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猛然間，一個低着頭匆匆忙忙從對面走來的老嫗一頭撞在躲避不及的蘇海陵身上。
“老人家，你沒事吧？”蘇海陵溫和地扶住對方。
“無妨……咦？”老嫗一擡頭，看到她的臉，突然神色大變，一把扣住她的脈門，混濁的老眼中竟然閃出凌厲的鋒芒。
“你做什麼？”昊月一驚，手已按在劍柄上。
“月，不要緊，這位老人家沒有惡意。”蘇海陵笑着阻止了他的動作。
“奇怪……真奇怪……”老嫗根本不理會他們，沉思了一陣，又自顧抓起她另一隻手把脈，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着，“不對啊……這怎麼可能……”
“老人家，請問我的身體有何奇怪之處？”蘇海陵道。
“丫頭，你快死了，你自己知不知道？”良久，老嫗才瞪着她開口道。
“你胡說！好端端地怎麼詛咒人？”昊月氣得俊臉發白，回頭道，“小姐，我們走吧，這種江湖遊醫，恐怕就是靠此爲生的。”
“不信就算了。”老嫗一聲冷哼，甩開手便要走。
“老人家，請等一下。”蘇海陵朝昊月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又道，“您說我快死了，可是我卻並未感到任何病痛，還請老人家解惑。”
“看在你這丫頭還懂禮些的份上，就告訴你，你的確沒病，而是中毒了！”老嫗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她的神色，“看跡象是很多年積累下來的慢性毒，可惜可惜。”
蘇海陵一看四周，由於他們正擋在鎮口的大路上，已經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意，紛紛向着這邊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着。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昊月低聲道。
“老人家若是方便的話，不妨到那邊敘話可好？”蘇海陵說着，指了指路邊的一座茶樓。
“也罷。”老嫗沉吟了一陣才點點頭，也不管他們，自顧向茶樓走去。
“小姐，你真信她說的？”昊月忍不住問道，“那分明就是……”
“聽聽何妨。”蘇海陵聳了聳肩，一臉的雲淡風輕。
不同於昊月，她並不覺得這老嫗有騙她的必要，現在他們的打扮就和行腳商一樣，怎麼也不像很有錢的樣子。何況，從那老嫗一瞬間流露出來的眼神看來，她恐怕也不是什麼遊醫呢。
一大清早的，茶樓並無其他客人，一片空空蕩蕩的。蘇海陵挑了靠窗的桌子，要了一壺普通的香片，這才問道：“老人家剛纔說我是中毒，可否請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這毒，應該是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老嫗此刻倒是平靜下來，慢悠悠地道，“這種毒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纏綿’。毒性不強烈，卻很難纏，一旦種下，便溶於血脈，幾乎無解，只會緩緩蠶食你的身體，而且看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跡。”
“那麼，老人家剛纔說的奇怪是什麼意思？”蘇海陵好奇道，“難道纏綿這種毒很稀有嗎？”
“稀有倒不見得。只是……”老嫗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許久才道，“看你的脈象，纏綿之毒應該早就發作了，爲什麼你還沒死？”
蘇海陵聞言，原本還帶有微笑的臉龐微微變色。
難道……真正的蘇海陵竟然是被毒死的？隨後陰差陽錯的，她的靈魂入了這個身體。猶記得剛剛甦醒時，太醫竟然來得如此及時，彷彿早就等在門外似的，果然……小公主不是被刺客驚嚇，而是纏綿之毒發作了！
那麼，下毒的人又是誰……想着，她慢慢地冷笑起來，腦中很肯定地出現了一個名字，女皇，蘇雪陵。她纔是最希望拔掉這根肉刺的人，看來，女皇纔是那個演技最好的人呢，跟她相比，蘇玉陵就不夠看了。
“丫頭，知道自己快死了，你也不擔心？”老嫗饒有興趣地道。
“我不會死。”蘇海陵自信地一笑。
“你不信我的話？”老嫗臉色一寒。
“不，我信。而且我所料不錯的話，老人家定然是一位江湖異人。”蘇海陵的眼神充滿了堅定，沒有分毫恐懼，“只是，我不信命。老人家也說了，纏綿之毒早該發作，而我至今無事。天下沒有解不了的毒，不知並非無解，要是連自己都喪失了信心，那便有仙丹妙藥也救不回來。”
老嫗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厲聲大笑起來：“哈哈哈，我鬼醫無咎果然沒有看錯人！”
“您是鬼醫無咎！”昊月失聲道。
“怎麼，很有名？”蘇海陵轉頭，茫然道。
“鬼醫無咎是江湖盛傳的第一神醫！”昊月的聲音依然有些發顫，連放在桌上的手都微微有些發抖。
鬼醫是不會誤診的，那纏綿之毒也是……
“我雖然看你順眼，可惜……”無咎嘆了口氣，放下一支玉瓶，“毒發時服一粒，可暫時壓制纏綿之毒。”
“多謝前輩。”蘇海陵微微一笑道。
“不必！”無咎一甩衣袖，起身便走。
“小姐！”昊月焦急道。
“月，別急。”蘇海陵將玉瓶收好，安撫道，“無咎前輩既是江湖奇人，斷然不會騙我，她說解不了，便是解不了，你留她亦是無用。”
“那怎麼辦？”昊月道。
“去小寒山，找青蓮劍仙。”就在這時，無咎的聲音凝成一股，鑽進了兩人的耳朵。
“小寒山是什麼地方？”蘇海陵道。
“是南楚和大雍交界處的一座山，地勢奇異，終年積雪，傳說……山中有劍仙隱居。”昊月遲疑了一下才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蘇海陵差點失笑，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童年時玩過的劍仙遊戲來，忍不住道：“就是鬼醫前輩說的青蓮劍仙？”
“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昊月搖頭道，“畢竟我的師門從三百年前開始就脫離江湖了。”
“不管怎麼樣，去看看吧。”蘇海陵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反正我們原本就是打算取道南楚的，也正是順路。”
“好。”昊月答應道。
“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蘇海陵按住了他的手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