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恂滿月沒多久,開國郡公曹佗聯合衆大臣上書,請求拓跋宏策立皇長子爲儲君。
拓跋宏下詔駁回了曹佗的建議。理由:一,拓跋恂出生沒多久,尚在襁褓中,且身體羸弱,立太子爲時尚早;二,子以母貴也是天經地義。而拓跋恂的生母林貴人,出身卑微,血統低賤。
第一個理由爭議不大。
爭議大的是第二個理由。
自太祖拓跋珪打下北魏江山以來,到拓跋宏爲止,北魏王朝一共有六位君王——準確來說,是六位半君王。除了算爲半個君王的南安隱王拓跋餘,繼承皇位的五位君王,全是長子。
南安隱王拓跋餘,是第三位君王拓跋燾第五個兒子。
當年中常侍宗愛弒殺太武帝拓跋燾,擁立拓跋餘爲帝。因爲沒有按照長幼順序當的君王,不得人心,且拓跋餘喜歡醉酒,縱情聲色犬馬,不過問國家大事,致使百姓憤恨。
當了八個月的君王,被叛軍殺死。
之後衆大臣擁立拓跋燾長子拓跋濬即位。
拓跋宏下詔駁回策立皇長子拓跋恂爲儲君的建議沒多久,開國郡公曹佗又再聯合衆大臣上書,再次請求拓跋宏策立皇長子爲儲君。並指以南安隱王拓跋餘爲鑑戒,要拓跋宏爲江山社稷着想。
拓跋宏又再下詔駁回。
北魏王朝繼承皇位的五位君王,儘管都是按照長幼順序,但他們的生母,都是出身於大戶人家,血統高貴。而拓跋宏的生母李氏,也是名門出身,父親節青年時代就封南郡王,母親是襄城王之女。
曹佗是死腦筋,思想頑固守舊,性子執拗,堅持己見。
再次上書。
這次是太皇太后出面。只是說,儲君始終會立,也不用急於一時,想當年獻文帝拓跋弘(拓跋宏父親)立皇太子的時候,是兩歲,而當今主上拓跋宏,是三歲的那年才立爲皇太子。北魏帝國的幾位君王,有誰一出生就立爲儲君的?
立儲君之事,終於消停了。
曹佗是曹夫人的祖父。一年之前,他曾數次聯合衆官員上奏,附和懷朔鎮將汝陰王拓跋天賜,沃野鎮將安南王拓跋楨,共同上書,要求廢除官吏俸祿制,恢復無俸制。
每次都被拓跋宏下詔駁回。
北魏是馬背民族,爲鼓勵大家拼殺,不設俸祿,以戰利品自給。自從世祖拓跋燾統一北方後,戰爭日益減少,因爲沒有俸祿,官員只貪污受賄,巧取豪奪來滿足生活需求。
這些年來,大部分官員大肆貪污公物,血腥榨取民脂民膏,致使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嚴重威脅到北魏的統治。
拓跋宏在太皇太后的授權之下,實行官吏俸祿制。杜絕官員貪贓枉法,如有違法者,贓滿一匹者,要判處死刑。
官員們已經習慣了掠奪,一時半會還改變不過來。
曹佗也是這些官員們之一。
太皇太后和拓跋宏堅持實行官吏俸祿制。對貪婪成性,惡習不改,以身試法的官員毫不留情,不管官職大小,都嚴厲懲治。短短的一年時間裡,坐贓死刑的官員多達四十多人。
就算是跟太皇太后的同輩諸王——文成帝拓跋濬的兄弟,懷朔鎮將汝陰王拓跋天賜,沃野鎮將安南王拓跋楨,太后對他們也毫不手軟。
二王自認身份地位尊員,對官吏俸祿制不隊爲然,依然我行我素,繼續貪贓枉法,滋長腐敗勢力。
結果太皇太后令拓跋宏將二王嚴懲。
後來在衆大臣的請求下,拓跋天賜和拓跋楨雖然得以免去一死,但卻被罷免官爵,禁錮終身。
如此鐵腕手段,貪贓枉法得到有效制止。
而開國郡公曹佗,也停止了鬧騰。如今爲了立儲君之事,曹佗又再跳起來興風作浪,憑的是五朝元老,倚老賣老。
——當年南安隱王拓跋餘作亂的時候,曹佗跟隨在拓跋濬左右,爲他出生入死。在拓跋濬爲奸人陷害,命懸一線的時候,是曹佗衝上前,爲他擋上一箭,幾乎喪命。
拓跋濬即位,曹佗亦立下汗馬功勞。
作爲一個勞苦功高的老臣子,曹佗在朝廷上極有威望。雖然立儲君之事暫時擱置,但不知什麼時候又再起風波。
時間飛快而過,轉眼,夏天到來了。在馮熙五十五歲大壽之日,拓跋宏帶着馮潤和馮姍到馮府慶壽。
拓跋宏的到來,馮府上下人興奮不已。
當今君王親自到來,馮家門楣可是增光了。因此馮熙笑得嘴巴都合不過來,和馮誕喜氣洋洋率領着全家到大門恭迎。
馮清夾在衆人中間,偷偷朝拓跋宏看過去。
拓跋宏玉樹臨風的站在那兒。
