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很是暴躁,倒沒有動不動就發火,但是他只會揪着自己的頭髮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然後突然踢哪裡一腳,之後,又繼續揪着腦袋走來走去。
三個孩子就坐在凳子上看着。倒也有趣了許多。
“玄奕,你爲什麼這麼煩躁。”黎沁問。
“因爲玄米一直找不到啊.”玄奕回答。理所當然。
“那若是一直找不到呢?”所以。黎沁決定殘忍一把。
“……我會一直找下去。”這個問題顯然把玄奕問住了,但是隻是片刻,他就得出了結論。土協剛劃。
找不到有什麼關係呢?我會一直找下去。只是玄,你真的要我放棄一切事情,就爲了找你麼?
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雖然愛哭鼻子愛發小脾氣,但是你發火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三天的,那麼這一次,到底是因爲什麼?
你是個路癡,你曾經說過若是沒有我你連家都找不到,既然這樣,你又爲何會離開我獨自離去呢?
難道,你一直不出現,是因爲你迷路了麼?
那你最起碼露個面。讓我來接你回家啊。
若是你這次生氣只是爲了娶妻的事情,那麼我拒絕就是了。
只是玄米,我真的想你了呢。
你不在的日子,我覺得很煩躁,我早上起牀的時候會不知道應該穿什麼,我會找不到靴子,會找不到襪子。
我會找不到一切東西,我會不知道一切的衣服應該怎樣搭配着。
記得那天我穿了大紅色的衣服卻穿了綠色的褲子,硬是被嘲笑了許久。宮裡那麼多宮女太監,我明明可以讓他們伺候的。
只是玄米,我已經習慣你了。所以我試了幾次一直覺得不滿意,所以。我寧願自己成爲笑話也不想讓他們來。
玄米你知道麼,現在每天吃飯的時候我都變得好糾結,因爲沒有人爲我準備我愛吃的菜了,又或者他們會全都一次性拿上來讓我選,再也沒有人天天在我耳邊唸叨着我不能吃這個吃那個……
我吃了很多辣椒,所以,我胃疼到半夜睡不着。
可是玄,你是真的不管我了麼?
我疼得要死不活的時候你都不肯出現,我找你都快翻遍了整個大陸你也不曾出現。
你說,你是不是嫌我煩了,所以就一直躲着不想見我呢?
玄奕伸手,將衣襬拉起,沒有了玄的眼淚鼻涕,他的衣服一直很乾淨。
“玄奕。你把玄米當成了什麼?”他的動作黎沁全都看在眼裡,她本想着這些事情需要玄奕自己去體會,但是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個玄奕真的是白癡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我不知道。”他說。“或許是最親的人,也或許跟身邊的太監一樣,是個不可或缺的夥伴。”
黎沁下意識的朝着大門口望去,她耳朵微微動了一下,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撞擊在一起的聲音。
聽起來有些慌亂。
“只是這樣麼?”黎沁問,或者這樣有些急了,但是有些問題,必須早早弄清楚,否則,只會煎熬了兩個人。
“那……還可以怎樣?”玄奕不解。
“玄奕,我聽聞你已經取消了大婚的日子,那麼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取消了麼?”黎沁沒有回答。她直接轉移了話題。
玄奕皺眉,爲什麼?
因爲玄米不喜歡,因爲玄米不想讓他娶……
他眼神迷茫,不知道爲何自己想到的都是玄米。
可是分明,娶妻生子,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心底突然有些害怕,隨即,他擡頭看着黎沁。仿似要從她的眼睛裡確認些什麼。
黎沁一直在笑,但是那個笑容是?勵的,他不可思議的往後退了幾步,直到碰觸到花園內的大理石圓桌才停下腳步。
心底一股涼意在不斷升起,直到這一刻,他才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他該不會,是喜歡玄米吧?
這個想法讓他非常的迷茫和恐怖,他不想承認,但是種種跡象表情,他就是喜歡上玄米了。
他又覺得這是對的,因爲他和玄米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
最主要的是,玄米依賴他,他離不開玄米。
他都已經取消了大婚,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
可是,兩個男人,怎麼可以相愛?
