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霜？”蘇海陵驚訝地望着走過來的人。
“殿下！”藍沁霜一臉的焦慮，“安王可已受縛？”
“你沒有遇見她？”蘇海陵心中一沉，剛纔看到藍沁霜一個人過來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如此。
藍沁霜搖了搖頭，低聲道：“會不會是安王已經對藍家有了懷疑？”
“應該不會。”藍沁霜也皺起了眉。
蘇海陵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常理來說，蘇玉陵若是想反敗爲勝，必然將希望寄託在藍沁霜身上，畢竟藍旌是向她效忠的，藍沁霜也是她調入京城換防的。而此刻蘇玉陵卻不見蹤影，難道是哪個地方被看出了破綻嗎？
“我已經派心腹搜索皇城，只要她還在宮中，定然無所遁形。”藍沁霜道。
“嗯。”蘇海陵點了點頭，但心裡直覺地感到，蘇玉陵恐怕已經不在宮裡了。
“安王府那邊，我也派了人去監視着。”藍沁霜又道。
“知道了，戰況如何？”蘇海陵道。
“現在纔想起來問？”藍沁霜沒好氣道。
“你既然來見我了，自然是控制住形勢了。”蘇海陵笑眯眯地道，“過程嘛，早聽晚聽也差不了多少。”
藍沁霜白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鬱悶地道：“京城的形勢差不多都在我們手中，不過晉王出逃時，一路縱火，燒燬了不少民房，北區一塊還有些混亂，我已經派人去鎮壓局勢了。”
蘇海陵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這不是真正的戰爭，但百姓永遠是最不被憐惜的。
“殿下提前運糧到京城還真是有先見之明。”藍沁霜讚歎道，“孟如煙已帶人安置受災百姓，發放糧食，清理火場準備重建房屋。京城，亂不起來的。”
“那就好。”蘇海陵點了點頭，又對走過來的歐陽珣道，“歐陽總管，請你協助藍將軍平息宮中的動亂。”
“是，殿下放心，天亮前，宮中一定安靜下來。”歐陽珣鄭重地道。
如果之前她只是因爲女皇和秦相的囑託，那麼現在她是完全對這個新主子心服口服了。那樣的深謀遠慮，那樣的絕世風華，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三百年前聖皇蘇潔笑指天下的豪情。
蘇海陵，這位新任的女皇陛下一定能帶着大雍走得更遠，說不定，聖皇都沒有做到的一統天下能在她手裡實現……
“先回朝雲宮吧。”蘇海陵抱起司徒夜道。
“我還是去外面看看。”梅君寒道。
“自己小心。”蘇海陵囑咐道。
“這世上能傷得了我的，還真沒幾個。”梅君寒一聲哂笑，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還請準備一下。”歐陽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明日一早，殿下要出席早朝，當衆宣讀陛下的傳位詔書。”
“我知道了。”蘇海陵眼中光芒一閃，帶着木清塵和木心走出了染血的鳳寧宮。
“結束了嗎？”木清塵輕嘆道。
“嗯，結束了。”蘇海陵用力點頭。雖然還有一些小麻煩，但對大局已經不會造成太大影響。換言之，已經塵埃落定了，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她就是大雍的新主人。
不管一路碰到的驚慌失措的宮女侍從，回到朝雲宮，蘇海陵先將司徒夜送回房間，又檢查了一下傷口，見沒有二度破裂，這才放下心來。
看着司徒夜因爲藥性昏沉沉地睡過去的臉，她不禁又嘆了口氣。
木清塵坐到牀沿，把了把脈。
“怎麼樣？”蘇海陵問道。說實話，她可不信那些太醫的醫術。
“還好，避開了大半威力。”木清塵道，“等外傷痊癒了，再喝幾服藥調理一下就好。只是背後的傷口太大，以後恐怕會留下傷疤。等他醒來看看他自己有什麼辦法吧。”
“人沒事就好了。”蘇海陵笑笑，傷疤有什麼關係，要是在現代，有幾個傷疤纔是真的男人呢！
“那我先去休息了。”木清塵站起身來。
