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宮爍領到旨意徹查宮內傳播謠言者,當場被誅殺的宮女太監就高達五十餘人,餘下的十幾位太監都被綁在天牢內遭受酷刑折磨,終於也撐不住死在刑臺上,在日落前宮爍便已將兮霜庭的醜事給徹底掩蓋下去。
時間一晃過了大半個月,宮爵和影赫兩人之間也生出了一些隔閡,雖然影赫仍住在兮霜庭,可宮爵從不看影赫一眼,就當看不見影赫一樣,久而久之影赫也不再想打破這種狀態,只要宮爵不開口他就一直住下去。
也許宮爵記起那晚是他主動越界纔會發生後面的事,可想到影赫非但沒有阻止還迎合他繼續錯下去,雖然兩人都是第一次比較衝動未能把持住,宮爵心裡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可每次想起心裡還是覺得難以面對。
柒恆看着他們二人這般相互躲着很是尷尬,當宮梓奕闖進兮霜庭撞見宮爵影赫兩人裸身同牀共枕,就算他們之間沒發生什麼事,在柒恆心裡也是一個難解的疙瘩想忘都忘不掉。
自那以後宮梓奕就再沒召見過宮爵也不曾踏入兮霜庭一步,就連阮雪璃都只是偶爾召宮爵到琉璃殿坐坐,也不談與影赫有關的事情,就簡單吃吃飯話話家常。
宮裡知道這件事的宮女太監在宮爍雷厲風行的手段之下一天就已經處理乾淨,之後就算還有人知曉這件事情的也都是爛在肚子裡隻字不敢提。
這一日風雪很大,宮爵坐在屋內的火爐邊看書,影赫爲了不讓彼此尷尬只要坐在走廊上吹着在蛹城買到的玉簫。
對於音律影赫十分聰明好學,在音律司只待了七天便已勝過其他已經待了五年的弟子,音律司司常幾次邀請影赫加入音律司都被影赫拒絕了,那音律司只是皇宮內一個不起眼的學院,知道影赫住在兮霜庭自是不敢登門騷擾。
宮爵聽着影赫的簫聲婉轉悽清,似乎在訴說着內心的苦悶,宮爵常常看着影赫的背影愣神,手中的書大半個時辰也未曾翻過一頁。
旁邊的柒恆嗑着瓜子盯着宮爵看,宮爵似乎也意識到有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便轉頭對柒恆說:“外面太冷了,你讓他進屋裡來。”
“殿下你大點聲影赫就能聽見,何必要我去傳話呢?”
宮爵扭頭瞪着柒恆,眼神在告訴宮爵他不想說第二遍,柒恆只好放下手中瓜子往屋外走去。
“屋裡那麼暖和你怎麼不進去?”
影赫其實早就聽到宮爵的話,只是礙於面子沒有直接進屋,此刻柒恆站在身後說的卻並非宮爵的意思,影赫也不能回答他是因爲它與宮爵在冷戰,心裡多想站起來對柒恆一頓猛打。
影赫的身體雖然在發抖,可他還是頭也不回地說:“外面風景這麼好,我喜歡坐在外面。”
柒恆“哦”地應了一聲轉身就進屋去了,走到宮爵身邊坐下說:“他說喜歡看雪景,不想進來。”
宮爵將桌上方形的青銅煉製的捧爐移到身邊,打開蓋子放了很多燒紅的木碳進去,蓋嚴實了就對柒恆說:“你把這個給他送去,讓他在外面不要待太久。”
屋外坐在長廊的影赫聽得清楚宮爵說的話,心裡一陣陣暖意涌上心頭,臉上本來已經被凍僵的肌肉也舒展開笑容,滿心期待着柒恆把手爐送出來。
柒恆走出來了,影赫聽到柒恆腳步聲很沉重,像是他手裡端着的不是手爐而是幾百斤中的東西,影赫還在納悶柒恆到底拿的是什麼東西。
柒恆端着一個沉甸甸的箱子走到影赫面前,影赫見柒恆臉色不悅,耍着手裡的玉簫問:“你不去伺候你的主子找我做什麼?”
