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靜謐的房間裡,姚莫婉終是開口,眼底閃過一抹晶瑩。
“沒什麼。”原本姚莫婉以爲啓滄瀾必定又是一番說教,自己遇人不淑,錯信夜君清,卻不想啓滄瀾卻出奇的淡定。
“沒什麼?你差點兒死了!如果不是婉兒逼着你去見夜君清,你根本不會出事!”姚莫婉壓制在心底的極痛便似火山般噴涌出起,眼淚洶涌而落。
“不關你的事,是滄瀾自願去見夜君清,也是滄瀾太過自負,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我解不開的毒……你不必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夜君清已不相信你就是姚莫婉,所以你們之間……”能死裡逃生並沒有讓啓滄瀾有太多的欣喜,反倒是夜君清與姚莫婉反目,卻讓他心裡很是竊喜。
啓滄瀾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多齷齪,他甚至覺得自己該自醒,但是面對姚莫婉,他所有的意志力順間化成了灰飛。
生死一刻的感覺最真實,那一刻,啓滄瀾滿腦子都是姚莫婉的安危,他甚至想告訴姚莫婉那些永遠都該深埋於心的秘密,可他終究忍住了,不是因爲對焰赤國的衷心,是怕姚莫婉在知道真相後,會將自己置於更危險的境地。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夜君清!只有楚王!在他利用婉兒的那一刻,他便已經在婉兒的心裡死了!是死了!”姚莫婉一字一句,森冷如冰。
“婉兒……如今夜君清認定姚莫婉是被我們害死的,一定會有所行動,推廣焰幣的計劃也一定會受到阻礙,不如……放棄吧!”原本啓滄瀾的確害怕一旦‘同化’的計劃失敗,法師會容不下姚莫婉,可現在不一樣,既然他認清自己的心,那麼如果他願意向法師低頭求下姚莫婉,法師會給他這個薄面。
“姚莫婉死了麼?他看見屍體了麼?放棄?如今他們已經認定婉兒不是姚莫婉,便是連婉兒的退路也給掐斷了,若回焰赤國,婉兒還能活的成?”姚莫婉的幾句話震撼了啓滄瀾的心臟,他從不知道,姚莫婉竟將時局看的這樣透徹,只是簡單描述,便已說中要害,聰敏的女人!
“你是想繼續?”啓滄瀾憂心看向姚莫婉,即便她嘴上說着恩斷義絕的狠話,可是眼底的淚分明昭示着她此刻的心痛徹骨,那顆心啊,就像是有兩隻野狼搖頭撕扯着,爭奪着,疼的她恨不能將心拋出去,隨它們去搶!做個無心人也好。
“沒有不繼續的理由,也沒有不繼續的退路……”姚莫婉櫻脣輕顫着,緩緩起身走向房門。
“婉兒……”啓滄瀾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語安慰姚莫婉,此時此刻,再生動的語言對於姚莫婉來說,都是蒼白的。
“我欠你的這條命,總有一天會還的……”行至門口處,姚莫婉淡淡啓脣,繼而離開。
聽着姚莫婉的腳步漸行漸遠,啓滄瀾抿脣苦笑,他何時要姚莫婉還了?
一夜的時間,姚莫婉將自己蒙在錦被裡,憋了整整一夜。
翌日,爲了確定姚莫婉有沒有哭,刁刁在姚莫婉離開後進了她的房間,擰了她的錦被,足足一盆水被擰了出來……
再痛苦的事都有過去的時候,即便不能忘記,但至少不會像那一刻的歇斯底里,痛徹心扉。
帳臺處,姚莫婉驅動手指撥弄着算盤,算珠啪啪響着,會讓人錯以爲姚莫婉的技藝有多精湛,只有站在姚莫婉身邊的刁刁知道,今天這帳,主子沒有一天算對過。
“主子,這裡有刁刁,您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刁刁難得如此乖巧,湊過去小心翼翼道。
“我沒事……他在哪裡?”姚莫婉知道刁刁出去過,也知道刁刁去幹了什麼,遂冷聲問道。
“誰啊……呃……咳咳,他在呂府。”刁刁怔了片刻,支吾應道。
“陰謀!”在聽到刁刁的迴應後,姚莫婉猛的停手,白皙的手掌狠狠按在算盤上,眼底如覆冰霜。
“主子……”姚莫婉現在的眼神太過犀利,讓刁刁不由的噎喉。就在刁刁絞盡腦汁都沒想出安慰之詞時,冷冰心急匆跑了過來。
“掌櫃的,不好了!剛剛我看到大祭祀朝呂府去了,好像是因爲啓修笛!”自知道姚莫婉與夜君清交惡後,奔雷和冷冰心也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冷戰,奔雷希望冷冰心能跟他一起留在夜君清身邊,但冷冰心有自己的堅持。
“修笛……糟了!”在聽到啓修笛的名字時,刁刁一拍大腿,臉色瞬間變了顏色。
“怎麼回事?”姚莫婉凜然看向刁刁。
“昨個兒我跟寒錦衣賭氣就自己先回來了,修笛現在還在寒錦衣那兒,他們該不會爲難修笛吧?他還只是個孩子呢!”刁刁焦急看向姚莫婉。
“他們若沒爲難修笛,啓滄瀾又怎麼可能明知自己功力大減,還要到呂府要人!夜君清……你欺人太甚!”姚莫婉眸間寒光驟現,繼而摔了算盤,大步朝聚仙樓外而去。
“這是要逆天了!刁刁,奔雷說呂府現在至少有二十名絕頂高手,你能打的過?”冷冰心自然知道姚莫婉要去哪裡,轉爾憂心看向刁刁。
“你當我是神吶!”刁刁搖頭,武功高只是一種境界,不代表無敵。
“那怎麼辦?要不要去找幻蘿?”冷冰心提議道。
