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雪落花殘關隘孤

飄雪層疊而下,百花殘破,難尋芳蹤。

人流拖家帶口,哭嚎向南。

兵馬垂首喪氣,無聲南行。

人流與兵馬之間,無物阻攔,卻自然而然分開一條道來,涇渭分明。

那條道路直通南北,也是一條長白,鋪滿晶瑩雪珠,貫穿遠近。

便在這一片南潮之中,那條雪道之上,開出一朵黃花。

那是一柄油紙傘,細細補過,搖曳向南。

人們投來奇異目光。

不解,疑惑,質疑,憐憫。

有人隨意掃過,不聞其事。

有人張口欲言,卻又止在嘴角。

人流,兵馬,從兩側疾馳而過。

一柄油傘遮雪,一身黑袍拖地,獨行向北。

於那雪道之上,只留下一排腳印。

再說龍嶺關上,武慎率領一衆老兵,登上城牆。

城中守軍原本便不過兩千,如今選擇留下之人,不過一半。剩下一半,想來也是隨那守將,遵守“軍令”朝南方撤退。

狄國經歷近日來多次大戰,此次南下事實上所帶人馬並不算多,可戰之人,不過十萬。就連齊國前些時日兵馬都不如。

但是即便是這十萬大軍,也不是燕國這一盤散沙能夠抵禦。

而兵鋒直指龍嶺關的狄軍,是由二王子伊吾所率部衆,論戰鬥人數,也有兩萬之巨。

這將會是一場,兩萬精壯戰士,對一千燕國老兵的戰鬥。

血戰便會發生在這龍嶺關上。

勝負,看似毫無懸念。

兩萬對一千,即便是剛剛學了三字經的兒童,都能夠說出誰弱誰強。

然而,戰爭不是數字堆砌。

若說繪畫,書法,陽春白雪是藝術。

那麼戰爭同樣能夠成爲其中一種。

武慎便站在城牆最前方,望着黑壓壓狄軍撲向龍嶺關。

狄軍似乎並不急着搶攻,悠閒過來,彷彿龍嶺關在他們眼中,已然唾手可得。

風將他額前亂髮吹起,卻吹不動他面上絲毫波瀾。

一如他身後老兵,巍然不動。

他們望着人潮洶涌,並不害怕。

因爲他們這些年,已經見過太多支離破碎,見過太多生死離別。

生死二字,他們早已拋諸腦後。

他們更不會臨陣脫逃。

因爲武慎已經給過他們機會選擇,讓他們能夠隨着守將,安然撤離此地。是的,他們能夠像過去一樣,選擇更簡單的道路,苟且偷生。

可是他們沒有。

他們選擇捍衛身上這一身戎裝,捍衛身爲軍人的榮耀。

或許他們早已做好赴死準備,他們也不覺得自己能夠生還。但是,他們絕對料不到,武慎在沉默許久之後,突然開口,“我們能贏。”

所有人都以爲自己沒有聽清,望向武慎背影。

武慎回過神來,對這些老兵高聲喝道:“我們能贏!”

人們望着武慎,看着他沉着面容,從剛剛震驚中反應過來。沒有鼓舞,卻是有人笑出聲來。

這些老兵,不說久經沙場,至少都是兵油子。

鼓舞士氣的伎倆,這麼多年,他們不知道看過多少。不得不說,武慎說得很直白,但是絕對不出乎意料。

回想武慎之前那番演說,還以爲武慎能有什麼高招,原來和其他將領,也沒什麼兩樣。

他們便這麼看着武慎,心中猜想武慎將會說些什麼。

想來想去,也不過是那些以弱勝強的例子。

這些故事,在他們這麼多年戰場生涯中,也不知聽過了幾遍。

果然,武慎開口了,“古代行軍打仗,有許多以弱勝強的例子。”

有人對視偷笑,暗想自己想的不錯。

誰知武慎陡然提高音量,“什麼以弱勝強,全部都是放屁!”

城牆上氣氛陡然一肅。

人們面露疑惑,望向武慎。這種時候,他還說這種話,難道就不怕打擊了士氣?原本他們就勝機渺茫,武慎這是要自掘墳墓?

武慎幽幽說道:“人數,或許是戰爭的一個因素。當少數人戰勝大軍,大家便習慣將這成爲以弱勝強。一柄鋼槍,百把竹筷,誰弱誰強?所以我有一問,何爲弱?何爲強?”

話音未落,衆人已然陷入沉思。他們是老兵,自然也比普通新兵見得更多,思考更多。

武慎不給他們太多時間思索,繼續說道:“古有白衣渡江,可稱以弱勝強之經典。可細查其始末,卻發現,始終是以強勝弱。從大局而言,呂子明人數始終處於劣勢。可從小處落手,他扼住關雲長最近緊要幾點。輕敵!守軍懈怠!與這些薄弱環節相比,呂子明便是強!從小入手,以強勝弱,最終扭轉大局,以弱勝強。”

衆人聽聞此言,只覺豁然開朗,可心中仍有疑惑。武慎此時此地,說出此言,又是爲何?

武慎並未讓他們久等,徑直說道:“所以我說,我們能贏!不是空口白話,而是狄軍雖衆,卻也有其弱點,若是利用得當,我們就能夠守下龍嶺關。”

衆人聞之精神一振,將期待目光投在武慎身上。

武慎反而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回頭再次遙望狄軍,留給衆人,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軍中主將,可以親民,卻又必須將自己摒除在衆人之外。

幸好,他有一員得力干將。

趙恬挎着戰鼓鼓槌,站到衆人之前,朗聲說道:“狄軍劣勢,難道還不明顯?他們雖然有兩萬餘人,可是你們仔細去看,他們是爲奇襲而來。軍中戰馬足有半數。爲了極速行軍,軍中多爲輕甲,更沒多少攻城器械。你當他們見到我們龍嶺關上旗幟搖曳便減慢速度,是因爲老神在在?”

“不!”一聲暴喝!便如驚雷驟起。趙恬嘴角掛起冷笑,“他們是在害怕!他們知道自己不利攻城!這便是他們的劣勢。”

衆人露出瞭然神情,趙恬繼續說道:“而我們也有優勢。那便是這座龍嶺關。即便狄軍涌上城頭,同時接敵不過百人。而城牆設計,前窄後闊。若是上了城頭,我們便是以多打少,還能怕他?”

此言一出,軍中士氣大振。

然而還是有人心中疑慮,“我們畢竟老了,他們若是源源不斷上來,我們總有一日……”

趙恬略微皺眉,立即將他打斷,“要殺光我們,狄軍要死幾人?”

衆人默然。

趙恬微微一笑,“此處狄軍兩萬,爲了踏過龍嶺關,他們能夠拋下多少人命?我們今日站在此地,便是將生死拋之腦後!那麼,他們能拼多少?他們會怕!他們會顧慮。他們能忍受多少傷亡?百人?千人?萬人!?”

四周皆靜。

武慎這纔回過頭來,微微笑着,淡淡而言,“我們,能贏!”

龍嶺關前,狄軍戰鼓擂起,準備攻城。

龍嶺關後,那朵黃油傘,飄至牆後。

油傘主人收了紙傘,抖落一傘白雪。

黑衣一抖,敞開衣襟,露出其中一身花袍。

花袍取了腰間酒壺,痛飲一口,點起旱菸,噴出細長白霧。

他仰起頭望着巍峨城牆,聽着震耳戰鼓,微微一笑,“來得還不算太晚。”

一身花袍,猶如定住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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