“接着。”柒恆做出了一個把箱子遞出的姿勢。
影赫看了一眼柒恆也不理睬他,柒恆便把箱子放在影赫的雙腿上,也不知道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壓得影赫嗷嗷直叫,放下玉簫急忙把箱子搬開揉着他的大腿。
柒恆纔不管影赫疼痛的雙腿說:“你在兮霜庭住的時間也夠久了,這是一千兩黃金作爲之前你對殿下救命之恩的報答,如今殿下平安無事也不需要你照顧了,你拿着錢現在就離開皇宮吧。”
屋內宮爵聽到柒恆這麼說擡頭朝影赫在的方向看去,心裡若有所想,而他吩咐的手爐被柒恆放在身後的案桌上,手中的書本不自主合上了。
“這是你家殿下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不重要,在這件事情上我就能代表殿下做決定,殿下已經一個月不曾與你說話就表示殿下也是這個意思。你的恩情我們會記住,但人妖殊途還是早些分開的好。”
影赫站起身來,輕哼一聲臉上略帶笑意說:“你們這是過河拆橋啊,我救他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人妖殊途?把我利用完了就想用錢打發我,若是要我離開也得他親自來跟我說,你說的不算。”
“你……”柒恆有些氣憤,指着影赫說,“你擄走銀月公主至今不肯透露出公主下落,之後又迷惑殿下做出這等齷齪之事,現在你還有臉待在兮霜庭,如果我是你早就自刎謝罪了,你竟然沒有半分歉疚之意。”
影赫表情有些嚴肅一步步靠近柒恆,柒恆心裡緊張到不行,不由自主後退。
“什麼叫我擄走銀月公主?我對他又做了什麼齷齪事情?”影赫說到“他”的時候還轉頭指向屋內的宮爵。
“銀月公主是她自願離開皇宮的又不是我強迫她,我是知道她去了哪裡,你家殿下想知道讓他來問我。至於你所說的齷齪事你怎麼都不去問問你家殿下是誰意亂情迷,他情我願的事情我可沒有半分對不起他。”
宮爵在屋內聽得清楚,雖然宮爵聽到影赫說起那晚的事情是他酒後意亂情迷而起,心裡有些難爲情,但事關他的姐姐宮爵也顧不得許多。
“那你說我皇姐到底去哪了?”
宮爵自己也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此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讓柒恆驚得嘴巴都快掉下來了。
影赫也是愣了一下,本以爲宮爵會礙於面子不會主動上前來,卻不曾想宮爵表現的很是平靜,一點都沒有要逃避的意思。
屋外冷風颯颯,雪花被風吹得往走廊上落下,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宮爵三人坐在爐火旁邊,柒恆沏好茶,宮爵和影赫各自靜默地看着對方,火爐中木炭燒得很透時而崩開噴出些許火星子,發出呲呲的尖銳聲響。
“說吧,我皇姐到底去了哪裡?”宮爵語氣很平淡,臉上也是漠然沒有表情,雙眼一直盯着影赫看就快把影赫看出一個洞來。
“夢魂冢。”
“那是什麼地方?你爲什麼要把她帶到那裡?”
“要我說多少遍你纔會相信銀月公主是自願去的,我沒有蠱惑她。她身懷絕世武功你倆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影赫有些激動,無論他解釋多少遍還是沒有人相信他。
柒恆聽說宮琬桐身懷武功立馬像炸開鍋一樣,“銀月公主那麼溫婉柔弱,怎麼可能會武功?你一定是在爲你自己開脫胡亂編造的藉口吧?”
影赫沒有理會柒恆而是轉向看着宮爵,宮爵也是練武之人,宮琬桐步態輕盈,走路幾乎聽不到聲響,宮爵多少也能聽出一些門道。
久久宮爵才說出“我信”兩個字,這個回答讓柒恆又大吃一驚,完全看不懂宮爵爲什麼會相信影赫。
影赫眼神與宮爵對視片刻就移開了,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水說:“還記得蛹城割下女子麪皮的巫彧嗎?”
“當然。”
“荊先生在死之前曾說過巫彧來自弦魂殿,起初我並沒有在意這個名字,以爲只是江湖上某個小幫派,直到離開蛹城回都城的路上你再次遇刺,這個刺客出手狠毒,功法詭異,出於對刺客的好奇我用了些手段查到了他的身份來歷。”
柒恆摸着腦袋說:“你一直都在兮霜庭,也沒看見你與其他人來往,是怎麼打探到消息的?”
