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上午八點,沐春跑完步,回到家換了一身還算能參加音樂會演出的衣服,重新擦亮了黑色皮鞋,正在這時,丁家俊給沐春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不是丁家俊的聲音而是龔海略微有些興奮的聲音。
“爸爸爸爸,Seven叔叔和我已經到後臺了,你可不要遲到啊,我這邊要演出完才能見到你了,不過,你是第二排的座位,就在評委席後面,這個位置我上臺的時候是可以看見的哦。”
“好的好的,我已經打扮的很帥氣,一定是全場最帥的觀衆之一,除了你的Seven叔叔我比不過......”
說到這裡,沐春聽到電話那頭龔海對丁家俊小聲說道:“爸爸說你比他帥。”
“哈哈,真違心。”丁家俊也不怕沐春聽到直爽地抱怨了一句。
電話最後,龔海對沐春說道:“爸爸,比賽結束以後,等過年我們就能去海邊了,我好期待啊,爲了這場旅行,爲了爸爸,我一定會拿第一的。”
“誒?準備好拿第一了嗎?”沐春問。
“只要爸爸喜歡,我就是第一了,這就是我心中的第一呀。”
沐春立刻迴應道:“是的是的,這就是第一,照着自己的心意演奏吧。”
通話結束後,賽事組委會的工作人員提醒陪同選手一起前來的家屬和朋友離開後臺,丁家俊拍了拍龔海的肩膀,還有些擔心,龔海卻信心十足地對着丁家俊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看上去好像即將開始的是他的個人演出而不是一場高手如雲的鋼琴決賽。
龔海越是輕鬆,丁家俊的心裡越是莫名緊張,離開後臺後他又給沐春打了電話,電話裡坦誠說道自己現在的心情簡直比高考時候還要緊張。
“別擔心,要擔心也是我這個做爸爸的擔心,你這位大神叔叔不用擔心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這事情也算是我給你找的麻煩啊,我怕萬一到後來龔海的狀況沒有半點改善,要怎麼辦?”
……
終於來到樂川國際鋼琴大賽決賽的這一天,沐春心裡其實也很清楚,今天對龔海來說很不容易,這份不容易不僅僅是指能否在比賽中獲得好的成績,最大的困難是比賽一旦結束,龔海的情緒可能會回到比賽開始之前的狀態,甚至回到對父親的思念中,回到漫無天日的悲傷之中。
樂川國際鋼琴比賽從第一次預選賽到決賽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龔海一直處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狀態中,這種封閉是情感上的一種固定結構,好比將吸管放入可樂罐中,每吸一口,可樂都會進入吸管中,吸管就是一個對可樂而言的固定結構。
這個固定結構不是永久的,它有一個時效性,會在某一個時間點或是因某一件事的發生而突然改變這種固定的結構。
比如,從吸管末端進入口中的可樂又變成了一種沒有規則的結構,這時候固定結構也就消失了。
丁家俊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他的感覺也非常準確,這也是沐春一直以來所擔心的,決賽一旦結束,龔海這段時間裡被固定在吸管中的情感是不是也到了變化的時間點。
沐春雙手插在深灰色大衣口袋中,憂心忡忡地經過安檢走進音樂廳。
大廳裡很多觀衆在拍照,還有一些在討論着孩子接下來的學習計劃,有些家長計劃讓孩子拼搏一下繞海的音樂附小,然後一條看上去非常光鮮的直道就從附小開始了,音樂附小,音樂附中,再到繞海音樂學院,看起來順風順水、順理成章。
還有一些家長認爲繞海音樂附小每年的競爭過於激烈,還是直接找一些有名的演奏家或者音樂學院教授一對一教授孩子學琴就好,等大一點直接考音樂學院。
家長們對孩子的學琴生涯看上去都非常有規劃,一些家長還說國內的音樂氛圍不算特別好,繞海的演出算是非常非常多了,從整個國際上來說,一座城市全年的音樂演出達到繞海這樣數量和高規格的也是屈指可數,但是要論孩子未來學琴這條路,未來是不是能夠真正踏入音樂家的圈子,還是要爭取去茱莉亞音樂學院或者伯克利音樂學院這樣的學校。
正當沐春聽着周圍家長津津樂道他們爲孩子規劃的“音樂家路線”時,沐春聽到身後有人和他打了聲招呼,“沐春醫生。”
聞聲轉首,站在一米外的正是白露。
妝容樸素卻大方,連衣裙加上羊羔絨外套既端莊又可愛,最重要的是,在沐春看來,今天的白露似乎精神很好,整個人的情緒也特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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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醫生?”
沒有等到沐春的迴應,白露又打了一聲招呼。
“啊,白露老師是來看龔海演出的嗎?”沐春問道。
白露嘴角輕楊,靦腆地笑着,“沐春醫生是在別人肚子裡養蛔蟲的嗎?什麼都瞞不過你。”
沐春笑着摸了摸早上花了3分鐘時間打理的頭髮,自嘲道:“我就是猜測而已,也算是自己兒子自己稀罕吧,總以爲別人來就是看他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