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剛一看沐春的樣子有些嚴肅,突然感到渾身不適,坐立不安。原本經過楚醫生一個月的耐心治療,周剛已經覺得自己好多了,不再時不時感到緊張和不安,怎麼今天突然就變了一個醫生,這讓周剛就好像卡住的電腦系統一樣,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
“哪裡不舒服嗎?是不是頸椎不太好?”沐春問道。
周剛的頸椎的確不好,但是這個醫生怎麼一眼看出來他頸椎不好的?
一邊想着,周剛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的右側肩膀是不是經常覺得有些酸脹?”沐春又問。
“好像還真的是。”周剛聽沐春說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右側肩膀,說起來,右側肩膀和上臂部分經常會有酸脹感,這一點,這個醫生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醫生貴姓啊?”
一下子被醫生說對自己身上兩個問題,周剛纔意識到眼前這個醫生怎麼看都比楚醫生更有經驗啊,莫非他就是什麼科室主任那種級別的?
揣測之際,只聽沐春說道,“沐春醫生,叫我沐醫生就可以,我是身心科的主任,以後你就來我這裡看病好不好?”
“不好吧。”周剛爲難道。
“怎麼不好呢?”沐春問。
“沒什麼,就是覺得楚思思醫生蠻好的,我在她那邊看的好好的。”周剛搖晃着腦袋不情不願地回答神情像極了不願意借橡皮給同桌的小學生。
“那跟我說說都看了些什麼吧。楚醫生有沒有告訴你,你的頸椎問題這樣下去很可能會有一天突然右手就擡不起來啊?”
周剛嚇了一跳,隨後搖搖頭。
“那麼楚醫生有沒有給你開過助眠藥,你最近睡眠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倒是也有,但是楚思思醫生沒覺得我到了需要服用助眠藥的地步。”周剛回答。
當然,沐春心裡很清楚爲什麼楚思思沒有給周剛開助眠藥,原因很簡單,楚思思沒有處方權啊。
但是這一點似乎周剛並不清楚,在沐春看來導致周剛並不明白楚思思有沒有處方權的原因有兩點:
1.周剛和大部分病人一樣,都認爲在醫院裡看到穿白大褂坐在門診室給病人看病的醫生都是一樣的,不會去考慮還有醫生是不能開藥的,看病開藥在病人眼裡是所有醫生都會做的事情吧。
2.楚思思告訴周剛他暫時不需要服用助眠藥,這一點周剛剛纔也的確是這麼說的。
周剛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總是想着回頭看看又很清楚背後的門已經關上了,他就算回頭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端起杯子飲下一口咖啡後,周剛心裡這種惴惴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
本來昨天晚上週剛的心情是很好的,不知道爲什麼最近只要想到和楚醫生約好的複診時間快要到了,周剛的心情就會變得好起來;或者來花園橋社區衛生中心複診之後的幾天,周剛都覺得渾身自在,有一種春風拂面的舒暢感。
就在昨天晚上,周剛多年來第一次沒有抱着那件他最喜歡的內衣睡覺。
自打周剛十幾歲的時候,就偷偷藏起了這件衣服,睡覺的時候,他總要將這件衣服放在枕頭旁,像孩子抱着洋娃娃一樣抱着這件女性的內衣。
每天早上,他又會把衣服摺疊好藏在抽屜的最下層。
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就連楚思思他都沒有傾訴過。
雖然這麼多年以來,周剛收集了很多女性內衣,但是周剛對這件內衣的喜愛程度是任何一件其他內衣無法相比的。
他曾經想過,就算他哪一天結婚了,可能也離不開這件衣服。
到了最近一年,周剛開始對自己的行爲感到越來越不舒服,這也是他爲什麼會來醫院看身心科的原因,一整個衣櫥的女性內衣,周剛有時候覺得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裡有一張面目猙獰的女人的臉。
他想要觸摸那張臉,又害怕那張臉,那張臉並不年輕,也並不漂亮,漸漸的周剛發現那張黑洞中的臉就是這件衣服的主人——他的一位完全不認識的親戚。在周剛十幾歲的時候,那年夏天,周剛看見這位小阿姨正端着臉盆在廚房的大理石臺面上洗頭,當時她身上就穿着一件粉色的背心,這件背心因爲淋了水,變得有些透明。
當時的周剛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孩子,剛剛開始有了一些對女性的憧憬和幻想,這件衣服就成了纏繞在他心頭的麥芽糖。
周剛也沒有故意偷走那件衣服,這件衣服怎麼到他這裡的,周剛自己也記不清楚。
總之,他是不會承認這件衣服是他偷的。
自那年夏天以後,周剛再也沒有見到過這位阿姨,也再也沒有想起過她的正面是一張怎樣的臉,他記憶中所有關於這位女性的印象就是她溼漉漉的脖子和能夠映襯出膚色的半透明上衣。
甚至於,周剛在平日裡都覺得自己並不害怕和別人說話了,他也不再害怕周圍人會看出他有什麼古怪的癖好,有幾次在周剛將這些內衣一件一件翻出來整理的時候,他不再感到有什麼臉紅和愧疚,負罪感幾乎成了過去世界的老古董,他感到渾身都很輕鬆,這種輕鬆甚至讓他對自己收藏的這一屋子女性內衣產生了感激之情。
周剛很期待將自己身上的這些變化和楚醫生分享,他期待着能夠在楚醫生安靜的聆聽中分享他這些奇妙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