“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了。”蘇海陵溫柔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滾！”木清塵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帶着木心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蘇海陵一聲輕笑，轉頭道：“你還想裝睡到什麼時候？”
好一會兒，司徒夜的眼睛動了動，慢慢地睜開來，卻滿是疑惑和不信：“你怎麼看得出來？連精通醫術的木清塵也被我瞞過了。”
蘇海陵笑而不答，她是特種兵出身，逼供和反逼供都是必修課，要是連一個人是睡是醒都分不清，恐怕早就被蘇建國給踢出軍隊了。
“不說就不說，稀罕！”司徒夜撇撇嘴，身子一動，卻牽動了傷口，痛得臉色一白，額頭也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受傷了還亂動！”蘇海陵趕緊按住他。
“我要喝水。”司徒夜苦着臉道。
“乖乖躺着別動，我去給你拿。”蘇海陵說着，起身倒了杯溫水回來，小心地托起他的身子，將杯子湊到他脣邊。
司徒夜小口小口啜着清水，屋中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好了，你失血太多，不能一下子喝那麼多。”蘇海陵不管他一臉無奈的表情，堅定地把還剩下半杯水的杯子拿走。
“小氣鬼！”司徒夜憤憤地道。
“你稀罕躺在牀上？”蘇海陵挑了挑眉。
“我都受傷了，你也不會溫柔一點！”司徒夜噘着嘴，滿臉的控訴。
蘇海陵一愣，這才發現他的一雙明眸中竟然霧氣瀰漫，不禁心頭一軟。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司徒夜不管不顧地抓住了她的衣袖，滿臉的倔強。
“你可是想清楚了？”蘇海陵沉默了一會兒才道。
“我早就想得很清楚了！”司徒夜毫不猶豫地道，“我不想做棋子，所以我逃了，但是，你是我自己選的，哪來這麼多有的沒的！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我！”
蘇海陵傻傻地看着他，莫非是冷御風的天魔解體把他的腦子打壞了不成？
“你傻啦！”司徒夜怒道。
“你啊……”蘇海陵失笑地揉亂了他的髮絲，“等你養好傷再說吧。”
“不要！”司徒夜情急地一把抱住她的手臂不放，“我不要等了，你今天一定得給我一個答案，還是……我真的有那麼惹你討厭麼？”
蘇海陵苦笑了一聲，又怕讓他的傷口再度迸裂，不敢掙扎，只能任由他抱着了。
不過，喜歡嘛……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不是真的喜歡他。或許應該是有的，剛纔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爲會失去他的恐懼，差點想讓所有人陪葬的憤怒，看到他無恙時那一絲絲從心底涌起的慶幸，似乎並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
然而，愛情？她有些茫然了，好像司徒夜和木清塵、梅君寒、昊月之間依然有些區別的，這也是愛情嗎？
“你走吧……”見她久久不說話，司徒夜的心一點一點地沉到了谷底。
慢慢地送開手，蒼白的臉龐更是不見一絲血色。
原來……終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的，那個人的心裡，果然一絲一毫都沒有他的存在。
“司徒，你誤會了。”蘇海陵回過神來，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差了，“我沒有討厭你，只是……現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愛你。”
聞言，司徒夜灰暗的眸子裡又泛起了一絲光彩：“真的？”
蘇海陵輕撫着他的長髮，沉思了半晌才道：“等你的傷口結痂了，你就回家去吧。”
“什麼？”司徒夜差點沒跳起來。
“聽我說完。”蘇海陵按住他，繼續道，“司徒夜已經在三年前就死了，你是司徒家的遠親，進京來投靠司徒大人的，明白嗎？”
“明白。”司徒夜點點頭，卻道，“然後呢？”
“我登基之後，按制禮部一定會舉行選秀，作爲尚書府的公子，你是有資格入宮的。”蘇海陵輕嘆道。
“我懂了。”司徒夜微微垂下眼簾，語氣中帶着一絲苦澀。