“你覺得主人會同意麼!走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刁刁心態倒是平和很多。
“能到橋頭自然不用說,就怕沒到橋頭船就沉了……”見刁刁去追姚莫婉,冷冰心不禁搖頭,亦跟了出去。
待三人離開,角落裡,魅姬將手中的菜單遞給錢貴,悄然自後門走了出去。
呂府內,寒錦衣雙目凜冽,怒視楚漠北。
“把啓修笛還給本尊!”冰冷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寒意,寒錦衣怎麼都沒想到楚漠北會對啓修笛動手,彼時,他只是去幫啓修笛到房間裡取東西,回身的功夫,便被楚漠北得了手。
“本太子向你保證,不管計劃成不成功,我們都不會傷害啓修笛半分,這樣也不行?”即便知道寒錦衣動了真氣,楚漠北依舊沒有把啓修笛還給他的意思。
“楚漠北,你這是陷本尊主於不義!這等齷齪的罪名,本尊主擔不起!”寒錦衣怒聲低吼。
“到底是你的名聲重要,還是姚莫婉的命重要!本太子這麼做,只是爲了姚莫婉!除非你不想姚莫婉活着回來!”原本站在一側的夜君清也不同意楚漠北的做法,但在楚漠北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夜君清終究沒有開口。
“但是……”寒錦衣無言以對,但他心底是真的捨不得啓修笛成了這場逐鹿的犧牲品。就在此時,殷雄突然現身。
“主人,啓滄瀾快到呂府了!”彼時楚漠北派出殷雄到聚仙樓查探,原本是想獲悉姚莫婉的反應,卻不想竟得到了啓滄瀾還活着的消息。這讓楚漠北大感意外,他所配製的毒藥已然稱得上舉世無雙,然則啓滄瀾竟可以保命,如此思量,啓滄瀾不得不死。也因此,楚漠北纔想到利用啓修笛誘引啓滄瀾入甕的辦法。
“準備!”楚漠北眸色森冷,揮手間吩咐下去,殷雄自是明白,登時沒入暗處。見楚漠北走出正廳,寒錦衣與夜君清面面相覷,算是認同了他的做法。
府門支呀一聲開啓,門外,啓滄瀾一襲白衣勝雪,銀絲輕揚,俊美的臉在陽光的映襯下並不顯得格外的白。
“堂堂大蜀太子,居然做出這種齷齪之事,令滄瀾不齒。”啓滄瀾踱步而入,俊冷的臉凜然如冰。此刻,站在楚漠北身後的夜君清和寒錦衣都覺臉紅,畢竟拿一個孩子做威脅,的確有違道德。
“齷齪?如果本太子所做之事稱得上齷齪,那麼你又如何?暗中操縱無名,引起七國之亂,我楚漠北或許對一個孩子苛刻了些,但你啓滄瀾又禍害了多少東洲百姓?這百姓中又有多少如啓修笛這般大的孩子!你欲將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就不允許我們奮起反抗?”楚漠北一番言辭頓時挽回了幾分顏面。
“交出啓修笛。”啓滄瀾冷漠看向楚漠北,不得不承認,楚漠北的那番話讓他無言以對,如果不是姚莫婉的‘同化’提議,如今的東洲已是人間地獄,相比之下,他的確更殘忍。
“只要你打的過!”楚漠北一語閉,便有風雨雷電,喜怒哀樂,殺破狼,殷雪和殷雄倏的現身,將啓滄瀾團團圍在中央,當然,若真動起手來,楚漠北,寒錦衣和夜君清也不會袖手旁觀。
若在以往,他就算打不過,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是現在他身負重傷,內力還未恢復,只要動手,不出十招便會命隕。
“一起吧。”啓滄瀾臨風而立,眸色深幽,看似雲淡風輕的三個字,卻讓院內衆人心底微有一震,饒是換作別人被這種實力的人圍在中央,早該嚇破膽了。
“動手!”楚漠北怕夜長夢多,當即揮手。
就在衆人躍躍欲試之際,府門再次被人踹了一腳。
“住手!”姚莫婉的聲音在府院突兀響起,衆人聞聲望去皆有感慨,門都特麼開着,還需要踹麼!如今在衆人眼裡,眼前的姚莫婉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再陌生不過的路人甲。所以並沒有人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七殺,破軍,貪狼最先衝向啓滄瀾,招招致命。俗語有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啓滄瀾就算再虛弱,還是能撐得起一招半式的。風雨雷電和喜怒哀樂見此,亦點足躍起,眼見着啓滄瀾被困中央,姚莫婉美眸頓時寒冽冷蟄。
“如果你們想姚莫婉生不如死,儘管動手!”這句話,遠不如彼時那句‘住手’的音量,卻讓衆人不得不收回殺招。
“退下!”楚漠北揮手間,衆人倏的退至一側。
“聖婉兒,你剛剛說什麼?”楚漠北冷然看向姚莫婉,一字一句,寒蟄如冰。
“本掌櫃的話,是隨便可以重複的麼!”姚莫婉冷哼着走到啓滄瀾身邊,清眸寒涼如水,不帶半點波瀾。
“你若敢動莫婉半根汗毛……”楚漠北身後,夜君清大步向前,欲警告姚莫婉時,卻被姚莫婉一聲怒吼震在原處。
“住口!你也配跟本掌櫃說話!東洲列土若皆是你這般陰險狡詐之徒,那便活該受天罰之罪!”逆天之變,原本纏綿悱惻的兩個人,如今卻是水火難容。
然終究付出感情,在看到夜君清的那一刻,姚莫婉的心似被人緊攥着,稍稍用力,痛便隨之而來,但她告訴自己,這個時候落淚,她就再也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