“別忘了我是九尾靈狐,這世間但凡有點靈性的動物或是精怪,我都能控制讓他們爲我所用,有他們打探消息可比人有效快捷。”
宮爵淡淡地說:“那弦魂殿到底是做什麼的?”
“弦魂殿是近百年纔出現的一個由四人組成的殺手組織,只要給錢他們就可以完成各種刺殺任務,而且弦魂殿不發展江湖勢力,傳聞他們的據點在嵐雲鎮一個叫夢魂冢的地方,但是沒有人知道具體位置在哪。”
“在回都城路上刺殺你的是弦魂殿老大‘幻夜郎君’谷胤,他功力最爲高深莫測,獨門內功‘玄天混元術’可以讓方圓三裡內的一切任由他支配,由於他的價錢很高一般都鮮少露面。排行第二的‘血手和尚’僧鉞,此人掌法凌厲,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至於在蛹城出現的‘千面屠手’巫彧在四人中排名第三,擅假於物施展幻術和毒藥,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排名最末的‘青衫戲子’伏煒,這個人沒有什麼特別,憑藉催眠術佔得一席之地。”
“聽着這些人名號就覺得是很厲害的角色,公主一個人就算有武功雙拳也難敵四手。”
“銀月公主手裡有鳳翅金絲防身你就放心吧,那可是上品仙器靈寶,弦魂殿三大殺手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凡人之軀,他們用的幻術、催眠術對鳳翅金絲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我見過銀月公主的武功,區區一個弦魂殿她還能應付。”
“皇姐從未出過皇宮,就算她身懷武功也沒有去弦魂殿的道理。”
“那是因爲我跟她說了弦魂殿裡有一本修仙秘籍‘水元術典’。”
宮爵憤然站起來揪住影赫的衣領說:“什麼修仙秘籍?你剛剛明明說的是弦魂殿的人都是凡人之軀,你在欺騙皇姐。”
“我沒有。”影赫任憑宮爵扯着自己的衣服,反而宮爵如此拉近兩人間的距離讓影赫心跳變得更快。
在一旁的柒恆張大嘴巴,並不是因爲看見宮爵發火,而是柒恆眼前的兩人嘴脣幾乎都快貼在在一起了。宮爵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力度有些過頭,慢慢放開影赫把身子轉到一邊去。
影赫露出些許笑容,有些欣喜又有些痞相。
“弦魂殿確實有‘水元術典’秘籍,只不過他們都沒有資質,修習不得要領,谷胤的‘玄天混元術’就是從中領悟到的,威力如何你也親身領教過。”
“當時我感覺有一股力量壓迫着周身一切,五感幾乎全失,身體動彈不得,甚至連風都靜止了一般,身體裡莫名地生出恐懼,當一切迴歸正常的時候所有的感覺都被加強了數倍不止。”
就算是宮爵現在想起來谷胤殺他的那一夜都還感覺歷歷在目,下意識捂住了胸口的傷痕。
“‘玄天混元術’只是一門內功連皮毛都算不上,真正修煉‘水元術典’到極致的人能結金丹成就半仙之體,進而能吐納天地間靈氣繼續修煉,我曾經就見過有人修煉後到達化神境。”
“公主難道是聽你說了之後想羽化飛昇不成?”
這一個時辰內給到柒恆的震驚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果然人間的仙女已經滿足不了她,公主居然還想做天上的仙女。”
“銀月公主想不想成仙我就不知道了,你想知道就等她回來你親自問她,海苔公主已經跟我說了銀月公主再過兩個月就會回來。”
宮爵怒氣又再次上涌:“我不准你再去招惹婭晟,你如果讓婭晟陷入危險我想我會不顧一切殺了你。”
影赫也並非天生好脾氣,在這談話期間宮爵多次對他動怒,此刻也有些不快:“哼,你連自己妹妹擁有什麼能力你都不清楚還在我面前扮演好哥哥?行了,趁現在還有機會多去陪她玩玩。”
影赫獨自一人離開大廳朝後院走去,他不想再跟宮爵在一起待着,深怕他控制不住心裡的怒火把宮爵殺了。
宮爵不明白影赫說的關於宮婭晟的事情,當下也沒在意,氣急敗壞地對柒恆說:“看着他,他有任何動作必須馬上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