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風倒不是害怕“敵人”夜襲,因爲敵方的主帥就是他的父親。他們父子早已秘密取得聯絡,約好了明日午時,待葉凌風率領的這支義軍進入一個死谷之時,清軍在那裡設伏,這才動手消滅義軍的。
但也正因爲時凌風知道並非清軍夜襲,也就禁不住格外吃驚。前方的哨兵用響箭報警,除了是遭遇敵人襲擊之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發現了敵方的奸細,哨兵未能將他捕獲。
葉凌風早已知道風從龍入京替他父子辦事,計算行程,這一兩天就應該回到此地的。他們也早已約好了,到時風從龍若不是親自來我他。也會派人來找他。當然不論是風從龍自己來或別人替他來,這人的手中都會持有葉凌風所發的令箭,在義軍中可以通行無阻。但也不能不提防萬一出了岔子,比如說他在被盤問之時露出馬腳。或者是風從龍爲了有什麼事,親自冒險前來,而恰巧碰上了認識他的一個義軍頭目。
葉凌風分身乏術,權衡輕重,心頭想道:“宇文雄身上並無秘密文件,他也還未醒來,即使醒來,他手中沒有憑據,也扳不倒我。現在我既然不能殺他,不如先出去應付這件事情。倘若莫的是風從龍到來,有什麼意外,我也可以立即設法補救。”
葉凌風一來因爲自己心中有鬼。二來他的身份是一軍之主,軍中有警,他作爲主帥,理該前往調查,三來鍾靈又在催促他去,若然不去,鍾靈難免起疑。
於是葉凌風當機立斷,說道:“好,鍾大哥,那就拜託你小心看管奸細了。我去去就來。曉芙這丫頭,你可別許她胡鬧。”
葉凌風匆匆忙忙說了兩句話,便即離開鍾靈的營帳。可笑他只擔心風從龍送來給他的秘密文件可能給人截獲,卻不知道正有一封密摺就在宇文雄的身上,他搜不出來。
葉凌風走後,鍾靈這才鬆了口氣,難以應付的尷尬場面總算是暫時拖過去了。鍾靈板起面孔道:“你們這兩個丫頭趕快給我回去,免得鬧出笑話!”
江曉芙笑道:“現在不怕了,軍中報警,我們可以裝作是出來打聽的,這就並不違犯軍法了。你讓我去看看二師哥吧。”
鍾靈搖了搖頭,說道:“真是拿你這丫頭沒有辦法。你的二師哥並沒受傷,你放心,他只不過是給葉大哥抓破衣裳罷了。”
江曉芙走過去扶起宇文雄,忽地“咦”了一聲,說道:“鍾大哥,你來看看,他的身上真是有一封書信。”
原來宇文雄把那封密摺藏在衣服的夾層,葉凌風抓破了他的衣裳,露出了密摺一角恰恰給宇文雄的衣抽遮往。葉凌風受阻於江曉芙,未能仔細搜查,故此沒有發現。如今江曉芙將宇文雄扶起,可就發現了。
鍾靈把密摺抽了出來,未讀內文,一眼先看見蓋在騎縫處的那顆四川總督的關防印信,不禁大吃一驚,失聲說道:“想不到真的搜出證據!”江曉芙道:“什麼證據?”鍾靈道:“你去照料你的二師哥吧。待我讀完了內文再告訴你。”收起密摺,走過一旁,這才把它再打開來,仔細閱讀。
原來鍾靈看見葉屠戶的一份文件從宇文雄身上搜出,只道宇文雄己是好細無疑。他怕江曉芙把它搶去毀掉,故此躲過一旁。
江曉芙道:“好,你慢慢看吧。不管這是‘證據’也好,是別的東西也好,宇文雄總不會是個奸細。”江曉芙絕對信任宇文雄,於是心安理得的一點也不受鍾靈的影響、只知去照料宇文雄。
鍾靈只看了幾行,面色“唰”的一下子變得如同白紙,顫聲說道:“秀妹,你過來。”鍾秀有點奇怪,說道:“我看不看沒什麼關係,待會見你說給我們聽吧。”她只道是宇文雄作奸細的證據,哥哥是監軍應該處理這件事情。她沒有軍職,與江曉芙又是情如姐妹,覺得似乎不便揹着江曉芙先去看這密摺。
鍾靈說道:“不,正是與你有關係,你過來看。”種秀這才發覺她的哥哥神色不對,聲音顫抖,驚疑不定,於是連忙走過去看。江曉芙則仍在心無旁騖的替宇文雄解穴,根本不理他們兄妹在做什麼。
宇文雄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爲一來氣力虛脫。二來又着了葉凌風的重手法打穴之故,如今己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他的內功基礎很好。體力已在不知不覺之中漸漸恢復,一得江曉芙給他解開了穴道,他也就醒過來了。
宇文雄睜開眼睛,看見江曉芙俏生生的就在他的面前,幾乎疑心是夢。江曉芙笑道:“我想不到你會突如其來,你也想不到一醒來就看見我吧?”宇文雄道:“我記得是給葉凌風這賊子打暈的,這賊子呢?”
