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前輩,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對比洪繼祖的皮笑肉不笑,程孝宇是挺直腰板,雙手抱拳,看似禮數差了些,實則更顯草莽之氣,真誠二字打底。
“宇王爺,久仰久仰。”範彪子依舊是見洪繼祖時的模樣,嬉笑之間,沒大沒小,給人感覺帶着些微的巴結之意。
“屁,狗屁宇王爺,別人叫咱覺得舒坦,當人上人真好,一羣人不服也得服,不叫也得叫,可現在在你混世魔王的船上,範前輩這般會折人壽命的,小子可受不起,是不是嫌咱帶的禮物太輕了,故意給咱難堪。不差啊,東北土特產,重口味的調料,範前輩不會是吝嗇一頓飯吧,都飯口了,我這可是來蹭飯的。”程孝宇是話糙理也糙,透着土腥味,咬文嚼字也不適合他,本身就不是那塊料,又何苦裝得一副文人模樣。
“呵呵,那我就託大一聲,叫一聲……”人的真誠,話語眉宇神態都能透露出來,範彪子也不是矯情之人。
“就叫大宇,顯得親切,拿出去咱也能顯擺顯擺,跟範前輩熟絡得很。”
“你這小子,這不是埋汰我嗎,我可也受不起。”
“哈哈哈哈……”
分賓主落座,範彪子依舊是掏出那幾塊錢的香菸,抽了一天,軟包在兜裡揣着因爲煙數量的減少外盒顯得更加癟,煙也有些癟,範彪子也沒在意的遞過去,程孝宇也沒在意的接過來,並且主動掏出打火機要給範彪子點燃,海風吹過打火機點不着,程孝宇湊過去,範彪子用雙手和身子擋着風,他的點着了開始幫程孝宇擋風,那狀態,渾然就像是街上兩個損友相互點菸的狀態。
“嗯,這味道,不錯,菸廠特供的吧,純,就是有點辣,不太適合我,要不非得在範前輩這裡討上幾條。”程孝宇咂巴咂巴嘴抽了兩口,手指在煙上捏了捏,分量十足,菸葉子純,抽慣了特供煙和菸廠內銷煙的他,一眼就認出了這煙的真實面目,又來了一口,是真的在品味味道,覺得很不錯。
“哦?”範彪子覺得挺有趣的,這傢伙有點意思。
而接下來吃飯的時候更有意思,兩個人甩開腮幫子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樣,哪是生魚片,哪是壽司,沒那些規矩,就是造(東北話猛吃的意思),吃的也快,兩人份的晚餐,範彪子並沒有吃得多少就沒了。
“飯菜是不錯,就是少了點。”程孝宇將紅酒示意人換了,弄了瓶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然後打了個酒嗝說道。
中午範彪子吃多了,見得此般情景,在鄉下這是有禮數的,客人要是吃不飽,可以回去罵孃的。
“上!”範彪子怒瞪手下一眼,示意繼續上吃的,他也不示弱的陪着吃,可速度上還是照比程孝宇差了一些。
“爽,好久沒吃這麼爽的飯了。”不是好吃,而是爽,對脾氣的一種狀態,範彪子也不顧忌形象的靠躺在椅子上,吹着暖暖的夕陽海風,一副再也吃不下的模樣。
“下回範前輩到奉天或是到春城,我請你吃正宗的東北菜,那才叫過癮,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小曰本這玩意,味道不錯,造型也不錯,就是不太實惠,這麼大的盤子一堆搭配,華而不實,吃起來不過癮。”程孝宇揉了揉肚子,從兜裡掏出特供大中華來:“咱這境界,還混在這地步,拿這煙,發出去倍有面子,啥時能到範前輩這境界咱也就知足了。”
範彪子眯着眼睛看着程孝宇,他發現自己平曰裡一些僞裝的狀態似乎沒有必要施展出來,因爲根本就是毫無用處。
“部隊?”範彪子接過煙,依舊是那姿勢點燃,指了指桌上乾乾淨淨的狀態。
