你母親。”巫婆婆嘆道。
“我母親?”阿拓冷笑一聲,道:“我可不知道,我從小就是你帶着的,在城裡也是被人唾棄的私生子,就連做生意,要不是你幫我說話,都不被容許,如今我有錢了,便被承認了,哼,婆婆,我只認你是我親人。”
巫婆婆無聲嘆息,樑梓欣生下阿拓時才十四歲,隨後便被選爲先帝的妃子進了這王城,怎麼可能帶這個孩子,如若不是自己當時一時心軟收留了這孩子,只怕樑家是準備殺了這孩子的,就算他的父親是黑風,也會爲了那后妃的位置殺了他。
“阿拓,你去跟着黑旗,他一定會出城親自去拿那還魂玉,你跟着,找機會搶了過來。”巫婆婆招手要他靠近,道。
“婆婆,你不是吧?你覺得我打得過黑旗?或者他下面隨便一個隨從?”阿拓瞪大了眼道。黑煞的精銳都在黑旗手下,自己那便宜父親掛着個長老的名聲,但是能指使的人還真上不了檯面,說到勢力,還沒有另外一個長老黑地來得大。
“他並不知道那還魂玉到底是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嘛,當時那女人帶着的是什麼樣子的?”巫婆婆陰森森的笑了起來,道:“她是帶在手上,那是一串手鍊,而不是玉佩,黑旗只會去拿她身上的玉佩,你等他們走了,就去拿那手鍊,知道嘛。”
“婆婆,你的意思是說,等黑旗殺了她後,我再上去摸?這個倒是可以。不過,那東西拿回來幹嘛?你也說了,就算活過來也只能活那麼一點時間,而且,那女人的屍體也爛的差不多了吧?”阿拓不以爲然的道。
“別囉嗦,拿回來我自有用處。”巫婆婆輕拍了下他,道。
看着阿拓鼓着嘴走了出去,巫婆婆緩緩站起身,走向後面的殿堂。
還魂玉,那是仙人的東西,召喚死人回來有什麼用?但是如果能回到聖地,在那聖壇上使用的話,是不是有可能打開仙人去往仙界的通道?那樣,黑風就還有救。
雖然是微小的希望,總比這樣看着他死要好。
“主子……”小心的拉了拉凌清羽的手,孟蘇露了個大大的笑臉。
凌清羽板着臉沒理他,看着阿蘭將那傷口再度切開然後縫合,心痛的要死。
“那,嘶,那不是那麼多部下嘛,”孟蘇又拉了下她手,從來都是好脾氣一臉笑容的人板起臉生氣的樣子,那才真真讓人害怕,繼續賠笑道:“那個,咱也是將軍了,嘶,別生氣了,下次再不如此了。”
“喲,小子哎,你可真當自個是鐵人啊,”阿蘭一邊動手一邊道:“傷在裡面,還敢騎馬跑這麼遠?你也不怕把自個的腸子都攪斷?”
“那,嘶,不是沒進去多深嘛。”孟蘇看了眼那帶了倒刺的斷刃,正是因爲有那倒刺,他纔不敢當時拔出來,而且當時要是給凌清羽知道了,免不了會露出擔心和關懷,那時在場的不止他的部隊,還有羅剎軍周炫的部隊,在他們眼中的凌清羽必須得是一個統帥,而不是因爲屬下的一點傷就露出軟弱的人。
凌清羽沒有出聲,看着阿蘭縫合完,站起了身,走出了內帳。
“清羽……”孟蘇忍不住喚出了她的名字,伸手想拉住她,卻被阿蘭打掉了他手,道:“老實點,小夥子啊,不是我說你,身體再好也不是這麼個折騰話,你若是想早死,那就別去招惹她。”
孟蘇不覺收回了手,看向了阿蘭。
“她心裡很苦。”阿蘭一邊包紮一邊道:“你們都只想着爲她好,連命都可以不要,有沒有想過,這樣壓得她多重?丫頭並不是個濫情的人,別人的好,她做不到視若無睹,可是當她接受了的時候,跟着就要面對死別,一次又一次,她便是鐵打的也受不住,要是真喜歡她,就要學着珍惜自己。”
看了眼靠在柱子上的何離,阿蘭收拾好東西,道:“死去的人倒是快活了,爲自己最心愛的人死了,多麼高尚多少痛快,但是有沒有想過留下來的那個人?哭都哭不出來的痛苦,死掉的人知道嘛?”