江曉芙道:“什麼,你叫大師哥做賊子?”她雖然惱恨葉凌風,但在未知道葉凌風的罪惡事實之前,還有點覺得宇文雄把大師哥叫做“賊子”未免有點“過份”。
宇文難正要說話,就在此時,忽聽得“咕咚”一聲,原來是鍾秀在讀了那封密摺之後,突然暈倒了!
江曉芙吃了一驚,叫道:“秀姐,你怎麼啦?”鍾秀已經暈了過去,當然不會回答。鍾靈喘着氣說道:“葉凌風是葉屠戶的兒子,他,他當真乃是奸賊!這封密摺就是葉屠戶給他兒子請功的奏摺!
鍾靈並沒有直接回答江曉芙的問題,但江曉芙已經是完全明白了。她明白了宇文雄爲什麼將“大師哥”罵作“賊子”,也明白了鍾秀爲什麼在看完了那封密摺之後,突然暈倒了。
宇文雄道:“喔,原來你們已經發現了那封密摺,那就無須我再加解釋了。葉凌風這賊子呢?咱們可不能讓他逃了!”
鍾靈面上一陣青,一陣紅說道:“咱們趕快去追!他還未曾知道咱們已經發覺他的秘密,想必尚未畏罪潛逃。”
要知鍾靈雖然是不夠精明,以致給葉凌風欺騙,但他卻也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此時發現了葉凌風的秘密,想起了自己平日未盡監軍之責,不禁汗流浹背。是以他自己無暇再顧妹妹,立即便要追捕葉凌風。
江曉芙道:“好,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照料秀姐。”江曉芙本來也想和他們一起去的。但一想鍾秀醒來之後,必定非常羞愧難堪,必須有人給她慰解。所以江曉芙才強抑怒火,留下來陪伴鍾秀。
宇文雄跟在鍾靈後面,正要揭開帳幕,江曉芙忽地叫道:
“雄哥!”宇文雄止步回頭,說道:“怎麼?”江曉芙道:“這把裁雲寶劍給你!”兩人只勿促的交談了幾句,但江曉芙的心事都已付託在這把寶劍之上,交與宇文雄了,宇文雄接過寶劍,心裡熱呼呼的、他感激師妹愛護之心,也激起了他除奸的勇氣。本來他的氣力尚未完全恢復的,此時只感到渾身是勁,恨不得立即追上葉凌風,就用這把裁雲寶劍將他殺掉。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葉凌風出了鍾靈的帳幕,匆匆忙忙的先趕回自己的帳幕中,宇文雄所乘的那匹赤龍駒,早已被他所奪,留在他的帳幕,葉凌風就是回來取這匹坐騎的。他心裡早已打定了預防萬一的主意,倘若有什什麼不利於己的情況,在緊要的關頭,也可以仗着這匹赤龍駒逃跑。
葉凌風跨上赤龍駒,趕出大營,只見一道藍色的火焰,在山前一個山坳升起,這是表示那個地方發現敵蹤。葉凌風跑在半路,前頭的探予回來報道:“有個蒙面賊不理哨兵攔阻,便闖進來,不知是什麼路道?”
