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膽直到最後一個音節降下,龔海起身,觀衆報以熱烈掌聲,彷彿把剛纔的不愉快全都轉化爲對演奏者的熱愛,掌聲如潮水遲遲沒有停止。
指揮也轉過身來,接受大家的掌聲,臺下掌聲愈發響亮,似乎在慶幸終於又換來了只屬於音樂的演奏廳,文明戰勝野蠻的快感,又好似在鼓勵被迫中止演出的選手——您的演奏真是非常出色。
龔海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這可真是讓沐春懸着的心總算輕鬆下來。
中場休息之時,沐春在大廳遇到了丁家俊,兩人心照不宣地拍拍彼此的肩膀,一種劫後餘生地慶幸。
“沐春醫生,龔海好棒,超出想象,還有那位彈奏拉赫馬尼諾夫的少年,簡直是太棒了。”白露跑到沐春身邊後便拉着沐春興奮地說着。
一旁的丁家俊傻了眼,“這位是,白露老師吧。”
“嗯,是的,你們應該見過的吧。”沐春說道。
丁家俊搖了搖頭,“第一次預選賽的時候她不是......”
氣氛瞬間有幾分尷尬,白露倒是大方承認,“嗯,第一次預選賽時候就是我差點猝死,還是沐春醫生救了我。”
“果然是神醫啊,沐春醫生在的地方沒有搞不定的事情啊。”
被丁家俊這麼突如其來,誇大其詞的讚美了一番,沐春簡直想吐槽一句,你們二位今日是不是都吃了蜂蜜出門的。
還在猶豫是不是要說上一句,沐春只感到背後一麻。
“沐醫生,好久不見。”
轉身一看,這不是洛楊嗎?
“什麼好久不見,不是昨天剛見過的嘛。”沐春揉了揉後背,抽巴着說道。
“啊,好像是哦,然後明天還要見面,天啊,我怎麼要和沐春醫生連續約會三天。”
白露和丁家俊兩人傻傻地看着洛楊,腦子裡一個個問號串成了糖葫蘆。
“這位是?”
還是丁家俊先開了口。
“哦,這位是豐川第一監獄的獄警,洛楊警官。”
白露一聽又是監獄又是警官,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沐春見狀連忙又說:“這位是洛閃閃的爸爸。”
“洛閃閃?那不就是演奏拉赫馬尼諾夫的那個少年嗎?”
白露還沒說完呢,洛楊的喜悅和驕傲就藏不住了。
“那個,非常棒,非常出色的樂團合奏水平,在這個年紀來說真的不容易。”
白露欣然讚美,洛楊自豪地說:“那個,閃閃他更喜歡小提琴一些,5歲的時候就進入國際青少年管弦樂團的Junior團,每週都要去樂團排練,合奏方面的感覺應該會比其他選手強一些。”
“原來是這樣啊,可造之材,有沒有想過要走專業音樂路線啊?”
白露這麼一問,洛楊連忙搖頭,“從來沒想過,全看他自己喜歡就好,我可不是雞血父親,我是主張放養教育的,要相信孩子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不用什麼事情都想着去控制。”
一個監獄裡的獄警竟然會有這樣的教育理念,沐春和丁家俊也是對這位獄警心生佩服。
就在這時,一個孩子突然向白露跑來,眼看剎不住車,重心不穩,雖然拉住了白露的長裙,可還是摔倒在地。
緊隨孩子身後的年輕媽媽氣喘吁吁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倒在地上的孩子的衣領,怒氣衝衝說道:“你要不要臉啊?我說你幾句你還逃。”
孩子站起來後兩眼淚光盈盈,嘴巴一抽一抽,肩膀前後聳動,不停發出“噠噠噠,吧嗒,噠噠噠”的怪叫聲。
衆人都看出來這是剛纔被趕出去的那對母子。
“真是沒教養。”
“怎麼還沒走啊。”
“算了算了,人家管孩子我們別看着。”
衆人紛紛躲在遠處議論,也有些不喜歡在背後議論別人的觀衆則裝作沒有看見,拿着小票回到演奏廳中。
“你再叫?再叫?”
年輕媽媽顯然已經情緒時空,按着孩子的肩膀來回搖晃。
“我給你吃了多少營養品,我爲你花了多少精力,你就這麼對我,一場音樂會你都忍不住?我要你這種孩子有什麼用?我養你有什麼用啊?”
孩子被晃來晃去,嘴巴里的怪聲更響也更爲頻繁。
丁家俊悄悄走到沐春身邊問道:“這孩子是不是不正常啊?”
沐春沒有來得及回答丁家俊的問題,而是一個飛奔衝了出去,抱住了差點被年輕媽媽推倒在地的孩子。
“噠噠,噠吧,噠噠噠”一邊哭,一邊抽泣,一邊怪叫。
男孩雙眼通紅剛被沐春扶起來後,又衝向媽媽,雙手牢牢抱緊媽媽的大腿,哭喊着:“媽媽!媽媽!不要罵我,媽媽!不要罵我......”
“我管孩子要你多管閒事幹什麼?神經病。”年輕媽媽把一肚子氣撒在沐春身上,雙手還用力掰開孩子的手。
“你不要這樣。”沐春突然開口。
“我?”
年輕媽媽忽然覺得語塞,不知爲何看着這個衝過來抱住他兒子的男人,她一肚子怨氣突然不知道如何說起。
“孩子不舒服,我們可以想辦法,耐心點。”
“我,你是什麼人,要你多管閒事。”年輕媽媽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羞辱沐春。
沐春卻似完全沒有聽見,這一次,他單膝跪地,對小男孩說道:“你會深呼吸嗎?慢慢呼吸好不好?你慢慢呼吸,就會舒服一些,媽媽就會高興一點,來,看着叔叔,別緊張,看着我,看着我!
1,2,3。吸氣,很好,呼氣!
再來一遍,吸,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