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喝酒世界就安靜的叫人害怕,比夜晚所有人都睡着了還要安靜,比空蕩蕩的學校走廊還要安靜。
就好像小時候掉進游泳池底,聽不到半點聲音的時候一樣恐怖,全世界都聽不到他的喊叫,他也發不出任何喊叫聲,就算尖叫聲再響,大人們也好像根本聽不到。
就是這樣,爸爸一喝酒,整個世界就令周明發瘋。
他尖叫,在半夜,在清晨,在下午,在任何時候,他用盡所有力氣尖叫,卻覺得還是不夠,不夠響,不夠傳到爸爸耳朵裡。
直到喉嚨啞了,叫不出來,昏昏睡去。
鄰居投訴到居委會,居委會上門來勸周同少喝點酒,想想開,戴蘭雖然不照顧你們爺倆了,但是你是爸爸啊,你不能不照顧孩子。
有一次,周同醉了整整兩天兩夜,周明害怕了就喊,累了就睡,結果把家裡僅有的花生和冰箱裡的老**牛肉醬都給吃光了,第一天勉強熬了過去,到了第二天,周明一整天都沒有吃到東西,等到週日下午周同從醉酒中醒來,才發現兒子已經昏昏沉沉,餓的一點力氣都沒有,趕緊搖搖晃晃跑到樓下買了一隻烤鴨,一份叉燒,五隻白饅頭和一份涼拌雜菜外加一瓶廉價白酒。
周明坐在便利店門口的長椅上,肚子餓着卻也不想回家。
好不容易逃出來,這一次他想再要試試看也許能找到媽媽呢。
媽媽每次都會帶着他去恆元路路口的羅森買零食,每次都會買好多,也許那裡是媽媽很熟悉的地方。
周明抱着這樣的希望,一直往前走着,在羅森門口的長椅上坐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夜色慢慢降臨,他數着走進便利店的客人一直數到198人,香噴噴的便當還有熱乎乎的海苔飯糰,甜甜的熱巧克力,這都是周明喜歡的食物,媽媽在的話就會給他買好多好多,還讓他放在家裡慢慢吃,但是爸爸總是一喝酒就把他的食物全部吃掉,他就是一個會搶人家食物的大棕熊。
周明抱着自己的膝蓋,十二月中旬,月亮出現的時間更早,夜晚來臨的也更早。
周明從信心滿滿變得絕望不已。
媽媽今天不會來了,媽媽今天會來的,媽媽今天不會來了。
不會的,不會不來的,媽媽一定會知道我在這裡等她,從小到大玩捉迷藏媽媽哪一次不是第一時間就找到他的呢。
媽媽永遠知道周明在哪裡的啊。
媽媽,媽媽。
直到又數了160個人以後,周明才哭了出來,他已經忍了很久很久,因爲媽媽說過男孩子長大了可不能總是哭哦。
最終,伴着寒冷和飢餓,周明在長椅上睡着了,等他醒來時,看見周同正站在他面前。
“你怎麼從醫院跑出來了呢?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快,跟我回去,我沿路找了好多遍,就是沒想過你會躲在這個花壇後面,說,要吃什麼爸爸給你買。”
周明點點頭,擦掉眼淚,跟着周同走進了便利店。
“飯糰,還有呢?”周同問道,一邊問,一邊計算着自己手機裡的餘額還夠不夠給自己多拿一瓶江小白,最好能拿兩瓶。
最終,買了飯糰,熱巧克力還有兩瓶江小白的周同把周明帶回了家。
周明吃完飯糰喝完熱巧克力,又困又累,一天沒有去學校,已經夠糟糕了,他還有作業沒有完成,但是不重要了,反正也沒人在意他的成績。
老師說請家長來學校一趟,他告訴周同,周同總是溫柔地答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周明抱着大棕熊,大棕熊的一個耳朵已經露出了深褐色的粗布料,上面的毛絨全都禿了。
有一次戴蘭還抱怨,這個大棕熊真騙錢,怎麼開始掉毛了呢,還掉的整整齊齊的。
自從媽媽說過以後,每次媽媽來接周明出門,周明都把大棕熊藏在被子裡。
不要被媽媽看見,任何讓媽媽不高興的事情都不要發生,還有大棕熊的秘密,大棕熊總是能知道媽媽什麼時候會來。
比問爸爸容易多了。
“嘿,小能,快來抱抱。”周明咬着大宗熊又說,“晚安,小能。”
心中默默等候三秒,周明又對自己說道:“晚安,我的小棕熊寶貝,晚安我的小甜心,晚安我的小蜂蜜,晚安我的小星星,晚安我的小明,晚安全世界最可愛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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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0 週三,聖誕節的氣息已經越來越濃,城市上空擠壓着厚厚的白色雲團,像是在醞釀一場聖誕節的大雪。
快到醫院的時候,沐春接到了張文文的電話,由於時差的原因,張文文看起來剛從健身房或者游泳池出來,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
沐春調侃道:“不錯啊,張博士還是適合北美的水土啊。”
“這叫什麼話,我是個超級愛國的醫生。”
“啊,我相信,我也一樣。”
兩人寒暄了三句話,張文文忽然略帶沮喪地說:“春啊,我可能聖誕節回不來了。”
“被女朋友糾纏住了?”沐春問道。
“什麼女朋友?哪有女人能纏住我張文文的,除了沐大美人,其他沒有了,沒有了。”
張文文這麼故作幽默反倒讓沐春有了一絲擔憂,一來《精神健康年會》在即,二來,知南附屬那邊總有年尾工作要他回來親自完成,不可能再無端延長假期。
張文文遇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有好多事情要回來和楚教授還有沐春大美人商量,明天我們有很多事要做,但是五小時後我就要趕到馬來西亞去一次,去調查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可思議的事情?”
沐春雖然在電話裡這樣問了,但是他也隱約覺得張文文不會在電話裡直接告訴他具體調查的是什麼事情,這讓沐春更多了一份擔憂。
張文文雖然聰明得過分,但是他也自由不羈慣了。
“不要與法律問題扯上關係,比如不合法的手術。”
沐春試着說道。
一直帶着爽朗笑意的張文文,忽然變得沉默。沐春的擔憂愈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