葉凌網大吃一驚,心道:“若是風從龍,他不應該這樣胡來?”心念未已,只見一騎快馬已從山拗衝出,今天夜色雖然不錯,但究竟比不上白天,那人又戴着蒙面巾,葉凌風一時間也還認不出是誰。
山坳本來沒有哨崗,兩個哨兵左右分立。哨崗的亭子是臨時用木搭蓋的,那蒙面人快馬闖過之時,只是劈空一掌,轟隆聲響,木頭搭的哨崗亭子已經震塌。兩個哨兵的長矛伸出,待要截他馬頭,蒙面人雙手一抓,兩支長矛飛上了半空。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快馬已經衝過,不過,他用的是巧勁奪矛,使得恰到好處,那兩個哨兵並未受傷。
葉凌風見下來人如此身手、雖不恐懼,卻也不禁吃了一驚,當下拍馬迎上,雙方在山前的一塊草坪上相遇,葉凌風喝道:
“來者是誰,給我停下!”此時他已看出來人似曾相識,但卻絕不是風從龍。
來人哈哈一笑,倏的將蒙面刺除下,喝道:“狗眼睜開,瞧清楚些,你不認識我了麼?嘿,嘿,你想不到你兩次害我,我卻依然活在人間吧?”
葉凌風這一驚才真的非同小可,原來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他所冒充的“真葉凌風”如今改用一個名字的葉慕華。
葉慕華冷笑道:“你冒用我的名字,我可以不管。你喜歡自稱葉凌風就讓你叫葉凌風。可是你冒我的身份,想要陷害這支義軍。我卻不能不管!”
葉凌風吃驚過後,殺機陡起,心想:“我如今的武功未必就輸給他,我的坐騎則比他的好得多,我何必怕他?”縱馬上前一劍就刺過去!
葉慕華冷笑道:“哼,還敢與我動手。”橫劍一削,噹的一聲,葉凌風的長劍給他盪開。葉凌風的那匹赤龍駒卻已從他身旁竄過,葉慕華再一劍刺出,已是刺他不着。
葉慕華沒打落他的長劍,心中也是微微一凜,想道:“我姑父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師,這賊子在我姑父門下不過年多,武功竟爾增進如斯!”葉慕華卻尚未知道,葉凌風還得了鍾展替他打通三焦經脈,功力這才突飛猛進的。
不過,葉凌風雖然功力大進,卻也是葉慕華勝他一籌,葉慕華一招刺空,拍馬又來追他。
這一瞬間,葉凌風已是轉了好幾個念頭,不知是逃跑的好還是不逃的好?此時一跑了之還來得及。可是若然逃胞,豈非前功盡棄?義軍的主帥固然不消說是不能當了,而且逃到清軍那邊,自己既不能“立功”見重,那也只不過是保得一條性命而已,過去所夢想的榮華富貴豈非落空?葉凌風是個野心極大的人,如此結果,又豈是他的心願。
葉凌風心裡想道:“他當然要揭穿我的身份,可是我沒有把柄在他的子裡,他口說無憑,誰會信他?我是一軍主帥,只要纏着了他,待大夥兒來到,我指他是奸細,亂箭也就把他射死了。”
葉慕華那匹坐騎,遠遠比不上葉凌風的赤龍駒。葉凌風與他馬上交鋒,自是大佔便宜。雙馬盤旋,此攻波守,鬥了幾個回合。葉凌風一致不過,便即躍馬避開,葉慕華本領雖然較高,但卻不能在三招兩式之間將他收拾。
葉凌風注意到葉慕華的馬背擱有一個麻袋,漲鼓鼓的也不知裝的是什麼東西。看來似乎是有相當重量。因此他那匹坐騎就更不及葉凌風的輕快了。
葉凌風撥轉馬頭,兜了個圈,繞到葉慕華背後,一劍向這麻袋刺去。葉慕華反手一劍,將它格開。葉凌風的坐騎已過了前頭,葉凌風試了這招,見他保護這個麻袋,心裡頓覺奇怪。想道:“若是什麼秘密文件之類。決不會放在大麻袋裡的。好,不管它是什麼東西,他既要保護這個麻袋,我就攻他的弱點。”
此時葉慕華己窺破葉凌風的心意,知仇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未到最後關頭,一定不肯逃跑。於是改用以守爲攻的戰術,施展一路一路綿密異常的護身劍法,教葉凌風根本無隙可乘,雙馬盤旋,此追彼逐,轉眼間又鬥了十幾個回合。
