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嬪在一旁聽着,既然乾德帝已做出了決定,她自然不可有任何異議,只是心內一想到宛瑤寧如今生死未卜,還是硬生生的疼着,邊想着,忍不住垂首啜泣起來。
乾德帝見了,雖然對安嬪並沒有太多的情意,卻還是生了憐憫之意,柔聲安慰道:“你也別太過擔心了,湘兒會好好照顧瑤兒的,你若不放心,大可每日過來看一看她。”
安嬪已有好些時日不曾聽過乾德帝的溫言溫語了,心內不由得更是悲喜交加,忙點了點頭應道:“是,臣妾遵旨,”邊說着,便用帕子拭着眼淚,又問道:“臣妾實在放心不下,不知可否進去看瑤兒一眼?”
乾德帝凝眸看着她,頓了一頓,頷首應道:“一起進去看看罷。”說罷,他負手緩步走進了寢殿。蘇皇后、宛湘寧和安嬪隨在他的身後跟了進去。宛儷寧同寧妃對視了一眼,頓了一頓,輕輕點了點頭,也跟着走了進去。
已換成淡藍色繡淡梅花絲緞寢衣的宛瑤寧安靜地躺在榻上,雙眸緊閉,面色蒼白,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血色。
安嬪見了,心內一痛,當下也顧不得乾德帝、蘇皇后在此,直至撲上前去伏在宛瑤寧身上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道:“瑤兒!瑤兒!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邊哭着,雙手邊抓緊宛瑤寧的肩膀用力搖晃着,似乎搖一搖就能將她搖醒了一般。
宛湘寧留心看着,見宛瑤寧的睫毛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些,心內不由得一驚,再轉眸往宛儷寧身上看去,見她正滿臉陰翳地看着榻上不省人事的宛瑤寧,秀眉緊蹙,忖了一忖,快步上前,將安嬪扶着往旁邊一靠,而她自己則在榻上坐着,雙手按着宛瑤寧的肩膀,輕聲道:“瑤兒,你看大家都在這裡盼着你早日醒來,父皇、母后都來了,姐姐們也都在這裡,你可千萬要撐住啊!”說罷,她再擡眸看向宛瑤寧,見她的睫毛一動不動地垂在面上,呼吸均勻,似在做着香甜的美夢一般。
蘇皇后見了,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輕輕嘆了口氣,道:“湘兒,你也莫要心急,相信過段時間,瑤兒定是能醒過來的。”
宛湘寧擡眸看了看安靜的宛瑤寧,又側眸看着蘇皇后輕輕點了點頭,應道:“母后說的是。”
折騰了許久,夜已深了,衆人也都覺得很是疲累,便各自回宮去歇息去了。
看着宛儷寧緩緩離去的背影,宛湘寧微眯着雙眸,輕輕嘆了口氣,道:“好歹是姐妹一場,她怎可如何狠心?”話音剛落,她便決定宛瑤寧在被子中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低眸一看,見宛瑤寧果然緩緩睜開了雙眸,對她虛弱地笑了一笑。
宛湘寧側眸看了看瑾蘭,瑾蘭會意,走到門邊將房門緊緊地闔上了。
宛湘寧垂眸看着宛瑤寧,柔聲問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渴不渴?”
宛瑤寧緩緩搖頭,只輕聲道:“姐姐,二姐姐要害你……”她輕輕就着宛湘寧的手坐起身來,斜斜地倚在枕上,低聲將今晚在溪邊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對宛湘寧說了,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惶急,顫抖着問道:“姐姐,這該如何是好?”
宛湘寧低低垂着眸子,一字一頓地道:“寧妃!她終究還是將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宛瑤寧奇道:“難道姐姐早就知道了?”
宛湘寧一怔,擡眸看着她,笑着應道:“那倒沒有,今日方知,”邊說着,邊將話題岔開,又對宛瑤寧道:“不過,若是宛儷寧知曉你已經清醒過來,定然還要想法子加害於你,所以你還需裝作未醒的樣子纔是。”
宛瑤寧輕輕點了點頭,應道:“我曉得,方纔姐姐的提醒,我也聽明白了。”
宛湘寧微笑着點了點頭,側眸看了一眼仍立在不遠處的秦若離。
秦若離會意,躬身道:“公主放心,微臣知曉該如何來做。”
宛湘寧輕輕點頭,秦若離一向是蘇皇后的親信,自然是信得過的。
又安撫了宛瑤寧一會兒,看着她擁着錦被沉沉地睡了過去,宛湘寧方纔起身離開,拖着痠軟的身子,在瑾蘭、瑾芯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寢殿,剛開門走了進去,卻見燈影下又坐了個窈窕的身影,定眼一看,正是鬱青青,便又笑着走了過去,在她對面坐了,道:“有點事情耽擱了,讓你久等了罷?”
