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淺眸光一沉,冷冷的看着北楚帝,“是你對嗎?噬心蠱!”除了他,她還真是想不出誰會對她下蠱,普天之下想要殺軒轅天越、慕容笙簫、沐景祈的也就那麼幾個人,綜合一切,他北楚帝便是最可疑的人。
整個大殿陷入了短暫的寧靜之中,空氣中似是有什麼東西壓下來,那凜冽如刀鋒的眼神緊緊鎖定着上方的巋然不動的帝王,周身恍若煉獄一般的氣息瞬間蔓延出來。那嗜血的殺意漸漸從心底發芽,生長,那是潛藏在心底最深的仇恨。這世上最大的痛苦不是飽受折磨,受盡這世間苦楚,而是,走過這一生,卻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忘了過往,頹廢今朝,不知前路,甚至,也許到了死的那一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然而比這還可怕的是,也許到最後連安於這地下都不可能,不人不妖,不死不活,真正的行屍走肉。
容淺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而去,雙手緊緊的握緊,她難以剋制的身體的衝動,那是最厭惡的本源,雙手間那些消散的內力漸漸凝集,強行突破着身體的桎梏,不管不顧,衝擊着全身的經脈。身體裡那東西似是感覺到了她的殺意,竟然開始活動起來,全身冰寒之氣跟那炎陽之氣開始猛烈的碰撞着。
額頭上那汗水一點點滲出,結冰,又融化,她那張臉,一陣紅,一陣白。
“開始難受了嗎?”北楚帝看着下面那雙眼在赤紅與冰藍之間轉變的女子,微擡着眼,眼底冷光陣陣,不帶絲毫的暖意,那從骨子裡而來的厭惡終於不再有任何的掩飾,“每到十五,天地陰陽之氣中,陰氣最弱,而你體內的噬心蠱屬陽性,便會非常的活躍,普通女子活不過十歲,便會因爲陰氣衰竭而亡,朕還以爲你會淪爲最好的祭品,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活到現在。看到你的時候,朕真的很驚訝。”
果然是他!是他將她變得這般不人不鬼,不死不活,容淺雙眼死死瞪着上方謀定一切的男人,眼底殺氣交錯,全身似有黑氣瀰漫一般,她手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多出了一把冰藍色泛着寒氣的長劍,她身體猛地朝着北楚帝的方向衝過去,這樣決然的殺意,不是因爲噬心蠱的作用,而是,從心底早已紮根的殺意,一旦觸碰,便再也控制不住。
銀光閃爍,那凜然的寒氣驟然襲向北楚帝,然而北楚帝卻像是渾然感覺不到一般,他目光淡漠的看着那雲白色的身影,氣定神閒。
容淺驟然躍起,手中冰寒之劍直劈向這北楚叱吒風雲的帝王。
“鏗——”的一聲,容淺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內力波動,她身體忽的一滯,猝不及防間整個人被震退出去,她半蹲在地上,目光凜然的看着那擋在北楚帝面前的黑衣男子,他一身黑衣,手執長劍,鋼鐵一般的面具遮擋住了他的臉,只留一雙陰暗森冷的雙眼冷冷的看着她。
容淺一咬脣,身體再度衝出,攻向那黑衣人,劍是好劍,招式也足夠凌厲,然而因爲她身體中內力並未恢復,力量大打折扣,她一劍劈出,雙劍陡然交鋒。
“咔哧……”一聲,似有兵器斷裂,整個大殿中內力驟然朝着周圍散開。
“噗——”容淺身體如風中枯葉一般,朝着後方跌退,灑落在空中的鮮血如霧一般瀰漫開來。
容淺緊緊抓着手中的長劍,冷冷的看着那手執斷劍的男子,哪怕他的兵器不如她,可是那強盛的內力卻讓她毫無招架之力,難道今日就該死在這裡不成?
那黑衣男子手執斷劍,朝着容淺緩步而來,眼中的殺意沒有絲毫的動容。
後方,北楚帝看着地上白衣染血的女子,忽然開口說道:“總是她的女兒,看你這般朕也不忍心啊。”
容淺冷嗤一聲,到了現在還要裝模作樣嗎?她緊抿着脣,不顧自己身體的難受,慢慢站了起來。
“北楚帝既是要殺我,那在我臨死之前,可否告訴我,這噬心蠱的母蠱在何人身上!”容淺長袖微微一抖,收起手中的長劍。她目光在那黑衣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轉而看向了上方的北楚帝。
真正厲害的蠱,都是有母蠱與子蠱的,母蠱亡,子蠱必然存活不了。而子蠱通常都會受制於母蠱。噬心蠱自然也是如此。但凡中了噬心蠱的人,若是有一天真的心魂盡失,必然受母蠱控制,這也是噬心蠱的可怕之處。但凡身中噬心蠱的人,等到蠱毒發作,那必然是世上最恐怖的人存在,中蠱人實力越強,力量也越強。只要身中母蠱之人想要做的事情,那身中子蠱的人必然聽令,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然而噬心蠱最可怕的便是,就是死,子蠱也擺脫不了母蠱的控制。
容淺之所以敢殺北楚帝,那是因爲她知道北楚帝身上根本就沒有母蠱,因爲從她進來這裡,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噬心蠱的活躍,除非他吃了抑蠱草,但是抑蠱草是劇毒,北楚帝這樣的帝王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的,想要控制她,他絕對沒有必要以身試險。
倒是眼前這個人,容淺冷冷的看着他,從他出現的時候,她便便感覺到血液裡有什麼在沸騰,噬心蠱似乎活躍了不少,難道,噬心蠱在他身上!
