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恆從大殿出來後便回太醫院去見他的爺爺司馬靳,司馬靳是太醫院首座,醫術出神入化至今無人能及,柒恆是司馬靳在宮外施救歸途中撿回來的流浪兒。
柒恆自小生活在太醫院,司馬靳帶着他出入皇宮內院,宮女太監看着柒恆可愛都喜歡跟他逗趣玩樂,後來一次偶然機會與宮爵蹴鞠把宮爵弄傷了,柒恆自責不已便去求皇后恩准他成爲宮爵的書童伺候宮爵作爲賠罪。
阮雪璃心疼自己的兒子,才四歲宮梓奕就要宮爵獨自居住便答應讓柒恆去陪他,從那以後宮爵的身邊就只有柒恆一人伺候。
司馬靳原本想把自己的醫術傳給柒恆,可柒恆特別討厭藥味幾次三番偷偷溜走,後來還請出宮爵出面,那時宮爵不過五六歲對於司馬靳的良苦用心自是不理解,硬是擺出自己是太子的身份不許司馬靳逼迫柒恆學醫。而且宮爵和柒恆兩人常常在太醫院裡玩耍打鬧,把太醫院翻得亂七八糟讓司馬靳頭疼得緊,司馬靳這才放棄了讓柒恆學醫的念頭,每次司馬靳見到宮爵來都要把太醫院的藥材庫鎖得死死的。
已經年過六旬的司馬靳十年未得柒恆的消息心力交瘁,他也曾託關係去尋找宮爵和柒恆的下落,奈何所託之人都未曾去過禹國,只是再拖往來經商的人打聽自然也沒有任何結果。逝者如斯,司馬靳這幾年身體也漸漸出現不適,本來已經渺無希望再見到柒恆,當柒恆跑回到太醫院喚出那聲“爺爺”的時候,讓司馬靳喜極而泣,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宮爵和影赫回到西側宮爵以前住的兮霜庭,這裡位於皇宮西南角,雖然也像其他宮殿一樣有高高的圍牆,但因爲這個位置空間不是很大,外側與後山之間有一道幾十丈深的懸崖隔開,當時工匠們也無從下手就放棄了繼續建造。
靠近懸崖有一棵很古老的樹,這棵樹盤根錯節深深扎進了石縫裡,即使再大的風吹雨打都不曾讓它移動分毫,葉子全是淡淡的紅色,樹幹直徑有一頭大象的長度,可想而知是多麼的粗壯。這棵老樹的枝幹通體發亮,像極了人體的經脈分佈,高度也有十幾丈,就算是在城裡也都能看得見長的極其茂盛。
宮爵伸手推開兮霜庭的大門,“咯吱”一聲響久久才消散,迎面颳起一陣寒風吹得地上的落葉胡亂擺動,宮爵心情有些激動大步踏過門檻。
兮霜庭的佈置很簡單,庭院正對着的是平日喝茶看書的大廳,大廳內燒着很旺的火爐,香爐中燃着名貴的龍涎香,南側還放着一架古琴和一個擺滿書籍的木櫃,名貴的小物件也不少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大廳緩緩出來左側十幾步有一個圍起來不大的花圃,花圃中蘭花、牡丹開得甚好,還有一些不開花的長得很是可愛的綠色植物和幾盆說不上名字的小碎花,花圃邊還有一個人工搭建的鞦韆,上面已經爬滿了綠蘿又垂到地上,小的時候宮琬桐可沒少來兮霜庭盪鞦韆,每次宮爵只能坐在大廳門口的走廊上靜靜地羨慕着。
大廳的後側有兩間臥房和一間小的廂房,宮爵住的一間比較寬敞,小的廂房當年是給照顧宮爵的嬤嬤住的,後來嬤嬤離開皇宮了就一直空着。宮爵的寢殿推開側門正對着懸崖邊上造的一個亭子,四周掛上了白色的帷幔,亭子一側還深挖了丈許深的一個方形水池,夜間宮爵睡不着的時候就跳進這個池子裡游來游去,遊乏了還可以睡在這亭子的石板上聽着懸崖下湍急的流水聲。
宮爵此刻靜靜地站在這棵樹下仰頭看着,想起很久之前多少個夜裡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冷清寂寞,有時候便靠在這樹根上就睡着了,常常夢見一位和藹的老爺爺,他會講很多故事給宮爵聽。
秋天到的時候這棵樹也會有一些樹葉會落下來,摻雜在雪地裡看起來像是紅色的螢火蟲十分好看,可這棵樹從來就沒有葉子全部脫落的時候,它似乎一直都是活着的。
“哥哥……”一個小女孩的清脆且喜悅的聲音出現在庭院後方。
宮爵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大廳的走廊上站着一個年紀約摸六七歲的小女孩,清澈明亮的雙眼正看着宮爵,圓圓的小臉蛋上綻放着可愛溫暖的笑容,身上還繫着一件火紅色動物毛皮縫製的披風。
她就靜靜站在那裡,宮爵見到如此溫暖的笑容自己也露出了笑意。
宮爵一步步走向大廳去,“你在叫我嗎?你認識我?”