激戰中,大營已有幾個領隊趕到。爲首的兩騎,一個名叫甘霸,一個名叫白雄,這兩人都是氓山派的第三代弟子。甘霸是甘鳳池之孫。甘人龍之子。白雄則是白泰官之孫,白英傑之子。他們在義軍中也各有職守,甘霸是執掌軍中刑罰;隸屬監軍鍾靈。白雄則是職司參謀,受葉凌風的指揮。
葉凌風見他們到來,立即端起主帥的身份下令:“給我用亂箭把這奸細射殺!”甘霸應道:“是!”一抖手,三支金鏢向葉慕華打去。跟在他後面的幾個頭目也或用弩箭,或用飛蝗石,或用鐵蒺藜,總之是各使各的暗器,向葉慕華襲擊。只有白雄未曾出手。原來白雄頗有父風,他的父親白英傑是氓山派的智囊,有“小諸葛”之稱。
白雄幼承家教,養成習慣,凡事總是經過腦筋想一想的,他想:“這人若是奸細,爲什麼不把他生擒以便盤問他的口供?何必就要如此忙急的就將他殺掉?”白雄心有所疑,是以不肯隨衆出手,不過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之下,他當然也不能好整以暇的去詰問葉凌風了。
葉慕華長劍揮舞,化作了一道護身的銀虹,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響不絕耳,投羽箭,飛蝗石,瓦風鏢,鐵蒺藜……各式各樣的暗器散了一地。
但暗器越來越多,而且發暗器諸人亦非庸手,葉慕華饒是劍術精妙,武功高強,亦不過護得了身,護不了馬,甘霸的兩支金鏢。就恰恰打中馬腿,那匹馬一聲長嘶,四蹄屈地。
好個葉慕華,在這危急的剎那,顯出了驚人的輕功,非凡的本領,脅下挾着麻袋。在馬背上就似箭一般的“射”了出去,而且在半空中劍不停揮,撥打暗器,屆然沒給暗器傷着。
葉慕華立足未穩,甘霸己是走向他殺來,葉慕華喝道:“各位好漢且慢動手!你們可知道你們的主帥是什麼人?”甘霸怒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誰不知道葉統領是江大俠的掌門弟子!”
葉慕華飛身一掠,避開了甘霸的迫擊,朗聲說道:“錯了!
錯了!你們的主帥是葉屠戶的兒子,在你們的義軍中充當奸細的,江大俠也已不要他做掌門弟子了!”
葉凌風大笑道:“你們相信他這些鬼話嗎?”葉慕華所說的事實太過驚人,在不知底細的人聽來,幾乎可以說得是“荒誕不經”。
許多人心裡都這樣想:“江大俠收徒何等審慎,若是不清楚統領的來歷,焉肯立他爲掌門弟子?”這些人還是不知道葉凌風與江海天的親戚關係,另外一些知道的人更是氣得大罵葉慕華這:“你這奸細胡說八道,葉統頒是江大俠的內侄,你竟敢說他是葉屠戶的兒子!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羣情激憤,追來的人更多了,葉慕華叫道:“好,我給你們一個活的證據!”振臂一拋,將那大麻袋向甘霸拋去。甘霸接了下來。葉慕華道:“打開來看!你們想必有人認得此人!”
甘霸心急,立即撕裂麻袋,只聽得“咕咚”一聲,一個人球滾了出來。義軍頭領之中,果然有人認識此人,失聲叫道:
“咦,這不是葉屠戶的護院風從龍嗎?”要知風從龍雖然不是常在江湖露面,但他井非無名小卒,因此也還是有人知道他的來歷。
原來風從龍那日在祁連山受了仲長繞的劈空掌所傷,快馬奔馳一日,第二日傷勢加重,不能不找個地方調治。宇文雄一路追蹤,沒發現他。葉慕華跟蹤追來,卻發現了。至於是怎樣發現的,以後再表。
風從龍的來歷既然有人識破,羣雄都是大爲驚詫。葉慕華叫道:“你們審問他,就可以知道一切了!”