明明是春天,他卻突然覺得有些冷,而且,心都開始疼了,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看樣子,你已經有答案了是麼?”黎沁沒有繼續追問,因爲她能做的,也只是這樣了。
“……”玄奕震驚的無以復加,害怕和驚喜在心底四處亂轉,若是他真的喜歡玄米,他又該給他怎樣的生活?
最主要的是,玄米,是不是也喜歡他呢?
若是喜歡,他想,就算不當這個皇帝不被世人所接受他也會跟他在一起,但若是,不喜歡呢?
不,不會的。
他和玄米之間的最後一次談話是玄米問他是不是要娶,他當時說是。那麼,是不是就是因爲這句話傷了玄米的心,所以她纔要離開呢?
“這件事情真的太可怕了,我需要冷靜一下。”他這般說完,轉身就朝外邊跑去,他速度太快,以至於未曾看見藏在門口的一抹嬌小的身影。
玄米扶住門框,指甲陷阱肉裡,她眼睜睜看着他的身影跑開而無能爲力,剛纔的對話她都已經聽見了,但是她並未聽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看見的,只是玄奕跑掉的樣子,他不願意接受吧。
即使知道他也喜歡他,他還是不肯承認吧?
所以。他纔會跑開。所以,他纔會跑得這般急促和狼狽?
“不去追麼?”不知什麼時候,黎沁已經來到他身後。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他快要聽不見。
其實這些日子他走得並不遠,只不過是因爲剛好熟悉玄奕的找人模式,所以他才刻意躲藏,可是躲着躲着,他就發現他迷路了,之後,他才知道慌。可是慌張有什麼用呢?
他就是回不去了。
直到,在幾天前,他被黎沁派出去的人找到,之後,就帶到了這裡。
“追有什麼用呢。他心裡沒有我。”雖然黎沁幫助了他,結果也並不是他想要的,但是既然已經知曉了玄奕的心意,那他應該徹底離開纔是。
“他愛你。”黎沁回答。
“不,……他若是愛我,就不會是剛纔這樣的反應了。”玄搖搖頭,很顯然,她還沒從剛纔的悲傷中緩和過來。
“他不是不愛你,只是暫時不能接受而已……畢竟你現在……”
“……”玄米驚訝,郡主想說的是,畢竟他現在,是個男人麼?那是不是,只要他不是男人,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呢?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驚醒。
“後院已經爲你收拾了一間屋子,你若是暫時不想被打擾可以先去那裡,很隱蔽,一般人也根本就不會去,若是想好要去面對了,就出來。”
不想將他逼得太近,黎沁說完這話之後就邁開腳步離開了。
她要去看看她那個傻玄奕,到底是不是一個人躲着傷心去了。
“另外,恢復女裝吧。你這樣一直扮演着另外一個人的身份,不累麼?”
黎沁的話將玄炸了個外焦裡嫩。
她是女兒身,郡主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件事情,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啊,就連已經同牀共枕很多次的玄奕都未曾發現。
她是叫小米,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在黑/市上穿梭,三歲的時候被外出遊玩的玄奕買下,之後就一直跟隨在他身邊。
彼時的她一身男裝,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衆多奴隸中,她年紀最小,也最難賣出去,身邊的人走走停停,只有她一直存在。
她已經跟在黑市老大身邊一年多了,反正她剛剛開口會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待在黑市上了,她唯一記得的就只有一雙發黃的手一直護着她,可是後來她才知道,那人不是她的孃親,甚至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而她也只是被夫雲背叛,賣到黑/市上準備將她在專賣出去的。
但是因爲長得醜,虎背熊腰,臉上還有無數的斑點和一大塊差點覆蓋了整張臉的黑色胎記。所以她也一直在黑、市裡逗留,而聽聞周邊的人說,她就是這位婦人在河邊撿到的,當時黑/市老大覺得這麼小的孩子待在身邊是累贅想要丟掉,但是很多次都是她不準。
她做着兩人份的事情,兩個人吃着一人份的東西,在那裡,她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但是隻有她知道,她其實一點也不醜,有一次她無意中中看見她將臉上的疤扯開,露出一張非常漂亮的臉,但是她警告她,不能說出去。她那時候不懂,卻也把她的話當成了聖旨。
那時候年幼的她根本就不懂得爲什麼她要隱藏容貌,現在想想,她定是故意的,因爲她不想被賣出去。
她寧願在黑/市上輾轉,寧願一直生活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