嘴角隱隱約約蘊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淡然,有着流泄如水般的清雅。碰巧燦爛的陽光落下來,灑在他身上。
他的頭髮被鍍上了一層金邊,臉也被鍍上了一層金邊,衣服也被鍍上了一層金邊。而拓跋宏整個人,就有了金屬雕像一般的容顏,彷彿置身在一片炫目不可逼視的光芒之中。
馮清的臉,突然就紅了。
嬌羞無比的低下頭去。心中,有着強烈的震盪般的感覺。
衆人對拓跋宏行三跪九叩大禮。
拓跋宏倒是平易近人。當下微笑道:“大家不必多禮。今日朕的身份不是主上,而是馮家女婿,到岳父家給岳父拜壽來了。”
——除了是女婿,在馮家,他還有另外兩個身份。
因爲是太皇太后的孃家,他算得上是馮熙的甥外孫;馮誕的妻長樂公主,是他同父異母妹妹,因此馮誕是他的妹夫。
儘管如此,繁瑣的禮節是免不了的。
馮潤馮姍分別站在拓跋宏左右。
馮潤一張小臉兒水粉,眼睛滴溜溜,雙脣微微地抿着,骨子裡流露出來的風情難以掩飾;馮姍眼睛呈四十度角往下彎,嘴角四十度角往上翹,衷心地綻開一個嬌柔甜美的笑容。
作爲拓跋宏貴人的馮潤馮姍,也算得上是給馮府錦上添花,光宗耀祖,增光門楣了。
就是跟着馮潤馮姍進宮的侍婢,落依,秋兒,梓佳,心悠這四人,也是榮歸馮府,跟着主子水漲船高。她們的身份無形中也變得尊貴起來,馮府裡上下的人禮數有加,不敢怠慢。
一番禮數後,衆人進了馮府。
剛進門,常姨娘就拉着馮潤的手,周姨娘則拉着馮姍的手。兩對母女相對遙望,可謂是眼淚汪汪,百感交集。
此時馮府熱鬧非凡。
門庭若市,賓客如雲。處處張燈結綵,燈籠彩旗,樂師們嗩吶鼓首,吹吹打打,更添了喜慶。
平城很多達官貴人都來了。就是沒來,也差人送來了禮物。金銀器皿,竹木牙骨雕琢,絲織刺繡,文房珍玩……不勝數,擺了整個大廳都是。
拓跋宏也送來了禮物。
是一道《龜雖壽》詩: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爲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此詩是魏晉時期的曹操所作。
曹操自比一匹上了年紀的千里馬,雖然形老體衰,屈居櫪下,但胸中仍然激盪着馳騁千里的豪情。他說,有志幹一番事業的人,雖然到了晚年,但一顆勃勃雄心永不會消沉,一種對宏偉理想追求永不會停息!
禮物不貴重。
但卻難得可貴,是拓跋宏真跡墨寶,用漢文親自抄寫。字體瀟灑飄逸,行雲流水,筆畫直線有力,清晰流暢,有着雄健之氣。
馮熙如獲至寶,連忙吩咐下人在大廳堂顯眼之處掛起來。
之後請拓跋宏,馮潤,馮姍到側廳坐,陪笑寒暄了好一會。隨後馮熙告退下去,留下馮誕和長樂公主在側廳相陪,他帶着衆小妾,還有幾個兒子出去招呼其他到來的賓客。
馮潤坐得無聊。
她有事要找馮夙,有些話要問他。因此對拓跋宏道:“陛下,妾難得回孃家一趟,妾想周圍看着,走一走。”
拓跋宏點頭道:“好。”
馮潤帶着落依秋兒走出側廳。遇到馮府每一個人,都恭恭敬敬,垂首而立:“娘娘。”馮潤只是微笑,點點頭。
在大廳時看到常姨娘。
“娘,夙弟呢?”馮潤上前問:“怎麼不見影兒?”
“剛纔還在哪兒晃悠呢。”常姨娘也伸長脖子張望尋找:“如今一轉眼,人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旁邊小廝聽到了,趕緊堆着笑道:“娘娘,剛纔奴才看到四公子往後院子那邊方向走去了。”
“這混小子!真真是氣死我了!”常姨娘跺腳,咬牙低聲罵:“家裡來了這麼多客人,都不懂得陪着他爹爹去招呼。自個兒開溜偷懶去了,難怪討不到他爹爹歡心!”
馮潤嘻嘻笑:“娘,反正我閒着沒事做,你幫你把他找回來。”
馮夙跑到後院子,準沒什麼好事兒。
果然,還真給馮潤猜着了。
她在後院子見到馮夙的時候,馮夙正在調戲一個婢女。拽着她,一步步地把她逼到牆角,無處可逃。
然後馮夙讒着一張臉,湊近婢女,嘴巴在她臉頰上一個勁的“叭嗒”“叭嗒”亂親。
表情猥瑣。
動作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