他懂得蘇海陵的用意，並不是怕恢復他的身份會惹麻煩什麼的，事實上知道他活着的人已經不少了。她是爲了木清塵……因爲如果司徒夜還在人世，就依然是上代女皇爲她指婚的正君，誰也不能改變。她，是要把鳳後的位置留給木清塵。
然而，司徒夜不怨。
那三年，蘇海陵飽受纏綿之毒侵害時，陪着她，伴着她的人是木清塵，最後他雖然學成了一身醫術，卻半點沒能幫到她，依然是木清塵毫不猶豫地捨去了一身絕世武功救回她。
那樣的深情，司徒夜自知無法比較。何況，婚書與玉鐲，那是自己親手還給了她的。
“我不想選秀，但祖制……現在的我還沒有力量改變。”蘇海陵道，“過場總是得走一下的，選你和君寒進宮也好堵了那些大臣的嘴，算是一舉兩得吧。”
“你算得倒是精！”司徒夜白了她一眼，算是默認下來。
他明白自己無法拒絕這樣的安排。也好，只要能名正言順成爲她的人，其他的東西他並不計較。至於感情……現在已經有了基礎，只要慢慢培養，自然會水到渠成了。
心事有了結果，很快地，畢竟是重傷的身體，他帶着微笑就這麼睡了過去。
蘇海陵搖了搖頭，小心地讓他趴在牀上，以免壓到了傷口，隨後蓋上柔軟的羽被。
走出屋外，只見東方的天空已經亮起了一絲曙光。
宮中的騷動也漸漸平息下來，漫長的一夜，終究是要過去了。
“殿下！”隨着一聲呼喚，歐陽珣和藍沁霜並肩走了進來。
“什麼事？”蘇海陵轉身道。
“這個……”歐陽珣的臉色很是古怪。
“怎麼了？”蘇海陵莫名其妙地道。
“以秦相爲首，文武百官已齊集午門，異口同聲請求殿下登基。”藍沁霜答道。
“消息傳得還真快。”蘇海陵怔了一下，又望望藍沁霜，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
她們都知道，這些官員真心擁戴蘇海陵的並沒有多少，其中還有不少事因爲秦相的關係。而如今百官竟然同時來請她登基……用膝蓋想也知道，定然是慕容紫做的手腳，只希望她別做過頭了，若是讓那些官兒變得缺胳膊少腿的，那可是有礙國體啊……
“請殿下更衣，前往鳳舞殿。”歐陽珣道。
“我知道了，你們……”蘇海陵點了點頭，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間，遠處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南面的半邊天空都被映紅了，連大地都在顫抖。
“怎麼回事！”歐陽珣變色道。
“那個方向，似乎是安王府？”藍沁霜道。
“趕緊派人去弄清楚！”蘇海陵面沉如水，早知道蘇玉陵不會那麼消失的，可見鬼的她究竟做了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聲勢！
“是！”藍沁霜趕緊轉身出去。
“歐陽總管，請你立刻去午門安撫百官，待我更衣後便到。”蘇海陵道。
“遵命。”歐陽珣領命去了。
蘇海陵吐出一口悶氣，心裡一陣發狠，要是再讓她看到蘇玉陵，絕不會輕易放過！
回到自己的寢宮，木清塵果然被剛纔的巨響驚動。
蘇海陵安撫了一陣，讓他繼續睡，自己整理了一下，換掉了身上染血的衣物。
打理整齊，她再次走出去時，剛好藍沁霜和梅君寒一起走進來。
“君寒，外面發生了什麼事？”蘇海陵連忙問道。
“安王府爆炸了。”梅君寒一臉的疲倦之色。
“什麼？”蘇海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一座王府，竟然爆炸了？這也未免太荒唐了！
“禁軍搜查安王府，進入正殿時，剛燃起燈火，整座大殿就爆炸了。”梅君寒沉聲道。
蘇海陵心念一動，不由得向他望去。
梅君寒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是烈焰狂情……蘇海陵心中一沉，蘇玉陵和魅影門有勾結！也許，上次在山神廟中暗算他們的事，蘇玉陵也是知道的。
若是這樣的話，以後就有些麻煩了，一日不把那些隱於暗中的蟲子全抓出來，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殿下，你先前往鳳舞殿吧，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藍沁霜道。
“好。”蘇海陵點了點頭，的確，目前收服那些老傢伙纔是要緊事，至少暫時，蘇玉陵是翻不起什麼風浪的。
擡頭望望天空，或許也是因爲大火的關係，這一日的晨曦似乎也來得格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