抹掉眼角的溼意,阿蘭扭身出了內帳,換了一副笑臉迎向了外面的凌清羽。
“離哥……”孟蘇的聲音裡滿是澀意,擡頭望着帳篷頂,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能相守一輩子,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何離淡淡的一笑,陽光從阿蘭掀開的門簾裡透了進來,然後在門簾落下去時在地上拖了一道光影。
可是忍不住啊,明知道應該怎麼做,可是卻是忍不住,想接近她,想抱她,想在一起,就算一日都好,想在她心裡留下痕跡……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年輕人,恢復得快。”阿蘭站在了凌清羽身邊,看着營地裡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士兵,低聲道:“丫頭,別再動情了。”
凌清羽自嘲的一笑,輕輕的嗯了一聲。
阿蘭摟住了她的胳膊,蹭了蹭,道:“不過已經動了的就沒法子了,好好待他吧。”
“阿蘭!”凌清羽驚然側頭,望着阿蘭。
“別那麼敏感,說了,沒事的。”阿蘭笑了一下,道:“只是戰場無眼,誰知道下次怎樣?你既然不能停止,那就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無論是什麼結果,都要接受。”
“我本以爲,燕三和楊昭死後,我再也不會愛人了。”凌清羽淡淡的道,心裡卻是揪着一樣痛,本來以爲再也不會愛了,既然不愛,那麼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直到程嘉和影九死後,才知道,有些感情不是你想忽視就能忽視的,那麼濃烈的感情,那些日日相處積累下來點點滴滴滲透進心底的感情,不是說不愛就真的不愛,所以燕七死時,她傷心到哭都哭不出來,所以看到孟蘇那傷口,心痛到害怕。
“愛就愛了吧,”阿蘭噗嗤一笑,道:“說不定以後都會像拉姆一樣呢。”
“都會?那我也會傷心的好吧!”凌清羽不覺瞪了她一眼。
“主子。”
兩人回頭,看見蘇姆抱着孩子,兩人的笑容在陽光下一樣的燦爛,凌清羽早阿蘭一步伸手接過了寶寶,在他臉上啪嘰一口,道:“不過不怕,我還有乾兒子呢!”
“喂喂喂!這可是我兒子!”阿蘭不由叫道。
“你再去生個去,這個歸我了,來兒子哎,叫娘!”凌清羽一扭躲開了阿蘭的手,對着因爲她的轉動而嘎嘎大笑的孩子道。
六月的天氣已經開始炎熱,六月十號,葉十一將黑煞的秘密通道找出來後,何離派人開始在陣前勸降。
六月十五日,這天是個陰天,天氣便涼爽一些下來,風吹得旌旗刷刷作響,興慶府的東門前,排開了肅嚴的戰陣。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城牆上涌上了衆多士兵,滾油,岩石,滾骨筒,各種防禦器械都推了上來,弓箭手在城牆上立得密密麻麻。
李元誠看了看如同將曠野染紅了般的方陣,輕蔑的一笑,道:“我倒想看看誰來做送死的前鋒。”
東門的護城河最淺,所以他在前面的那一片平原上埋了無數顆火蒺藜。
“元帥,你看。”副將指着那方陣退開的地方,道:“他們那是想幹嘛?”
看着悠悠閒閒走出來的牛羣,李元誠先是想笑,隨後那笑意便僵在了嘴角,看着那些被蒙上眼睛尾巴上掛着絨草的牛,走到了離軍陣有些距離的地方被趕成了幾排,狠狠的拍了下城牆,罵道:“媽的!”
牛羣的下腹都被覆上了一層薄甲,當屁股後面的絨草被點燃後,便猛的往前衝去。
幾百頭牛狂亂的奔向了東門,爆炸聲一聲接一聲的響起,牛皮粗厚,最柔軟的下腹又覆上了鐵皮,火蒺藜的爆炸炸得它們遍體鱗傷,卻沒有傷到要害,只是讓牛開始狂暴,在平原上四處亂竄。
第一頭牛衝進了護城河時,李元誠的臉色開始有些發白,當越來越多的牛衝了護城河時,李元誠微微閉了下眼,然後狠厲的看向了對面的何字大旗。
衝回到戰陣前的牛,被射殺在了平原裡,當爆炸聲漸漸平息的時候,那些牛被拖了開去。
紅彤彤的一片士兵往前壓進了五百米,隨後在兵士後面,推出了火炮和拋投機。着絨草的牛,走到了離軍陣有些距離的地方被趕成了幾排,狠狠的拍了下城牆,罵道:“媽的!”
牛羣的下腹都被覆上了一層薄甲,當屁股後面的絨草被點燃後,便猛的往前衝去。
幾百頭牛狂亂的奔向了東門,爆炸聲一聲接一聲的響起,牛皮粗厚,最柔軟的下腹又覆上了鐵皮,火蒺藜的爆炸炸得它們遍體鱗傷,卻沒有傷到要害,只是讓牛開始狂暴,在平原上四處亂竄。
第一頭牛衝進了護城河時,李元誠的臉色開始有些發白,當越來越多的牛衝了護城河時,李元誠微微閉了下眼,然後狠厲的看向了對面的何字大旗。
衝回到戰陣前的牛,被射殺在了平原裡,當爆炸聲漸漸平息的時候,那些牛被拖了開去。
紅彤彤的一片士兵往前壓進了五百米,隨後在兵士後面,推出了火炮和拋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