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金葉波現在的身份是八路軍的一員,然而林飛虎心裡對於日本人的偏見不是馬上就能消除的。
何翠娥,慧能,秦凱歌……還有許家無辜死難的四個老人,他和日本鬼子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這放在任何一個時候都是不死不休的死結,只能用血與生命來化解。可以說林飛虎恨不得把所有的日本鬼子都殺光了才解恨。
現在上級讓他的特務團派出一支小分隊掩護金葉波的行動,讓林飛虎非常的不舒服。不舒服歸不舒服,上級的命令還是要服從的。
上次不許日本鬼子投降把他們殺光了的事情已經違反紀律了,林飛虎這次不想再爲一個不怎麼看好的日本人再一次犯錯誤。
實際上林飛虎對於所謂的反戰同盟是不怎麼相信的,那些日本鬼子兵一個個都是被軍國主義毒害得不輕不輕的,僅僅憑着一些喊話就能分化鬼子的鬥志?
儘管林飛虎表示懷疑,他還是讓趙二龍派了一個排,負責掩護金葉波來到濱海區的第一次反戰喊話。在隊伍出發前,林飛虎特地把李英奇叫來了,吩咐他一步不離金葉波的身邊,看看這個洋鬼子有什麼辦法能讓鬼子產生厭戰心理。
入夜,濱海軍區特務團的一個排負責掩護,金葉波帶着事先印刷好的宣傳品,悄悄的靠近了膠濟鐵路邊上的瓦房據點。瓦房據點駐紮着鬼子的一箇中隊,因爲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一直是濱海區非常頭疼的一個據點。
金葉波他們利用黑夜的掩護,悄悄地靠近了瓦房據點。戰士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地方挖好了掩體,看到金葉波拿着鐵皮筒子站到了掩體裡面。據點上的探照燈來回的晃動着,兩個抱着步槍的鬼子兵來回的走動着。
“同誌たち……”金葉波開口就是日語,他也不管身邊的戰士們聽不聽得懂,直接拿起鐵皮筒子朝站崗的鬼子兵喊了起來。
那兩個站崗的鬼子兵突然聽到有人喊叫,又是用日語喊話的,趕緊把頭伸過來四處張望,想要找到說話的人在什麼地方。
“我親愛的同胞們,你們不用找,只要耐心地聽着就行了,”金葉波用日語喊道,“我和你們一樣,曾經是一名帝國的士兵。我在兩年前被徵召入伍,離開了家中的親人來到了中國。”
“納裡?”站崗的兩個鬼子兵對望了一眼,搞不懂這個同胞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曾經的帝國軍人?意思是說現在不是了嗎?
兩個鬼子兵正在疑惑着呢,被金葉波下面的話吸引住了。
“我和你們一樣,是帶着爲天皇盡忠爲大日本帝國盡忠的熱情來到中國的。”金葉波看到上面的鬼子兵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鬆了口氣,繼續喊道,“我在國內的時候,受到的都是和你們一樣的宣傳教育,帶着一腔熱血來到了中國,說什麼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爲大日本帝國的崛起而戰鬥。”
“可是我們都錯了!大日本帝國的崛起不應該以侵犯別的國家主權,傷害別的國家老百姓作爲前提。中國人,朝鮮人還有南洋人都和大和民族的人們一樣,是同等的民族,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沒有誰是活該被侵略被奴役的……”
“八嘎!”一個鬼子兵聽了大怒,對着金葉波藏身的地方就端起了槍。正如金葉波所說的,他們在應徵入伍的時候就被輸灌了一種思想,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大和民族的人才是最優秀的,支那人朝鮮人只不過是劣等民族,根本就不配和大和民族的精英相比。他們奉命出國就是爲了拯救這些愚昧的民族,讓他們感受到天皇陛下的恩澤,感受到天照大神的眷顧。現在下面的這傢伙居然說這些人和大和民族的優秀人種是平等的,這是腦子有問題嗎?
“住手!”另外一個鬼子兵輕喝了一聲,“再聽聽!”
那個準備開槍的鬼子儘管不情願,還是悻悻的放下了槍,他心裡也有點好奇,下面的這傢伙說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背井離鄉來到了中國,和中國人打仗,我們殺害了很多無辜的中國人,有時候甚至殺光了整個村子。可是我們想過沒有,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有什麼罪,他們好好的爲什麼會遭到飛來橫禍?”
“這都是我們的帝國主義思想在作怪,我們不顧人情道義濫殺無辜,這是非常不人道的行爲。我們在爲軍國主義者賣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家人也在擔心我們的安全?”
“我們本來都是善良的百姓,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被騙到中國來從軍,要是戰死在中國,我們家裡的親人怎麼辦?我們的父母在家倚門相望,盼望着我們平安歸來。同樣的道理,中國人也不想打仗,他們也想要和平,他們也想過太平的生活。是我們打亂了這種平靜,是我們無理強暴地打亂了別人的生活。”
“我親愛的兄弟們,醒醒吧,不要再爲軍國主義者賣命了。我們在這裡和中國人互相殺害,你們知道我們在日本的親人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在幾年前,我們的家人可以豐衣足食,我們可以和家人安安穩穩的過太平日子,可是現在都變了。我們的國家已經被戰爭拖垮了,我們的家人在日本吃不飽穿不暖,生活和以前相比一落千丈,而這些都是因爲那些戰爭販子所賜……”
“八嘎!”那個日本兵忍不住了,他不能允許有人在這裡中傷大日本帝國,要知道這場拯救中國的戰爭是天皇陛下的英明決定,是想讓中國人擺脫愚昧走向文明的必須道路。
現在的大日本帝國正在從這場戰爭中得到很大的好處,許許多多的中國的物資正在源源不斷的被運往日本,他們的家人怎麼會餓肚子吃不飽穿不暖呢?
