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殷雪他們就快有消息傳回來了,奴才扶您回去等吧?”龍幹殿外,夜君清迎風而立,龍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一個月了!莫婉,你到底在哪裡?你可知道君清有多想你?還不回來麼!
“朕再等等。”俊逸的容顏在寒風中漸漸失了血色,刺骨的寒意自腳底竄起,直傳進夜君清的四肢百骸,偏生他卻感覺不到。
“可是……”就在小路子再欲勸說之時,不遠處一個黑點在風雪中上下躍起,且越來越近。
“殷雪,有沒有莫婉的消息?”在看清來者時,夜君清慌亂擡腳邁了出去,卻發現腿已經麻的沒了知覺。
“回皇上,殷雪此行大蜀,並沒有發現主人任何蹤跡,蜀太子得知此事,已命人暗中尋找,希望能有線索。”殷雪一身的風塵,臉和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凍瘡,以殷雪的功力,如果不是傾注了所有的內力在腳下,根本不會凍傷。
未等夜君清追問,風雨雷電似是約好一般,全數落在了夜君清面前。
“回皇上,夏國無主人蹤跡,夏王答應會替皇上全力以赴找到主人。”風麟據實回稟。
“回皇上,樓蘭無主人蹤跡,樓蘭王得知此事,正派人四處尋找主人下落。”雨兒據實回稟。
“回皇上,齊國無主人蹤跡,齊王亦派出暗衛尋找主人。”雷霆開口道。
“回皇上,南無主人蹤跡,晗月公主曾在主人身上種有‘同心蠱’,不過依晗月公主之言,‘同心蠱’於半個月前已死,想來是有人刻意隱藏主人行蹤。”彼時電閃聽到這個消息以爲有了希望,可在聽到‘同心蠱’已死時,便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沒有……都沒有!那莫婉會在哪裡!無論如何,就算把天翻過來,朕也要找到姚莫婉!莫婉”夜君清仰天長嘯,風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和着淚水,從眼角無聲落入鬢髮。
殷雪等人默默的跪在夜君清身側,沉默不語,他們與夜君清想的一樣,不找到姚莫婉,誓不罷休!
深夜的龍幹宮,夜君清一個人倚在榻邊,回憶着與姚莫婉一起走過來的風風雨雨,乾裂的脣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放心吧,姚莫婉命硬的很,她不會有事的。”逶迤的紅裳在月華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鮮豔,燕南笙揮廣袖坐到桌邊,隨手提壺斟了杯茶水,原本他已經帶着醜醜回鳳羽山莊收拾殘局去了,那個在拜堂前被他敲暈的新娘子醒來後說什麼也不嫁了,爲此還在鳳羽山莊大鬧了一場,結果就是,人家把嫁妝搬走,還把兩個老的痛罵了一頓。
“朕知道她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可是……她至少該讓朕知道她現在哪裡?哪怕見不到,知道她平安也好!”夜君清懊惱的捶着牀欄,痛苦開口。
“殷雪說小星子自認是夜鴻弈,還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所以你質疑姚莫婉是不是姚莫心?”燕南笙處理好山莊的事便接到了姚莫婉失蹤的消息,於是這一個月來,他動用了自己所有的關係,不管黑道白道,卻依舊沒有姚莫婉的蹤跡。
“是朕錯,朕不該攔着她!否則她早就殺了夜鴻弈,更不會生朕的氣!如果那一晚朕留在關雎宮,她便不會出事!”夜君清自責懊悔。
“或許她氣的不是你攔着她,而是你的質疑,且不說這世上有沒有借屍還魂這回事,倘若她是姚莫心轉世,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啊!這說明由始至終,你都愛着一個女人,你該高興纔對!若她不是,你也無需自責,從姚莫婉入宮到你稱帝,這一路你們經歷的那麼多艱難險阻,彼此心心相印乃人之常情,相信姚莫心在天之靈也希望你們可以白頭偕老。”燕南笙說教般的幾句話讓夜君清茅塞頓開。
“是呵,她是誰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朕愛她!是朕糊塗,一時鬼迷心竅,害了莫婉!”夜君清悔之晚矣。
“姚莫婉會再出現的,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但本盟主可以斷言。”燕南笙輕舒口氣。
“爲什麼?”夜君清彷彿於黑暗中看到一束光亮,滿懷希望的看向燕南笙。
“直覺。”燕南笙音落之時,伴着一陣摔杯的聲音,隨後便是夜君清一句清冷無溫的咆哮:“滾!”
看着眼前的‘御書房’三個字在陽光的反射下閃閃發亮,姚莫婉美眸不由的微微眯起。
“怎麼不走了?”啓滄瀾見姚莫婉駐足,轉爾問道。
“本聖女一直糾結府門外面該用什麼樣的字體鐫刻出‘聖女府’三個字,就這個了,你記下。”姚莫婉幾乎是命令的語氣吩咐,之後先啓滄瀾一步踏進早已宮門大敞的御書房。
身後,啓滄瀾薄脣微動,深深吸了口氣,方纔將心中的不滿壓制下去,他不計較姚莫婉將自己府邸的房子拆了一間又一間,不介意姚莫婉將自己府裡的銀子花了一把又一把,可改名換姓這種事兒至少該先和他商量一下吧!賤民就是賤民,沒有一點涵養!啓滄瀾在心裡咒罵之後,不由的擡眸,心底閃過大篆兩個字。
“滄瀾叩見皇上,婉兒,還不給皇上請安。”啓滄瀾不過是給姚莫婉打了個樣兒,實則彼時見到赤川,啓滄瀾無需施禮。在焰赤國,皇教凌駕於朝堂之上,這是不爭的事實。
“婉兒叩見皇上。”姚莫婉按着啓滄瀾的樣子,只稍稍俯了俯身,聲音慵懶中透着冷漠。
“嗯,醒了好,醒了就好,兩位坐。”龍案後面,赤川微微點頭,笑容可掬。直至啓滄瀾和姚莫婉落座之後,赤川繼續開口。
“朕聽聞婉兒聖女失了記憶,不知是真是假?”其實姚莫婉對龍椅上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無甚感覺,若說長的丰神俊逸,身邊這位大祭祀不知強他幾倍,既然連相貌都不出衆,那這個皇帝就真的沒什麼出衆的了。世人皆道帝王乃真龍下凡,龍威懾人,但眼前這位,明顯是龍族裡最挫的一條,否則豈會連一絲霸氣都沒有!