甘霸道:“你是什麼人?風從龍何以會落在你的手上?”葉凌風暗暗罵了一聲“渾人”。葉慕華說道:“我的來歷,慢慢再說不遲。你還是先問問風從龍吧!你問他,你們的統領是不是葉屑戶的兒子?”
甘霸“啪”的打了風從龍以記耳光,喝道:“姓風的,你啞了麼,還不快說?”甘霸性情憨直,只知忠於頭領。故此他只是叫風從龍說話,卻不敢依照葉慕華的話盤問他,唯恐對統領不敬。
風從龍如癡似呆,只有兩顆眼珠會骨碌碌他轉,其他部分,卻是絲毫不能動彈。原來他是給葉慕華用獨門手法點了穴道的。
葉慕華也是亡中有錯,未曾解開他的穴道,便把麻袋拋給甘霸了。不過,在剛纔那樣緊張的情形之下,他實在也無暇先打開麻袋。再從容的給風從龍通解穴道。
白雄道:“甘二哥,他似乎是給點了穴道,待我看看,能不能解開?”
葉凌風豈能讓風從龍受他們盤問?他裝作受了無限委屈的神氣,咆哮如雷地喝道:“氣死我也!好個大膽的奸細,居然敢和葉屠戶的護院串同了來陷害我!好,待我先殺了這個姓風的,再來收拾你這好細!”
葉凌風在破口大罵的當兒,早已拔轉馬頭,向甘霸那以堆人馳去。說到以個“殺”字,陡地便奪過了一名哨兵的長矛,振臂一擲,長矛對準了風從龍的心口射去。
白雄驀地跳了出來,揮刀一格,“當”的一聲,把長矛打落,說道:“葉統領,且慢殺他!”
葉凌風氣呼呼地道:“你們相信這個奸細的鬼話?”白雄陪笑道:“我們豈敢有疑統領,不過——”葉凌風打斷他的話道:
“既然你們信得過我,葉屠戶的頭號幫兇,你們還留他作甚?甘霸,你給我將他一刀斫了。”白雄口裡說沒有疑心,心中其實已是大大起疑。葉凌風何等聰明、當然也看出他已經起疑。是以他人不離鞍,也不敢便到那堆人的中間去親自處置風從龍,只敢叫甘霸替他動手。
白雄橫刀遮擋着風從龍,說道:“且慢動手。我們雖然不敢有疑統領,不過這個風從龍既然是敵方一個頭麪人物,似乎還是應該先問一間他的口供。還有這個‘奸細’他何以肯把風從龍擒來交給咱們?究竟是不是真的奸細,似乎也應該問問!”白雄不理葉凌風的擰眉瞪眼,從容不迫的把他要說的說完。衆人一聽,都是覺得“此言有理”,也就不禁都起了一點疑心,是呀,若說他們是兩個奸細串同,風從龍豈肯甘心送命?”
葉凌風道:“白賢弟說的是。好,那就把這姓風的送給鍾監軍看管,明天審問。秦永浩,這件差亭交給你,你小心押解。”
秦永浩是蒙水平的師爺,也是潛伏在義軍中的以個奸細。葉凌風知道此時他若是堅持要殺風從龍的話,必將惹起衆人疑心,故此隨機應變,吩咐一個“自己人”押解風從龍,好讓秦永浩途中暗下毒手。葉凌風料想秦永浩能體會他的意思。
葉凌風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再下命令,馬鞭朝着葉慕華一指,喝道:“你們呆在這裡做什麼?還有一個奸細,還不快快將他擒下。”原來在風從龍的身份揭露之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風從龍身上。雖然有幾個頭領在監視着葉慕華,但還未曾動
衆人一想:“不錯,不管這人是真的奸細是假的奸細,總是應該把他先拿下來。”於是便有六七騎向他衝去。葉慕華朗聲說道:“不勞動手,我不會走的。你們快把這姓風的穴道解開,在愈氣穴和伏兔穴上給他通解。”
秦永浩正要從甘霸手中把風從龍接過來,白雄攔着他道:
“且慢,先問他的口供!”秦永浩道:“主帥之命——”白雄道:
“先讓他說兩句話有甚麼不好?要押解也不急在這一會兒。統領怪責,怪我就是!”白雄的內功造詣頗深,雖然還比不上葉慕華,但他知道了所要通解的相應穴道之後。已是可以解開葉慕華的重手法點穴了。他一面和秦永涪說活,一面就解開了風從龍的穴道。
風從龍嘶啞着聲音道:“你們不殺我,我就說實話!”白雄道:“好,你說實話,我們就不殺你。”
葉凌風大怒道:“白雄,你擅作主張,心目中還有統領麼?”葉慕華喝道:“你還想做義軍的統領麼?風從龍,你要性命,快說,快說!”