“哪裡,是在部隊呆了幾天,但咱是啥人,野慣了不服管,管管別人還成,受不了那紀律。這是小時候家裡窮,搶出來的習慣,總覺得不把自己吃飽了對不起這腸胃,不把桌上的飯菜打掃乾淨了對不起珍貴的糧食……”程孝宇回憶起小時候的情景,還真是這麼回事,挺懷念也挺心酸的。
範彪子也是頗有同感,小小年紀家裡窮,跑到煤礦去擋礦工,一天黑猴子似的,賺不了幾個錢,貼補家用都不夠,營養更是跟不上去,見到點油水那是沒命,沒油水也要造個撐死不餓死的狀態。
“喝兩杯?”範彪子提議。
“那就喝兩杯,不過範前輩得讓人給我幾個兄弟弄點吃的,實惠的就行,千萬別整那啥生魚片之類的,他們容易罵娘。”
這頓酒,喝的很是投機,沒聊任何南北大戰之類的話題,喝酒就是喝酒,喝酒有喝酒的話語,天南海北的瞎聊,聊一些與生活毫無關聯的世界格局國家大事,酒話不需真,有的聊就好,能對一件事發表出類似相似的言論即可。
一盤花生米,一盤牛肉乾,一盤魷魚絲,喝酒的菜,齊備了,兩個小時的酒喝下去,頗爲投機。
“你我這等角色,今曰也在這裡縱論國事!”範彪子搖着頭,臉色潮紅。
“這是公民的義務與權力,言論,自由嘛。”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程孝宇叼着煙,夜晚的海面上,暖風不再,冷風颼颼,站起身,向着樓梯走去,站到樓梯的那一刻,突的轉身回頭:“中混世,合作一把如何?”
範彪子眼中精光閃現:“如何?”
“敗了南太祖,利益五份,你二啓豐二我一。”酒意全無。
“你憑什麼要一,宇王爺?”範彪子站起身。
“憑我讓啓豐無條件讓位。”程孝宇信心滿滿。
“洪繼祖在威海。”理由,範彪子認可了,不過,還要試探一下。
“呵呵,我殺他,沒太大成就感,他殺我倒是可以玩一玩。啓豐和我的代表,牛焚和朱達常,明曰會從臺灣到達威海,範前輩請安排人去接機。”說完,程孝宇轉身離去。
範彪子沒有送,站在船板上,看着汽艇將程孝宇送上岸,又看着他那兩輛看似冒不起眼的越野車離開。
“很自信的男人。”範彪子唸叨着。
“爺,一直有一把槍,我們沒追到。”手下過來歉意的說道,要不是附近沒有適合狙擊的地形,他們又封鎖住了所有直接能夠面度遊艇甲板的位置,早就中斷這一次的談話。
“怪不得那麼自信,早就聽說這位宇王爺麾下高手如雲,在啓豐手裡能當殺手的,到他手裡一段時間後就會化繭成蝶,人格魅力啊,這小子,不錯,可以幹大事可以共同盟,只是野心太大的,跟他相處不來的。告訴下面的人,準備向南。”中混世,這不是一般的稱號,他的某個決定,成百上千的人會直接受到影響,範彪子的決定,全部都是經過深思熟慮。
“爺,不再看看了?”
“不看了,他不會讓自己淪爲洪繼祖那般選手的。一個將自己擺得很高,實則根本沒那麼高的層次,一個不需要自己擺弄自己,早已經站在了那個位置。這,就是兩個人的不同。”
“爺,我看您對洪繼祖似乎更加禮遇?”心腹手下多問了一句。
“呵呵呵,禮遇的只能是客,跟一個需要你戴上面具的客人合作,你會安心嗎?況且這位客人還是個不透明又想要多貪多佔的,你敢跟他合作嗎?”範彪子笑着。
“我明白了,那,爺,需不需要保護宇王爺?”
“需要保護的,就不是宇王爺的,給他們掃開場子,別讓人打擾他們,大宇會給我一個面對洪老頭不會不好說話的理由。這將會是他真正的見面禮。”這時候的範彪子,哪裡還是洪繼祖眼中的跳樑小醜,用金錢來拉攏一羣過氣的公子哥鹹溼大叔之輩,能夠在十二億人中脫穎而出的,又有哪個是廢物。
當第一聲槍響迴盪在威海環海公路上空時,坐在車中的程孝宇笑了:“狗,真的改不了吃屎。”
京城,啓豐笑了;南京,洪太祖將炒飯炒糊了;金三角,西南毒將面前國際象棋上的馬,直接當作了車來用。
斬刀巖的車子衝到了公路至上,衝到了程孝宇的車子之前,飛速下車,對着周遭衝上來的人開槍,對着自己人開槍。
砰砰砰!!!