後來姚莫婉爲自己初時這樣單純的想法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價。
“十分不幸,婉兒當真失了記憶。”姚莫婉淡聲迴應,眸子不經意掃過御書房東南方向的牆面,雖然是一整副秋霜圖,但那個角落的顏色卻有些偏差,姚莫婉覺得,那裡該是條密道或是密室。
“關於此事,朕也十分惋惜,幸而聖女性命無憂,原本聖女經此大劫,朕不該煩勞聖女替國分憂,但如今朕派往各國的密探打探到一個很重要的消息,依照他們拿回的畫像,朕覺得你與大楚皇后姚莫婉長相極爲相似,所以,朕希望你能冒充姚莫婉回到大楚。”赤川簡短寒暄之後,直入正題。
“皇上也說了,婉兒經此大劫,的確需要休養生息,彼時聽刁刁說咱們焰赤國有位頂頂有名的鬼道子,手法技藝純熟到了巔峰,莫說一個姚莫婉,便是十個姚莫婉,皇上也不難找吧?”姚莫婉挑了挑眉梢,表情十分自然,她現在最想知道的,便是自己這張臉到底是真還是假的!
“呃……”赤川沒料到姚莫婉竟順坡下驢,一時間接不上話茬,只愣在那裡,倒是一側的啓滄瀾開口了。
“鬼道子的確能做到這點,但論身高,音調還是你最合適。”
“那也就是非婉兒莫屬了?也罷,既然皇上親自開口,婉兒總不好拂了皇上的面子,不過婉兒想知道,如果婉兒扮作姚莫婉,那原來的姚莫婉皇上打算怎麼處置?”姚莫婉總覺得這裡有貓膩,但也只是一種直覺。
“原來的姚莫婉已經死了。”啓滄瀾肅然應聲。
“是死了?還是你們抹掉了她的記憶,然後把她變成你們的棋子?”姚莫婉心生這樣的念頭便說了出來,畢竟在真相沒有揭曉之前,萬事皆有可能。
“有這個必要麼!既然我們有李代桃僵的能力,自然不會留下原主。”啓滄瀾平靜的外表下,心片刻的停滯,他怎麼都沒想到姚莫婉會問出這樣尖酸的問題,看着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瞳,啓滄瀾很勉強的才能與之對視。
“就是!我們有鬼道子,十個八個姚莫婉都做的出來,何必留下那個禍根呢!”赤川隨聲附和,主次已見分曉。
“大祭祀和皇上莫怪婉兒多疑,畢竟關係到婉兒的性命,多瞭解一些還是有必要的。”姚莫婉並沒有在啓滄瀾和赤川眼睛裡看到可疑,於是她相信,那個叫姚莫婉的倒黴鬼已經到奈何橋報道去了。
“自然不會,那聖女的意思就是同意了?”赤川依舊一臉討好的笑。
“同意不敢當,皇上吩咐,婉兒照做便是,但有一樣,婉兒也算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休息個把月不算過份吧?”姚莫婉這話堵的死,赤川沒有反駁的餘地。
且說姚莫婉懶散走出御書房時,啓滄瀾隨後跟了出來。
“你打算休息多久?”啓滄瀾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賤民,分明有他和赤川在,可主動權似乎不知不覺的掌握到了姚莫婉手裡,真讓人匪夷所思。
“不會太久吧,也就一年半載。”姚莫婉數了數日子,雲淡風輕開口。一側,啓滄瀾於風中凌亂了,一年半載?到時候夜君清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誰還記得這世上有姚莫婉這麼個人啊!
“一年半載!”姚莫婉聽出啓滄瀾聲音中的起伏,不由的轉眸看向身側的男子,風過,揚起他如月華的銀髮,絕美如廝,當真養眼。
“大祭祀是嫌時間短了?那就三五載吧!”姚莫婉脣角勾起,傾城一笑,暗淡了日月星辰。心,似滴進一滴水,潤澤了乾涸的枯地,啓滄瀾只覺全身一陣麻酥,腦子裡恍然出現的竟是彼時在關雎宮,他用嘴度給姚莫婉鳳凰淚時的場景。
“開玩笑的,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若久了,本聖女還不樂意呢!”看着啓滄瀾有些僵硬的面容,姚莫婉微微勾脣,繼而轉身離開。
之所以給自己爭取一個月的時間,姚莫婉是有自己的打算,在沒有恢復記憶的情況下,她必須儘可能的瞭解周圍的人和事,若貿然應下去了大楚,她很有可能會像個傻子似的被這些人利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姚莫婉的精明睿智,不會因爲失憶而有任何的減退。
直至姚莫婉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視線,啓滄瀾方纔緩過神兒來。他居然會在一個賤民面前失了神?啓滄瀾對自己的反應十分驚訝,或許該去靜心打坐了!啓滄瀾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