“殺你,朕怎麼捨得殺你,有你在,那可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利器。”北楚帝忽然說道,他微沉着眼看着容淺,“只是這噬心蠱似乎作用還不夠,你竟然能挨這麼多年,這一點,朕絕對不容許。”說着他看向那黑衣男子,冷冷說道,“將她抓起來,朕要再給她種一次蠱!這次,朕要親自來!”
再種一次蠱,那便是要將她體內的蠱去除,重新植入新的子蠱,那麼母蠱的主人也要換?容淺驀地瞪大眼,眼底寒光一閃,從前的事情她不記得,但是這次她怎能讓他如願。
看着那走向自己的黑衣男子,容淺緊握着雙手,內力全失,要如何反抗。強行催動噬心蠱,讓自己到達無法救贖的地步,這輩子再也沒有任何的記憶嗎?不死不活,永遠是別人的傀儡。
束手就擒,不也是那樣的結果嗎?
似乎,從一開始,她再也沒有第二條選擇的路,因爲所有的路結果都只是一條。
“皇上,發生什麼事情了?”外面,秦羽的聲音忽然傳來。
容淺驟然收回心神,眼底掠過一道冷光。
“沒事,退下!”北楚帝看了殿門一眼,冷冷說道,說着,他看向了容淺,“秦羽是朕的人,別指望他救你,況且,你身中噬心蠱,這世上沒有人希望你活着。”
果然,外面很快沒有了聲息。
是啊,這個世上都沒有人希望她活着,天算如此,了悟如此,天機上人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那又怎樣,她若要活着,這天也休想讓她死。大仇未報,就算是拼盡最後的氣力,她也不會讓放棄。
容淺手掌微開,心脈處的炎陽之氣慢慢從身體裡面蔓延出來,這是一場賭注,賭,她即便現在成爲了蠱屍,也不回憶忘記心中的仇恨,那一雙燦亮的眸驟然通紅。
那黑衣人看着容淺的動作,看着那一雙眼,他眼眸微緊,忽的向前走着,揚起手中的長劍,直接攻了過去。
此刻噬心蠱的力量還未被召喚出來,容淺的身體根本就不靈活,但是她知道,她死不了,普通的刀傷劍傷不會讓她有性命之憂。她忽的向前一步,任由心底的殺氣散發,魚死網破又如何,畢竟,這世上再也沒有可以留戀的,孃親的仇,就算是成爲蠱屍,她也不會忘記,不能忘記。
所在乎的人,他們都會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只有她一人墜入那深淵就好。所幸,再也沒有在別人的生命中留下痕跡,那樣,這顆心也終於安寧了。
就在那冰冷的斷劍刺向容淺的時候,忽然,殿內一陣冷風吹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突然從殿外閃身而入,直接摟住那雲白色的身影,閃退到一邊。
感覺到腰間的力量,似有什麼緩緩涌入身體之中,容淺偏過頭,一道銀光晃入眼底,還有他黑曜石般的眸中那深深的溫柔與擔憂,她眼底的血色漸漸淡去,大腦中忽然一片空白,然而在最後清醒的時候,恍惚間聽到一聲低喃。
“淺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那是誰的聲音,是誰如今她早已經分不清楚,唯一能感知的是,那一瞬間心跳的頻率似乎有了波動。
大殿之中,那黑衣人看着那月白色的身影離開,想要去追。
“不用追了!你不是那人的對手。”北楚帝忽然喊了一聲,他看了那黑衣人一眼,淡漠說道:“就算她這次走了,只要她身中噬心蠱,就無法逃脫朕的控制。”
黑衣人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着北楚帝,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冷光,“噬心蠱的母蠱可不在你身上。”這聲音嘶啞蒼老,聽着分外的刺耳。
“朕的命令就是聖旨,無人能違抗!”北楚帝冷冷的看着他,對所有人都一樣。
黑衣人眼底驟然殺意氾濫,忽而他冷哼一聲,“別忘記你答應我的事情。”話落,他身體掠起,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這空無的大殿,北楚帝坐在了龍椅上,眼底閃過一道殺意,若不是需要他,他如何也不會留下他。噬心蠱母蠱嗎?看來有必要種到自己身上,這纔好控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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