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很嚴肅，他嚴肅的時候一口咖啡都不喝，對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語。
“我們要做好什麼準備？”
身心科現在的氣氛真的和劉田田說得很像，簡直就是偵探事務所啊。
“當然是做好，你會因爲失業的準備啦，這個病人如果你治療不好，你就不適合做身心科醫生。”
楚思思心下着急，眼睛通紅，“什麼意思？難道我就沒有別的機會？哪個醫院也沒有規定一個醫生一定要把第一個病人治好啊，這算是什麼規定？”
“我的規定啊。”
“雖然你是身心科主任，但是也不能隨便制定這麼苛刻的條件吧。”
“這個案例，你一定是可以做好的，如果那你做不好，自然就說明你不適合身心科，你可以去別的科室嘗試一下，麻醉科，麻醉科也是不錯的科室，整天可以和外科醫生配合，而且相對來說工作更單純。或者注射科，當然注射科是沒有醫生的。”
突如其來的數落，楚思思強忍着眼淚，一把抓起書，翻看起來。
“上班的時候不要看書，要看就請假回去看。”
“到底什麼意思？就是要趕我走嗎？”
“不是啊，楚大小姐，我很爲難啊，辦公室就這麼點地方，雖然鋪好了地板，可是你總是在這裡坐着，對我來說很不方便，而且對很多病人來說女醫生在長也不方便，比如小林的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不在，我也許早就能問問他是不是男孩子這件事情了，你知道嗎？有時候很麻煩啊。”
楚思思聽明白了沐春的意思，說到底沐春就是希望把她趕走，但是沐春越是這樣，楚思思越是倔強，她沒有哭也沒有反駁沐春這些屋裡的話，而是輕輕拿起書，走到走廊上讀了起來。
劉田田上來拿飲料時，詫異地看着楚思思，又詢問了沐春到底怎麼回事，沐春嘻嘻哈哈地和劉田田聊起了催眠的事，還和劉田田說，要是將來她學會了催眠，男朋友是不是忠心這樣的事，輕而易舉就能試探出來。
劉田田聽得津津有味，一直到中午才依依不捨地下樓去。
這時候楚思思已經把書讀了大半，從中她也發覺了不少霍華德·休斯行爲古怪的地方，比如每天要洗很多次澡。
楚思思在論壇上看到過有人發帖說，自己每天要洗7次澡，還有人說每天要洗很多次手，因爲一直使用肥皂的緣故，手指已經開始紅腫蛻皮，但還是忍不住要用肥皂不停地洗手。
這個網站後來因爲服務器沒有續費，關閉了。
楚思思得到幫助以後，症狀緩解了大半，因爲有了沐春的郵件，也知道他在哪裡上課，所以，楚思思後來也就沒有再上過論壇。
今日，看了霍華德·休斯的這本自傳，讀着讀着她又回想起了很多論壇上看到過的古怪行爲，儀式化的行爲和讓人不可思議地重複次數。
都是因爲害怕嗎？
沐春曾經是這麼說的。
楚思思突然想到應該再去看看這個論壇，她從來沒有向沐春說起過自己就是那個每週都給他發郵件的無助女孩，沐春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的。
可是沐春是不是會承認這個論壇是他創立的呢？
楚思思趁沐春去吃午飯的時候，悄悄打開了沐春的電腦。
論壇仍舊顯示地址錯誤。現在也找不到當時論壇上的人，想要問問到底時候什麼時候開始不在運行的，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種事情，交給一個人辦就容易了。
楚思思給劉一明發了條消息，“幫我個忙，我想看看一個癱瘓的服務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停止的。”
劉一明答應一天後告訴楚思思服務器的情況。
從霍華德·休斯一生的故事入手，再重讀了很多遍沐春當年寫的郵件，楚思思對如何治療李楠稍稍有了一些頭緒。
雖然談不上自信，但是接下來的一週，她還是數着日子，希望能夠等到李楠再次出現。
他蓬亂的頭髮和枯黃髮黑的指甲在楚思思心裡也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麼難以接受。
看上去雖然可怕，但他仍舊是保持着禮貌，透露着涵養。
也許原本就是高學歷吧，或許家裡條件也很好，兩年不出門，一切都只靠外送服務，家裡條件如果不夠好的話，也難以維持日常生活。
就算是隻吃方便麪，開銷也不小。
“準備的怎麼樣了？”
沐春無精打采地詢問着。
“難得老師還會問我準備情況。”
楚思思的臉漲的通紅。
“放心吧，他會來的。”
“爲什麼這麼說？老師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來？”
“因爲啊，他渴望着回到正常的生活，是一個在地獄裡保持着可怕的清醒意識的人啊。這也是最讓人不能忍受的地方。楚醫生，如果讓你選擇的話，在地獄的煎熬中，你願意是一個清醒的靈魂，還是一個意識模糊什麼都不知道的靈魂？”
“應該是後者吧，比如拔牙的時候，誰也不想沒有麻藥的情況下拔牙吧。”
沐春拍起手來，“這個例子舉得真好，好極了。這就是李楠現在的狀況，他在地獄中煎熬，卻無法走出去，他想要推開地獄的門，從新回到陽光下，可是門在哪裡，他不知道，如何推開門他也不知道。”
“那我們怎麼做才能幫他？”
“喂喂，這是你的病人好不好？我要加了7塊冰塊的咖啡，楚醫生要不要也來一杯？”
楚思思搖搖頭。
“那就麻煩楚醫生給我做一杯7塊冰塊的咖啡吧。我倒覺得有時候吧，自己衝咖啡需要盯着杯沿看，有時候泡沫高了一點，或者泡沫低了一點都覺得不舒服，身體裡就像有蟲子在爬一樣，有時候又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悶悶的。”
“那是什麼感覺？老師也會有這種非要把一件事情按照特定的方式完成纔會安心的時候嗎？”
現在的沐春在楚思思看來，實在不像這麼仔細和高要求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