風從龍叫道:“葉公子,你好狠!你連我也要殺害,我只好把你供出來了。不錯,剛纔這位葉大俠說的都是實話!”
葉凌風力持鎮定,冷笑說道:“好呀,這兩個奸細分明是串通了來陷害我?你們有誰相信他嗎?”秦永浩在旁加一把嘴道:
“是呀,你們不該答應不殺他的。他保得了性命,還有甚麼不敢胡說?”
羣雄之中,雖是有不少人起了疑心。但也有不少人是崇拜他們的“主帥”的,聽了葉凌風的挑撥,果然不相信風從龍的話,還有幾個氣沖沖的要來殺風從龍。
正在鬧得不可開支,忽然聽得有人大叫道:“葉凌風,稱還敢在此作威作福?衆位兄弟快快把他拿下,他是奸細!”原來是鍾靈與宇文雄飛騎來了!
此言一出,恍如晴天霹靂,不僅是葉凌風嚇得魂飛魄散,那些平素崇拜葉凌風的人也都驚得呆了!他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他們一向信賴脅主帥竟然乃是清軍奸細!
但他們可以不相信葉慕華和風從尤的說活,卻不能不相信監軍鍾靈的說話。白誰首先躍出,一柄飛刀向葉凌風擲去,大聲叫道:“大夥兒快來打奸細呀!”衆人如夢初醒,紛紛跟上,
葉凌風揮劍打落自雄的飛刀,一拔馬頭,向甘霸衝去,此時風從龍還在甘霸的手中,那個“奉命”提解狐人的秦永浩見風勢不對,早已在混亂中悄悄溜了。甘霸的腦筋還未轉得過來,茫然不知所措,說時遲,那時快,葉凌風的快馬已經衝到他的面前。
白雄叫道:“甘二哥,快動手!”甘霸這纔想起葉凌風已經不是他們的主帥而是奸細,捉好細並非“犯上”。可是,已經遲了!白雄話聲來了。葉凌風已是一招“玉帶圍腰”、軟鞭打出,把甘霸攔腰捲了起來,同時又是一支袖箭射出,穿過了風從龍的咽喉。風從龍一聲慘叫,登時斃命。
葉凌風把甘霸提了起來,當作盾牌,馬鞭牢牢地卷着他,作了一個“旋風舞”,哈哈笑道:“好吧,你們打吧!”衆人跟在白雄後面,本來都是準備用暗器打他的,此時投鼠忌器,誰都不敢出手。
甘霸武功本來不弱,只是因爲毫無防備,這纔給葉凌風所乘的。此時他氣怒交加,猛地一掙,卷着他的那條馬鞭寸寸斷裂。甘霸一個倒栽蔥跌下馬來,立即躍起,大怒喝道:“我瞎了眼珠,還認你作統領。如今我識得你這個奸細了!”喝罵聲中,連環三鏢打出。
葉凌風的赤龍駒阿等快速,甘霸雖然立即躍起,便發暗器,亦已是遲了片刻,第一支金鏢追得上葉凌風,給葉凌風打落,第二支第三支則已是落在馬後。
葉凌風一騎橫衝,脫出了包圍,絕塵而去。他是主帥的身份,前面一重重的哨兵,都未知道此處發生之事,葉凌風說是去追奸細,誰敢阻攔?
鍾靈、葉慕華追出十里之地,情知追他不上,只好回來。此時營中的大小頭領紛紛來到,探詢究竟。鍾靈便在草坪上召開一個臨時的會議,宣佈葉凌風的罪狀。
宇文惟此時方有空暇與葉慕華敘話,問葉慕華道:“你是怎麼捉到風從龍的?”
