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步小安蹲馬步的姿勢不變,小巧的嘴,口齒伶俐,聲音清脆,吐詞清晰:
夏婆婆教訓第一條,世上最可靠的人是自己。
夏婆婆教訓第二條,沒有找到絕對信任的人,不要把後背空出來。
夏婆婆教訓第三條,警惕任何人任何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
夏婆婆教訓第四條,未知對方實力之前,不要輕舉妄動,一旦抓住對方弱點,一擊致命。
整整十八條,一條不漏,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方躍屁股下的凳子又歪了。他終於認清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在天才兒童面前,他兒子必須低下高貴的頭顱,不是方飛起跑得遲,而是對手太強大。想當年,他敗給安之後,又敗給小狼後,寄希望於下一代,一定要讓兒子給他找回這個場子,可是,蒼天無眼,有時候,場子丟了就丟了,真的找不回啊。眼前那個小女孩,那神態神韻,那氣質氣場,比木安之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身上還有步輕風的基因,那是個更難惹的!
夏婆婆被徹底征服,對安之說:“這孩子就是你的翻版,你當年也是這麼一條一條地背給我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臉沒她的乾淨。”
說罷竟然開心地笑起來,又好像回到多年前那幢破舊的院子裡。當年她根據《津縣誌》裡半張藏寶圖和父親的指示,認出藏寶的地方就是青山村那一片,只不過到底圖不完整,她找不出具體地方,爲了等待仇人來挖寶,她買下了一幢舊房子,請人修葺,然後住進去,這一住就是多年,後來她收了一個小徒弟,這個小徒弟帶着一條小尾巴,就是這個倔強的孩子,打破了她寂寞死沉的時光,陪伴她多年,給她帶來快樂和希望。如今,她已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還像當年那樣給她帶來快樂和希望。她想,上天還是待她不薄,讓她晚年有痛惜她的丈夫,有關愛她的兒子,有可愛的孫子,有安之這個女兒和步小安這個外甥女,值了!
步輕風跑到步小安面前,在她小臉上連親幾下,狂笑:“我小寶貝兒真給爸爸長臉,沒辦法啊,基因太好了!”那狂,那得意,那炫耀,相當欠扁,可借幾個膽也沒人敢上去扁步輕風,以前在蒼龍大隊,再多的功勞和榮耀沒人知道,可自回B城,辦下蔣惡霸,又拿下幾個懸案,名聲B城盡知,黑道聞風喪膽啊。
方躍幽怨地退到一邊,和他兒子一起鬱悶去了。
“哎呀,這裡竟然這麼熱鬧,安姐姐,你來也不叫我。”步明月人未到,聲先聞,再見肚子,再是整個人,後面跟着她的老公易舒生。
明月懷孕七個月了,跟安之一樣,也受不了在步家被當成熊貓的待遇,逼着舒生送她來方家。於是,兩個孕婦捧着一筐新鮮的紅豔豔的聖女果,一下子就見底了,舒生立即又送上一筐小桔子,三下兩下又見底了,當第三筐草莓見底時,舒生有些傻眼,這也是孕婦特徵?