謊言!都是謊言!
這個惡意中傷帝國惡意中傷天皇陛下的人肯定是個叛徒,他應該切腹自殺……不,應該被擊斃!
鬼子兵咬牙切齒地端起了槍瞄準發聲的地方,被另外的鬼子兵按住了槍口。
“納裡?你要幹什麼?”鬼子兵憤怒地問道。
“川口,你到中國來幾年了?”那個年長的鬼子兵問道。
“我?我到中國來三年了!”雖然搞不懂軍曹爲什麼會問這個,上等兵川口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你爲沒什麼要阻止我射擊?”
“你在來中國之前他們是怎麼說的?”鬼子軍曹沒有理會川口的質問,繼續問道。
“怎麼說的?”川口回憶了一下,“他們說我需要到中國來十八個月,爲天皇陛下開拓疆土,爲大日本帝國揚威……”
“他們還說中國人很歡迎我們吧?”軍曹有點沉悶的說道,“還說參軍後家人可以得到特殊的照顧?”
“是啊!”鬼子兵奇怪的問道,“好好地爲什麼要問這些?”
“我們都受騙了!”鬼子軍曹黯然說道,“我在來中國前他們就是這麼說的,可是我在中國已經五年了,還沒有能夠回家。”
“不是!你騙人!”鬼子兵怒道,“軍部的人說了,只要在中國服役十八個月就可以回國!”
“你醒醒吧!”鬼子軍曹悲哀的說道,“十八個月?那只是騙人的罷了!有多少日本人因爲這個謊言再也回不去了?中國的戰爭就是個無底洞,不管有多少日本人的生命都填不滿!”
“你騙人!”川口失聲叫道,“軍部的人不會騙人的,天皇陛下不會欺騙他的臣民的……”
“川口,你醒醒吧!”軍曹嘆息道,“軍部的人是最大的騙子,我們還有天皇陛下都被騙了。我來到中國已經五年了,早就可以回國了。可是他們一直在找藉口拖延,到現在我都沒有能夠回去。實際上我也看到了,這幾年能夠回到日本的,不是傷殘的軍人就是死亡軍人的骨灰,真正活着的沒有幾個……”
“謊言!都是謊言,我不相信!”川口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我知道就在不久前還有隊伍從這裡的港口登船回國了……”
“你錯了!”軍曹一臉悲哀地說道,“他們並沒有回到日本本土,他們被抽調到了沖繩。美國人已經在太平洋上反攻了,我們離戰敗的日子不遠了……”
“胡說!你這是在胡說!”川口紅着眼睛說道,像是不相信一樣望着軍曹。
軍曹嘆息了一聲,耳邊又傳來了金葉波的聲音。
“醒醒吧!美軍已經在太平洋上開始反攻了,帝國軍隊在東南亞也遭受了慘敗。軍國主義裡覆亡的日子不遠了,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我這裡有很多關於日本國內老百姓生活現狀的的照片,也有很多日本軍隊遭受失敗的戰報,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金葉波說完把裝着宣傳品的袋子拿了出來,慢慢地從掩體中站了起來。
李英奇緊張起來,手裡的槍瞄準了崗樓上的鬼子。要不是出發前有命令,他早就一槍把上面的鬼子殺死了。他的槍法本來就不錯,現在經過訓練已經成了狙擊手,用的是最新的中正式步槍。他的任務就是掩護金葉波的安全,現在金葉波從掩體裡出來不是事先說好的,是完全意外的情況。
排長也緊張起來,他緊緊地抓着手槍,手心裡都冒汗了。他沒有動,也沒敢動。主要是出發前他接到命令,他的當任務就是要掩護金葉波的安全,不準主動向鬼子射擊。
這是統戰分化鬼子的信心,一旦開槍就前功盡棄了。
排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驚肉跳的看着金葉波拿着宣傳品向前走去。
那個鬼子兵緊張了,他想朝金葉波射擊,手上的槍卻被軍曹按住了。“川口,看看他拿的是什麼!”
金葉波走到了探照燈的燈光下,把手裡的印刷品放下了,朝上面看了一眼,快速的退了回來。
排長鬆了口氣,趕緊掩護金葉波撤退,至於上面的鬼子會有什麼反應他已經顧不上了。
鬼子軍曹從崗樓上下來了。他快步的走到金葉波留下的印刷品前,拿起返了回去。
川口顫抖着看着手裡的印刷品,嘴脣不停地哆嗦着。上面說日本國內的食品已經嚴格按照限額供應了,還說日軍在太平洋上遭到了慘敗,美軍已經攻佔了塞班島。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完全是因爲日本發動了戰爭。要想讓日本擺脫這種局面,那就只有儘快結束戰爭這一條路。
“這不是真的!”川口絕望地喊道,他突然看着軍曹,“你們是不是一夥的,這上面的怎麼和你說的一樣?”
軍曹的頭低了下去,又很快擡了起來,“因爲上面說的都是真的。我知道是因爲我和中隊長閣下關係近,他告訴我說我弟弟在塞班島被打死了……”
“怎麼會這樣?”川口突然哭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八嘎!你們在幹什麼?”突然的一聲斷喝,把他們從悲傷中驚醒了。
軍曹剛想把手裡的印刷品撕掉,突然把手無力地放了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中隊長,和他十分相近的一個鬼子軍官。
“八嘎!”鬼子中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