葉慕華笑道:“這都是全仗丐幫的幫忙。丐幫有飛鴿傳書的通訊方法,那日你走了之後,仲幫主與我也跟着追蹤,我有坐騎,先走一步。仲幫主到附近的丐幫分舵,叫他們發出飛鴿傳書。所以我沿途都有丐幫的人給我通風報訊。風從龍在一個土地廟裡養傷,給丐幫的人發現,覺得他形跡可疑,我得到了這個消息,走去一看,果然是他。他還在病中,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擒了。”
宇文雄道:“風從龍死有餘辜,只可惜給葉凌風跑了。”
葉慕華道:“我也恨不得馬上殺了他,不過讓他逃了也不打緊,緊要的是揭穿他的面目,如今這個潛伏的禍根已經拔掉。咱們也可以大大高興了。葉廷宗這賊子就讓他多活幾天,將來一定會把他抓回來的。”葉慕華因爲自己本名“葉凌風”,儘管他已經不要這個名字,但不自覺的仍是避免玷辱了它,因此在他罵葉凌風的時候,也就不自覺他說出葉凌風的本來名字了。
宇文雄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這賊子的原名是葉廷宗。葉大哥,我現在明白了。”
宇文雄正要說他明白了些甚麼,忽見江曉芙和鍾秀向他走來,江曉芙道:“可惜我們來遲了一步,未能助你一臂之力,讓那賊子跑了。”鍾秀悔恨交加,說道:“這都是我的過錯。”原來鍾秀不過因爲一時的刺激而暈倒,不久就甦醒了。她是一張白紙般的心靈,雖然是容易上壞人的當,但覺醒之後,卻是愛恨分明,立即便要江曉芙和她去參加追捕葉凌風了。
宇文雄道:“這位是?——”江曉芙道:“她是鍾靈的妹妹,我的好姐姐鍾秀。”宇文雄道:“我在途中曾遇見令尊令堂,多蒙令尊醫好了我的傷。他們託我給你先報個訊,他們隨後也會來的。”接着又向鍾秀解釋道:“我們倒不是因爲人手不夠,以致讓這賊子逃了的,而是因爲這賊子搶了我的那匹赤龍駒,我們追他不上。”宇文雄加上這個解釋,爲的是免得鍾秀心裡不安。
江曉芙道:“二師哥,你明白了甚麼?你們談得這樣高興,這位是誰?”
此時義軍中的一衆頭目都已知道了葉凌風的罪狀,在痛恨葉凌風之餘,當然大家也都想到要向兩位有功之人道謝。宇文雄是江海天的弟子,鍾靈已經知道,但葉慕華是甚麼人,鍾秀和所有的義軍頭目卻無一人知。於是大家都圍攏了來,請宇文雄給他們介紹。
宇文雄笑道:“他嗎?他纔是真的葉凌風,師妹,他也纔是你真正的表哥!”
原來葉慕華雖然沒有明白的和宇文雄說過他的身份,但宇文雄從葉慕華所表現的種種事實,早已猜到了個六七分,今晚再看了他揭露“葉凌風”與風從龍這兩件事,宇文雄就更是完全明白了。
至此,葉慕華也只好承認了自己的本來身份,笑道“有一晚,你們家裡鬧賊,那個賊人就是我。”
江曉芙恍然大悟,說道:“不錯,我記得起來了。那一晚正是二師哥給我母親趕了出去的第二天晚上。表哥,你是來查詢真相的是不是?當時你爲甚麼不揭發他?
葉慕華道:“那時我對這賊子雖然已經起了疑心,但還未弄清他的底細,我先去會他,不料他突下毒手,我跳入了東平湖,僥倖才逃得出一條性命,這也是我的過錯,我不該對他還存幻想的。我未能及早的揭發他,幾乎給他造成大禍!”
鍾靈慚愧不已,說道:“我們都曾上了他的當。真想不到竟有個冒牌的葉凌風!”
葉慕華道:“這名字給他盜用了去,我也不要了。我另有個名字叫葉慕華。”
江曉芙道:“我們一家人給這冒名的賊子騙了幾年。要是我的爹媽知道了你纔是我的真表哥,他們不知道該多麼歡喜呢!對啦。我還沒有問你,你見過我爹爹沒有?”