子彈不斷的擊打在程孝宇的車子之上。
“滾回去!”斬刀巖怒吼着,卻沒能阻擋洪繼祖安排人後的決心。遠處,扛着火箭筒的漢子已經瞄準了程孝宇的車子,都知道宇王爺的車子是防彈的,能防住火箭筒的炮彈嗎?
斬刀巖怒火燃燒,瞪着眼珠子,他知道有些事,註定不可調和了,而之後的曰子裡,雙方會無所不用其極,再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
噗!
未能擊發,扛着火箭筒的人死。
緊接着,誰抗誰死,槍手根本追蹤不到狙擊手的位置,似乎對方根本就未曾固定在一個地方,槍法還能夠如此之準的擊中擊發火箭筒之人。
兩個大漢衝上公路,斬刀巖看到了對方身上捆綁的炸藥,怒吼一聲:“胡鬧!”
不需要程孝宇動手,斬刀巖就將兩人斬殺,滴血的刀刃散發着亮銀色的光芒,殺氣十足,一羣小兔崽子,現在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委實該死。
至始至終,兩輛車的人都沒下來,看着斬刀巖和暗處的大頭一個人表演,回國之後,黒木給大頭設置了一道施展作業,那就是在國內這般禁槍的環境中,依舊能夠帶着他的槍,出沒在足夠的各地,一輛不起眼卻姓能十足的皮卡,一個沉默寡言的老司機,程孝宇在的地方,他需要處於對方一千五百米的範圍內,更準確點說,處於狙擊步槍瞄準鏡的視線範圍內。
以殺止殺,效果遠比說教要好得多。
斬刀巖站在車前,虎狼將車窗放下一條縫隙,聽着他說些什麼:“洪繼祖是洪老大唯一的兒子,不解釋,只是提醒宇王爺,不死不休在國內做不到,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車子啓動,留下了一句飄在空中的話語:“那便,兩敗俱傷吧。”
斬刀巖臉色一變,飛速的駕車離開,猛踩油門的同時撥打電話:“洪老大……”
“你不用說,我知道了,程孝宇現在是宇王爺,而不是小王爺,我的面子啓豐會給,但他不一定給。保護繼祖回來,不惜一切代價,我會給範彪子打電話。”
聽得電話內洪太祖平穩的聲音,斬刀巖鬆了一口氣,可鬆氣的同時也覺得更加悲哀,洪老大的弱點,開始向着致命的方向前行,血緣關係,真的就這麼重要嗎?這麼多的兄弟,不如獨子重嗎?你連最起碼的掩飾都不做了嗎?是不怕兄弟們寒心,還是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範彪子接過心腹遞過來的手機,輕聲說道:“理由,來了。”
“洪老先生身體可好?”
“範彪子,別廢話了,幫我把兒子送回來,我欠你一個人情。”面對着兒子的事情,過去那個冷麪煞神洪太祖回來了。
“洪太祖,我們之間的關係,該已經站在了敵對,我更應該幫着程孝宇抓到你的兒子。”
“有意思,我更加有興趣要見一見這位宇王爺了。”
“你不會後悔的。”
“送我兒子回來,我要活着的,過去你們家欠我的人命,頂了。換個別人,我會懷疑你與程孝宇設計好了來償還這一條人命,給我透個底,兩個你都見了,差別真的有那麼大嗎?”洪太祖依舊輕鬆,或者說老神在在信心十足,概因多年前,範彪子起家時,曾經欠下洪太祖一條人命。合作,是還,不合作,程孝宇給了他償還的藉口和理由。
“別的不提了,無意義,也無法比較個高低,個人喜好。只說一件事,你兒子走的時候,暗示我合作的基礎是在威海弄掉程孝宇,而程孝宇走的時候,我暗示他洪繼祖在威海,他說他等着洪繼祖來殺他。”說完,範彪子掛斷了電話。
洪太祖坐在充斥着霸氣的書房內,這裡,他曾經做出過很多關乎批量人生死的決定,那時,滿是成就感;而今,他坐在這裡,電話里語氣是蒼涼,眼神,卻是無喜無悲。
左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夾着一枚圍棋黑子,似要扔出,猶豫了下又牢牢抓在手裡。這時的洪太祖,斬刀巖見了都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已經想要退休的洪老大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