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分，雅緻的便當盒整齊地排列在桌面上，印着櫻花圖案的便當盒裡有楚思思喜歡的鰻魚飯，還有灑滿輕柔鰹魚花的章魚小丸子。
肚子餓的時候，空氣裡又充盈着食物香甜可口的氣味，誰也不會拒絕開始一頓光明正大的午餐。
劉田田匆匆跑到五樓，這一次她不是來帶沐春支援其他診室的，很顯然劉田田是聞到了食物的氣味，被吸引着加快步伐跑到五樓。
“好餓啊！！！！！！！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沐春醫生，有沒有可樂？”
“剛纔倒還有，現在沒有了。”沐春慢吞吞地回答，同時慢吞吞地打開面前的便當盒。
鰻魚的香味瞬間隨着熱氣蔓延，這是叫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美味啊。
“那我就不要可樂，先開動了。”說完，劉田田迅速洗完手，打開餐盒，夾起一塊半釐米厚鰻魚放入口中，鮮、嫩、香、甜、鹹度如少女最完美的妝容、表面微脆將焦未焦，裹挾住鰻魚豐腴的滋味，肥而不膩的口感在劉田田口中完美演繹。
“不論吃多少次，楚思思家的鰻魚飯都是繞海最美味的，幾乎可以打滿分，你覺得呢，沐春醫生？”
沐春自顧吃着飯，注意力還在手邊的書上，完全沒有聽到劉田田在說什麼的樣子。
“又來了，和沐醫生說話，有時候就好像和牆說話一樣。”開啓的話題沒人接，劉田田有些無趣，但眼前的食物如此完美，她的好心情很快又恢復如前。
“思思怎麼不吃飯？山珍海味吃多了，覺得鰻魚飯平平無奇？”劉田田轉向楚思思，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對眼前的食物也絲毫沒有什麼興趣，劉田田還真有幾分擔心。
“思思？跟你說話呢？”
楚思思方纔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道：“那個，我不餓，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麼事想不明白？你看你，不是已經成功治療了朱小明嘛！你還別說，他對老人家還真的挺好的，醫生護士都在場，急救人員也在的情況下，一般人可不會出手相助的，畢竟容易給自己找麻煩，現在的年輕人，見義勇爲，助人爲樂什麼的，都要思前想後一番。”
“這個我沒有多想，不過你說的有點道理，很多人在幫助別人之前的確要猶豫一下，還有些人能不管一定不管，好像麻煩都是長着觸角的怪物，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獻祭進去，成爲怪物的食物。”
“有時候還是黑洞。”一邊看書一邊吃飯的沐春沒有擡眼，但這句話的確是從他嘴裡出來的。
“黑洞就有點誇張了吧。”劉田田嘟嘟嘴，“話說回來，沐春醫生不就是那種能不管別人的事就絕對不管的人嘛，以前啊，我每次找他，他都邊逃邊說什麼，這事我管不了，拜託，千萬別找我之類的。
還記得檢驗科的沈帆嗎？當時沐醫生怎麼說的？這事可別來問我，我不懂，不知道，管不了。多麼冷漠得男人啊！”
“老師不是冷漠吧，我覺得大家對沐醫生有誤會，今天他可是全力以赴在幫助劉阿婆不是嗎？”楚思思聽不得劉田田這樣說自己的老師，忙不迭地替沐春辯解。
誰知沐春卻用一種事不關己的神態淡漠地擡了擡眼，搖頭道：“我的確不喜歡瞭解別人的事。”
“可是老師怎麼知道朱小明被治癒了？”楚思思突然轉移話題。
“不是你治癒的嗎？我什麼都沒做啊。”沐春說完，合上書，伸了個懶腰，又懶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
“不對不對，你讓我快點下樓，說什麼再不下樓，煮熟的鴿子就要飛走了。老師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朱小明被治癒了？”
“完全不知道。”沐春的回答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誒？這麼說我和楚醫生打賭是我輸了？楚醫生真的把朱小明不笑的毛病治好了？”劉田田看着楚思思一臉愁緒，全然不像是剛剛成功治癒一位病人的醫生該有的神情。
“不能這麼說，朱小明的確是笑了，但我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在門診室的時候，那些我準備了一整晚的笑話和搞笑視頻……全都對他沒有什麼效果……可以說，一敗塗地。”
“如此不堪的嗎？”劉田田嘖嘖嘴，心想，難怪楚思思沒什麼胃口，自己的病人雖然治癒了，但不是因爲自己的治療方案，這麼一想，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是一種成功。
“朱小明爲什麼就笑了呢？”楚思思想不明白。
“你看到他笑了？”劉田田問。
“對啊，我不僅看到了他笑，還找沈子封醫生幫忙確認了，他說——朱小明當然是在笑啊。”
“楚醫生這話有點……難道你連一個人是不是在笑都分辨不出來嗎？”
“不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才覺得恍惚，爲什麼那麼多笑話他都不笑，爲什麼突然他就笑了，我只能總結爲……助人爲樂讓他感到高興，所以喜笑顏開？”
楚思思拖着腮幫子，愁緒難消，目光落在便當盒的櫻花花瓣上，一點也沒有打開食用的慾望。
“這個想法沒什麼問題。”沐春贊同道。
“對啊，”劉田田也跟着舉手贊成，“聽起來合情合理，因爲幫助他人，內心收穫喜悅，於是他就笑了，彷彿千年冰山在愛的陽光下融化了，化作眉宇間的笑容——十分合理不是嗎？”
“聽起來的確如此，可是內在的心理機制就這麼簡單？”楚思思有些莫名較勁。
“就這麼簡單呀，楚醫生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我也能——基本上能想明白。”
楚思思打開餐盒，仍然無法從混亂的思緒中找到一條清楚明快的脈絡，好像晚宴崎嶇的小路雖然通向正確的出口，可總讓人無法完全信任。
就這麼簡單嗎？
“或許是因爲被需要感得到滿足，或許是因爲被長輩們誇獎。”
沐春悠悠然說着。
“噗……這也太幼稚了吧？就是缺少表揚嗎？”劉田田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少女的雙眸閃耀着單純的歡樂。
“啊，誰不希望被表揚呢？”沐春說。
楚思思看着打哈欠的沐春，隨後在他懶散的臉上看到一抹若隱若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