小女孩跑起來坐在鞦韆上,開始盪來盪去玩得很開心。
“我當然知道你,在夢裡我都見過你好幾次了,知道你今天回來我就偷偷躲起來想給你驚喜。我在屋裡等了好久你都沒有進來我就出來了,我是你的妹妹婭晟喔,他們都叫我海苔公主。”
宮爵看着這麼可愛的妹妹心裡很是開心,轉頭想要給影赫介紹的時候卻見到影赫身子乏力昏倒在雪地裡,宮爵露出的笑意也霎時間被擔憂的表情掩埋。
宮爵抱起影赫就往後院跑去,心想也許是雪國太寒冷了影赫無法適應過來,想要趕緊讓他身體暖和起來。而且這一路上影赫都在給宮爵和柒恆輸送法力保暖,卻沒有照顧到影赫身體是否不適,只是影赫眼角的淚水究竟又是爲何?
宮爵讓宮婭晟先在屋內陪着影赫,正當他想要去太醫院見司馬靳的時候,司馬靳和柒恆已經來到兮霜庭,司馬靳見到宮爵也是激動不已。
“太子殿下,老臣在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真的是萬幸啊。”
“司馬大夫,快快請起。”宮爵扶起司馬靳,也顧不上劫後重逢的喜悅,“司馬大夫,我的朋友病倒了,請您快去看一下。”
“是影赫嗎?他怎麼可能會生病呢?”柒恆聽說影赫生病了真是吃驚不少。
司馬靳雖然有很多話想要跟宮爵說,但是眼前救人才是緊要事,柒恆便扶着司馬靳到後院寢殿給影赫看病去了,宮爵也跟着正往後院走去,卻遠遠就聽到有人再喚他:“爵兒……”
院子里正走進來一位夫人,穿着以紅黃兩色爲主的金銀絲鸞繡紋錦衣,披着刺有銀鳳圖案的加絨長披,如雲的秀髮挽成一個扇形高髻,髮髻上戴着鐗鍍金鳳簪,步履婀娜,雖已四十有五,卻顯得風雅端莊,別有一番韻味。
旁邊攙扶着這夫人的是一位容色絕麗的女子,她的五官精緻柔美,眸若秋水,皮膚淨白細潤如玉,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平添幾分誘人風情,身着淡藍色軟紗,披了一件乳白色的寬大袍子,一娉一笑動人心魄。
跟在另一側的是一位十一歲左右的男孩子,身軀瘦弱,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臉龐,頭上戴着束髮嵌寶紫金冠,身着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披風,舉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不成熟的稚氣。
宮爵自是認出了這位夫人,在他聽到這位夫人聲音的時候就已經熱淚盈眶,不知多少個夜裡宮爵都會想起她來。這位夫人便是宮爵的母親阮雪璃,儘管十年未曾謀面,可她的樣貌雖添了幾分倦怠卻還是一樣美。
“母后……”宮爵情緒激動一時間有些哽咽,跪倒在地給阮雪璃行禮,阮雪璃也是瞬間淚如雨下,扶起宮爵撫摸着宮爵的臉幾次都快哭斷氣了,然後又將宮爵緊緊抱住:“我的爵兒,母后總算是把你盼回來了,你受苦了。”
阮雪璃哭了一會放開宮爵,幫宮爵擦了眼淚,自己也不再繼續哭了。然後一手拉着宮爵一手拉着身邊的女子說:“爵兒,你還記得嗎?她是你的姐姐。”
“小爵。”宮琬桐輕輕喚了一聲,宮爵也有些驚訝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如今已經長成這般的美麗動人。
“皇姐……”
然後阮雪璃放開宮琬桐的手又把身後的男孩拉近身來,“這是你的弟弟,爍兒”。
宮爍也是十一歲的男孩子了,個頭已經到了宮爵的肩膀處,站出來行禮並沒有怯懦,一聲“皇兄”絲毫不帶半分欣喜。宮爵也適當地回禮,然後就招呼着坐下來敘說着舊事。
阮雪璃問了宮爵離開雪國後的經歷,宮爵並沒有說的很多,只是簡淺地提了一下經過,說是受到禹國太子的照顧平安無事,阮雪璃聽完後也稍稍寬心。
晚間,阮雪璃讓宮爵到北宮琉璃殿用膳,宮爵擔心影赫的病勢原本不打算去,但阮雪璃幾次表示自己思念宮爵很久,宮爵心裡也想跟自己母親好好團聚,這才換了身合適的衣服去了琉璃殿。
阮雪璃在宮爵八歲那年已經懷上宮爍,當得知宮爵被蕭炳銘帶回禹國,阮雪璃哭得撕心裂肺,把自己鎖在宮殿裡不跟宮梓奕見面。後來太醫診斷出阮雪璃因情緒波動恐有流產的危險,宮梓奕便親手斬斷宮門跪倒在阮雪璃面前懺悔賠罪,接着又下旨讓柏紹毅負責建造了現在這座琉璃殿,宮梓奕爲皇后重塑宮殿這段佳話在雪國都城流傳幾年才漸漸消失。
琉璃殿外形構造獨特全部都是用白色水晶搭建,內部採用古老的技藝用結實的木頭撐起整個宮殿結構,除了富有藝術的彩繪壁畫之外還鑲嵌着大小不一的紫水晶。在燈火的照耀下投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影。
家宴時宮梓奕幾次都在偷偷觀察着宮爵,時有喜色卻也不表於面。阮雪璃一直給宮爵夾菜,自己卻沒吃幾口飯菜,宮爵一直擔心影赫的病況並未吃的很盡興,飯後坐了片刻便以多日奔波有些疲倦爲藉口匆忙回到兮霜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