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爲了今天來醫院碰碰運氣，洪凌兩點就已起牀，現在眼睛紅紅的，腦袋暈暈的，只希望這個醫生能給她一點奇蹟吧。
其實要說什麼奇蹟洪凌也不太指望，曾經或許有過。
有一位很好的人曾經給過她回信，洪凌給那位老師寫過三次信，那位老師回過兩次，最後就消失了一樣。
那個認識老師的論壇也一直登錄不上。
洪凌覺得這些時間以來她幾乎沒有半點進步，不僅辜負了老師當初給她的幫助，還辜負了她自己許下的承諾。
不知道怎麼了，爲什麼偏偏承受這些苦的人會是她呢。
洪凌搖搖頭，雙手放在白色大衣兩側口袋中，臉上的表情很小，幾乎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
更確切的形容是，這張臉上的時間似乎過的很慢，彷彿被切割成無數個薄薄的碎片，時間在每一個碎片上徘徊、猶豫、好像每一個碎片都是一座巨大且道路錯綜複雜的城市，它沒有方向，一直在轉圈，總是在迷路。
“喝點熱牛奶好不好？你是不是沒吃早飯？”
沐春站了起來，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牛奶。
洪凌又一次不知所措，這……是醫院？
她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對她而言有些困難，她很少這麼大範圍的活動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洪凌不太敢看很遠的地方，也不太敢看太多的東西，她有一種隱藏的很深的不安，說不清也道不明白。
真要說出來，實在是太瑣碎了，誰會像當初那位老師一樣看她嘮嘮叨叨幾千字的信，又認認真真回覆了一萬字。
可以說洪凌對於今天來醫院見醫生這件事情真的沒有抱什麼希望。
雖然從家裡到花園橋社區衛生中心只有20分鐘的步行時間，但是洪凌自踏入醫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後悔了。
這個網上被吹上天的醫生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不修邊幅，五樓的這間門診室也不像是正常醫院的門診室，不過好在醫生人好像還算客氣。
“不用了，我吃過早飯了。”洪凌說了謊。
“醫療保險卡讓我看一下好嗎？”
洪凌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病歷本，又從病歷本中取出醫療保險卡，雙手捏住卡的兩端遞給沐春，行爲異常恭敬好似在遞名片一般。
“你現在是讀高二還是高三？”沐春看了看病歷卡隨後問道。
“高二。”洪凌又把雙手放回大衣口袋中。
“哪裡不舒服嗎？”
“我......我就是......”
要怎麼說呢？洪凌又一次後悔了，真的不該來醫院，爲什麼要來醫院，根本不知道怎麼和醫生說。
可是，也許這個醫生能有辦法呢，網上不是說這裡的身心科醫生非常厲害嘛。
洪凌猶豫不決，沐春也沒有看她，自顧看着病歷卡，病歷卡上總共只有一頁，還是兩年前洪凌突然得了腸胃炎去醫院的就診記錄。
“睡覺好不好？”沐春開始了常規問診。
洪凌遲緩的點了點頭，“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算好的吧。”
其實洪凌想說，睡着的時候是最開心的時候，因爲只要醒來，世界就不對勁，高高的牆就開始擠壓她周圍的空間，使她的活動範圍變得原來越小。
“你今天怎麼來醫院的？”沐春問。
“走路。”洪凌回答。
“幾點起牀的？”沐春又問。
“啊？”洪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不要如實回答呢？洪凌拿不定主意。
“在出門前遇到什麼困難嗎？”
“這個......”
“有什麼古怪的想法阻止你做什麼事？”沐春雙眼看着洪凌，洪凌避不過沐春的視線，只好點了點頭。
“我出門前打掃了一下房間，主要是頭髮......”
“頭髮？”沐春撓了撓自己的頭髮。
洪凌又想笑，又不知道該怎麼笑，門牙咬住了嘴脣，只覺得有些怪怪的——這個醫生怪怪的。
“你掉頭髮嗎？啊，高中讀書壓力實在太大了，掉頭髮也是正常的。”
“嗯。”洪凌如釋重負，點了點頭。
“腸胃功能呢？從病歷上看，兩年前的腸胃炎是因爲吃壞東西了吧。”沐春看着病例說道。
“是的，是吃了冰激凌，那時候吃的太多，然後就......”
一聽冰激凌吃的太多，沐春興奮地說，“我也有過，有一次去吃一個自助餐，冰激凌免費，居然是哈根達斯啊，你知道這個冰激凌吧。”
洪凌的臉微微有些泛紅，“當然，當然知道，很貴的。”
“是啊，而且所有口味全部免費，幾百個哈根達斯冰激凌堆成一座山在我面前，你知道我吃了多少？”
洪凌搖搖頭。
“我吃了35個。”
別說洪凌有些驚訝了，就連楚思思都有些嚇到。
就算是最小份的哈根達斯冰激淋吃35個，那也有點太多了吧，全部口味都吃一遍大概也就十種，吃了三輪半，就算再好吃也不能這麼吃啊。
聽醫生這麼一說，洪凌也想笑了，但是她的嘴角僵僵的，不知道要怎麼笑，只能禮貌地回答，“我當時是吃可愛多......吃了六個。”
“六個可愛多？迷你的還是正常大小的那種？”沐春用手比劃了一下。
“正常大小的，就是外面便利店賣的那種。”洪凌說道。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就吃到六個的嗎？”沐春好奇地問。
“我......”洪凌想說又不敢說。
“我是因爲啊，當時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吃着心裡不安，各種原因吧，主要是顏色和口味，我覺得吃了巧克力味之後就要吃草莓味，然後薄荷味，但是吃過薄荷味之後就好像不對勁，要再吃一個芒果味，然後我突然覺得這個順序不好，應該最先吃草莓味，然後吃薄荷味，再然後吃巧克力味，這樣的順序下來，我吃到最後一個口味正好是藍莓味，在那座冰激凌大山上吧，這幾個味道按照順序連起來正好是一個字母M的形狀，我就按照這個順序吃了，吃到差不多這個位置......”
沐春突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