葉慕華道,“沒有,但你的二師哥是從北京出來的,他已經見過你爹爹了。”
宇文雄無暇報告詳情,只能簡單的將幾件重要的事告訴衆人:“天理教曾打入過皇宮,那封密摺就是從韃子皇帝的‘內書房’獲得的。教主林清殉難,現在是張士龍繼任天理教的教主。師父和天理教的英雄們那一晚也劫了天牢,尉遲炯已經救了出來,他與千手觀音也已經夫妻重見了。”
宇文雄帶來的這麼多消息,其中雖有林清殉難的惡耗,但更多的則是令人鼓舞的好消息;衆人聽了,都是興奮不已。
葉慕華笑道:“還有一個好消息你還未曾說呢。”鍾靈忙問:“甚麼好消息?”葉慕華道:“江大俠已經立他爲掌門弟子,叫他代師清理師門。嘿,嘿,他不好意思說。我代他說了。”衆人更是歡喜,紛紛上來給宇文雄道賀。宇文雄倒是忸怩不安,訥訥說道:“我其實是擔當不起的,只是師父嚴命,我也難以推辭了。
但,葉大哥,你卻是怎麼會知道的?”葉慕華笑道:“丐幫消息靈通,我在一個丐幫的一個分舵知道的。”
衆人喧鬧過後,大家都想起了軍中不可一日無主,於是便公議要推出一位主帥.鍾靈道:“冒牌的葉凌風趕跑了,順理成章,當然應該由真的繼任。我推舉葉慕華表哥做我們統領。”
葉慕華道:“小弟初來,尚無寸功,如何可以便作主帥?依我之見,鍾大哥本來就是監軍,由鍾大哥接任最爲適當。”鍾靈道:“你給咱們這支義軍除了禍患,這是天大的功勞!怎能說是沒有功勞?”葉慕華道:“揭發奸細的首功應該是屬於宇文雄,宇文雄又是江大俠的掌門弟子,鍾大哥既然堅決不肯擔當主帥,那麼就由宇文雄接任,也很適當。”宇文雄連忙搖手道:“我更不行,還是你來的好。”宇文雄不擅言辭,但卻是衷心佩服葉慕華,一意要推戴他作爲統領。
江曉芙道:“你們不必讓來讓去了。依我之見,就由葉表哥做統領,宇文師哥做副統領,鍾大哥仍當監軍。”羣雄齊聲道好,便照江曉芙的提議,推定了軍中的三位首腦。
江曉芙又道:“奸細雖然趕跑,但說禍患就已消除,我看只怕還未必呢!”
鍾靈吃了一驚,說道:“你看到了什麼禍患?”
江曉芙道:“我見識淺陋,不知看得對是不對。不過,如今已經證實了葉凌風是咱們的敵人,敵人的作爲一定不會對咱們有利的,你們說是麼?”
鍾靈只是有點糊塗,並非愚笨,登時頓然省悟,失聲叫道:
“不錯,將義軍聚集一起,明日反攻小金川的計劃,這是葉凌風所定的,他一定是有什麼陰謀!”
葉慕華很是沉着,說道:“不必慌亂,這既然是好細所定的計劃,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明日一早,立即退兵,讓敵人摸不着咱們的底細,然後再作下一步的部署,選擇有利於咱們的地點和時間,用奇兵插入敵方心臟,以解小金川之圍。”
這時已是將近天亮的時分,義軍有數萬之衆,營地也有十幾處之多,從大營發出去的命令。要傳達到各個部隊,需要相當時間。有兩支前頭部隊,因爲葉凌風昨晚所發的命令是要他們五鼓起程,給大軍開路的。這兩支部隊,在新的命令到達之前,已經開出去了。
天亮之後,過了一個時辰,命令方始通傳備營,並派出快馬追趕那兩支前頭部隊回來。各營也開始按照新的命令部署,撤退出原來的防地。
前頭的部隊尚未回來,忽聽得金鼓喧天,從山頭看下去,只見萬馬奔騰,旌旗招展,大隊的官軍已經向他們的營地殺來,接着有探子回來報道:“前頭那兩支部隊中伏受圍,傷亡殆盡,突圍的還不到十人。據突圍出來的入報道,清軍的“帥旗”打出的正是葉屠戶的旗號。正是:
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 wωw•тTk дn•c○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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