夏婆婆在一邊笑:“胃口好就好,多吃水果,將來孩子皮膚好。”
明月開心地笑:“我家小寶貝的皮膚一定像他爸。”
齊刷刷的,一衆人的目光看向舒生,果然,脣紅齒白,皮膚白皙富有光澤,端的有氣質有風度,溫文爾雅的一位標緻公子。舒生在臺上彈琴,被成千上萬的人觀看,鎮定自若,視若不見,今天幾個人的目光倒讓他臉紅了。
安之微微笑起來,他的弟弟,就要當爸爸了!時間過得真快,記憶就像在昨天,舒生靠着她的肩膀,輕輕地喊,姐姐,姐姐。
舒生看着安之,也笑了,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他的姐姐,眉目之間全是幸福。而他,也是如此幸福。他們從那個偏僻落後的山村走來,在這個繁華的城市,受過傷,受過痛,但她們都找到了爲之渴望的東西,那就是幸福。
安之和步小安住這裡,步輕風下班也直奔這裡。步明月也不回去了,賴在這裡,舒生一天要往這裡跑上幾回。方躍不敢虧待兩孕婦,讓人到處蒐羅新鮮的水果,弄得別人還以爲方大老闆想朝水果市場發展。
步閒庭常常也來光顧,一坐就是半天,捧着筐子一吃就是半筐,阮重陽聽舒生說安之回來了,立即往方家奔,這一來二去混熟了,常常不請自來,將“妖皇夜總會”的長期包房退了,直接到方家包房子了,這裡有人陪聊,有人指點武術,還有孩子逗樂,還管吃管喝,方家嫂子熱情大方,還有新鮮的市場上難買到的水果,這麼好的待遇,誰想去上班啊,所以也和步閒庭一樣,一坐就是半天,捧着水果筐子一吃就是半筐。
一個人找,多個人吃,方躍怒了,意氣難平哇,指着步閒庭和阮重陽,滾滾滾!這裡不養大爺!兩大爺很能耐,各自掏出電話,沒過幾天,每人送來了一小四輪水果。然後熱情地招呼安之,明月,招呼步小安,方飛,招呼夏婆婆,方招,方家嫂子,來來來,剛從廣東運來的熱帶水果!完全無視主人方躍。
他一個當家人,活生生地被人嫌棄了!生氣啊,真想拿掃把掃這些不要臉的出門,可是他爸爸他媽媽喜歡得緊哪,都說家裡好多年沒這麼熱鬧過了,真好!偏生那兩不要臉的對他沒好眼色吧,對這兩老的,一張嘴比泡了蜜糖水還甜,哄得二老眉開眼笑,這一笑,更顯得年輕快活。方躍放棄拿掃把了,年輕吧,最好能給他生下弟弟妹妹出來!
有一天,木北帶着一個女孩子也來了,說是新交的女朋友,先給姐姐姐夫過目。安之見那女孩長得清清秀秀,人略顯拘束,看得出是個老實本份的女孩,微笑點頭,這一點頭的後果是,方家又多了兩個經常串門的人。
步家的孫女、孫媳婦、曾孫女加上兩個孫子步輕風、步閒庭,全在方家,步奶奶和步媽媽也開始往方家跑,今天送這個,明天送那個,加上老太太們話多,熱鬧上疊熱鬧,沒有最熱鬧,只有更熱鬧。
明月終於生了,剖腹產下一個七斤重的小子,痛得她死去活來,抱着舒生哇哇哭。“舒生,舒生,我感覺自己就是頭被殺的豬,被按着壓着使着勁兒擠,還聽到了刀子劃破肚皮的聲音,崩崩崩的........”
舒生心痛得不得了,親着明月的額:“乖,不哭,以後我們再也不生了。”然後按照明月撒嬌的指示,這裡痛,摸這裡,那裡痛,摸那裡,反正一頭栽進舒生懷裡不肯起來。等從懷裡起來了,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吃糖,一會兒要吃果果,將溫文爾雅的年輕音樂家指使得像坨螺。
一邊的明月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安之也生孩子呢,沒見你這麼嬌貴。”
步明月甘願落後,“我跟安之姐姐不是一個檔次的。”
明月媽媽臉黑了,有這麼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麼,狠鐵不成鋼地點點女兒的額,“你就不能擡當自身檔次!”
對舒生說:“你去給家裡報個喜,讓孩子爺爺奶奶也知道,最好把他們接來見見孫子。”
舒生走到外面,看見安之朝他這裡走來,他迎上去,扶住姐的手臂,“姐,我當爸爸了!”