鬱青青輕笑着應道:“不妨事,我方纔來的時候見宮人們來來往往的,是發生甚麼事情了嗎?”
宛湘寧垂眸,將方纔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講給她聽了。
鬱青青聽了,不由咋舌,道:“這二公主還真的會對三公主下手?一點骨肉親情都不念了嗎?”
宛瑤寧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看着鬱青青問道:“我兄長可還好嗎?”
鬱青青點頭應道:“你且放心,太子殿下很好,”說罷,又將她夜探天牢並遇到朗清之事對宛湘寧講了,“我都不曉得哥哥竟有這樣的本事,能混進宮裡來。”
宛湘寧微微一笑,道:“他是喬裝打扮之後,隨宣威將軍府的杜夫人一起進來的。”
鬱青青點了點頭,又看着宛湘寧,問道:“如今既已知曉二公主與寧妃娘娘要對你不利,是否要儘快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呢?”
宛湘寧搖頭,應道:“雖然看上去父皇對我的疼愛與從前是一樣的,但是我感覺的出來,他對我已不像從前那般信任了,可能對兄長和沈將軍的猜疑讓我們父女之間也生出了嫌隙。因此,就算我去對他說儷寧要害我,只怕他也是不會相信的,我們手裡也是半點證據都沒有啊。”
鬱青青秀眉微蹙,問道:“那我們該當如何是好?”
宛湘寧看着她,應道:“宛儷寧不是要害我嗎?那就讓她來吧,我倒想看看她有甚麼法子。”
鬱青青看上去有些擔憂,道:“那你可千萬要小心一些。”
宛湘寧點了點頭,應道:“放心,我是不會有事的。”
翌日清晨,宛儷寧剛用過早膳就去了照竹宮,見寧妃同宛鍾寧正在小花廳中用早膳,便徑直走了進去,笑道:“娘娘真是好興致,這小花廳佈置的倒真是別緻雅觀。”
宛鍾寧見了她,站起身來,躬身行禮:“見過二姐姐。”
宛儷寧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多禮,又笑道:“原也該恭喜四弟弟,有寧妃娘娘的籌謀,想必離四弟弟的好日子也不遠了。”
宛鍾寧一怔,垂首應道:“姐姐說笑了。”
寧妃在一旁輕笑,問道:“公主不是該隨駙馬回府了嗎?”
宛儷寧嗤笑一聲,應道:“我想在哪兒便在哪兒,他哪裡管得着我?”
寧妃聽她的言辭之間,似乎對駙馬很是不滿,只微微一笑,並不接話,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又放下來,看着宛儷寧問道:“三公主可還好嗎?”
宛儷寧微一蹙眉,悶聲應道:“我派人去太醫院問過了,太醫說她尚未清醒過來,也不知何時會醒,就算有一天她醒過來了,我那個生性怯懦的妹妹,也是不敢隨便亂說話的。”
寧妃凝眸看着她,問道:“若是她敢呢?”
宛儷寧又道:“無憑無據的,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說罷,她緊緊盯着寧妃,問道:“難道娘娘一定要我對瑤寧下毒手嗎?”
寧妃似笑非笑地道:“難道昨晚下毒手的那個是旁人嗎?”
宛儷寧聽了,心內一急,忙道:“我是一時糊塗罷了,瑤寧總是我的親妹妹。雖然我素日裡不喜歡她,但總不至於要殺了她罷。”
寧妃並不回答,只道:“如今,三公主還在毓秀宮裡,若是有一日醒了,便會將昨晚之事說給琅華公主聽,”她擡眸看着宛儷寧,一字一句地道:“那琅華公主,可不像是三公主那般怯懦的女子,難道她,還能放過公主嗎?”
宛儷寧聽了,眸中一暗,不由得又想起從小在宛湘寧面前受過的委屈,狠了狠心腸,應道:“既如此,那便讓瑤寧醒不過來罷!”說罷,也不想再同寧妃說話,轉過身去,徑直離開了照竹宮。
待宛儷寧走遠後,宛鍾寧側眸看着寧妃,問道:“母親,您真的放心與她合作嗎?”
寧妃應道:“這宮裡恨透了宛湘寧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只有那母子三人都被壓得不得翻身之時,你才能高枕無憂地坐上那個位子。”
宛鍾寧又道:“只怕,二姐性子未必是能成事的。”
寧妃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她不必能成事,只需助我們除掉擋路之人便可以了。”
宛鍾寧又道:“大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不可小覷,只怕不是那麼容易能動搖的。”
寧妃笑道:“只要是君王,皆有他們最爲忌憚之事,只要牽涉到此,不用說女兒,就算是生身父母,只怕該除也是要除了的。”
宛鍾寧垂眸一想,又笑道:“母親說的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