安之看着舒生,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她擡起手,還像從前一樣,拍拍他的手:“舒生,恭喜你。看到你幸福,我好開心”
舒生將頭靠在安之肩膀上,這肩膀多堅實,這麼多年一直靠着他,是他的依靠和信念。
“讓爸爸媽媽來看看吧,他們一定很高興。”安之說。
“姐,你給孩子取個名字,你是他姑姑,最有資格。”舒生說。
“叫易津好不好?”
“好,就叫易津,等他長大了,我告訴他,津縣那片土地,有一個叫青山村的地方。”
安之一直住方家,步輕風也賴進她的房間,現在,她的肚子越來越大,步輕風趴到老婆的肚子上,靜聽孩子的動靜,突然裡面一動,他驚喜得叫起來:“老婆,老婆,咱兒子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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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看他傻樂,“又沒照過,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必須是兒子。一子一女,剛好繼承他父母的優良傳統。”兒子得像他,像他多好,功夫好,車技好,又帥又疼老婆,優良傳統不能丟啊。步輕風笑嘻嘻地腦袋供上來,吻住了她的嘴脣,真軟,真甜,他不住地吮吸。手摸上來,哺乳過孩子的胸又柔嫩又豐胸,一手不能掌控了。他的嘴移下來,含住舔吸,趁兒子沒在,先搶糧食。
安之被他一吸一舔,越來越敏感的身子軟了,酥酥麻麻的,內心充滿渴望,直到他小心地進來,安之滿足地呻.吟出來,眼眸如水,媚態如絲,哪有半點當日殺手之氣。
步輕風快樂地咬着她的耳垂,說:“老婆,我好幸福。”
安之沒有說話,抱住了他。
孩子生下來,很給步輕風長臉,一個蘿蔔頭,一生下來不像有的孩子眼睛打不開,皮皺皺的,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烏溜溜轉,皮膚光潤得像蘋果。
方躍在步輕風面前邀功:“多虧我天天給她們買水果哇,新鮮的,不打激素的,不帶轉基因的水果。要不你兒子會長得這麼好看?”
步輕風想了想,詢問:“要不,你帶上你老婆來我步家生娃?我給她天天買新鮮的,不打激素的,不帶轉基因的水果。成不?”
方躍蔫了,這不打擊人麼?想生也要有生啊,他老婆自生了方飛後,肚子就沒動靜了。
步小安很有姐姐風範,站在媽媽身邊看弟弟裂着嘴朝她笑,一雙手向她張開,安之突然想到了她房間裡那副圖,上面的寶寶可不就是這模樣,她常常想,那雙手是向誰張開的呢?終於有了答案,向姐姐。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舒生也是這麼張開手臂,口裡喊:“姐姐抱,姐姐抱。”於是,她蹲下小小的身子,抱起小小的弟弟。
現在,只見步小安抱起弟弟,明明這樣摟着不舒服,可步小風笑得咯咯地,一坨坨口水直往下流。正好舒生看見了這一幕,他久久地注視着這對姐弟,回憶越過了千山萬水,越過時間上一道道陳舊的結,回到了青山村,回到了小時候,他想,姐曾經也是這麼抱着他的罷?那時姐姐比小安還要小,他比小風還要大,僅僅比他大一歲半的姐姐就是這樣把他帶駝大抱大的吧。
他朝姐姐望去,卻看見姐姐也望過來,兩人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那艱難的美好歲月啊!
步輕風摟住安之,悄悄地說,弟弟交給姐姐了,我們去補個蜜月吧。
他們有了孩子後才補結婚儀式,可蜜月沒補啊,現在老婆越來越水靈,越來越溫順,眉宇之全間全是母性的光暈,柔和溫婉,他抱着就不想放,人家都說夫妻久了,愛情談了,親情多了,可他爲什麼愛戀的感覺那麼濃烈呢。
安之說,我們蜜月了,小風怎麼辦?他還要吃奶。
步輕風說,小風可以喝牛奶羊奶,你的奶,爸爸幫他喝。
安之睜大了眼睛,然後,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