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波目瞪口呆,和張新三對視無語。
要不是他們倆個事先心裡害怕,在副官出去談判的時候就從炮樓裡跑出來,現在已經被砸在裡面了,哪裡還有活命的希望?
看着倒塌的炮樓,李亞波哭的心都有了。八路也太不講究了,不是已經派人去談判了嗎,他們怎麼還開炮?更爲關鍵的是,八路下面會不會還有炮彈啊,這個誰都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候,大柱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裡面的人聽着,你們馬上放下武器投降,要不然中間的炮樓就是你們的下場……下面你們聽聽你們代表的聲音,看看八路軍有沒有嚇唬你們!”
“來,說吧!”秦凱歌看着副官示意道。
副官汗如雨下,他被八路的大炮嚇到了。與其說是被炮彈的威力嚇到,還不如說是被炮手的準確命中率嚇到。三發三中,百分百的命中率。這還是最堅固的中央炮樓,三發炮彈就完全垮塌了。要知道這座炮樓是李亞波最得意之作,哪怕是整個贛城失守,只要中央大炮樓還在,李亞波就不會失去希望。
現在大炮樓垮了,他還能堅持嗎?更爲可怕的是,八路好像還有炮彈,因爲一個炮手已經抱來了一發,正在一臉得意地看着他。
副官心裡最後的希望徹底熄滅,他顫抖着抓起了鐵皮桶子,站到了大柱子的那個位置。他哆哆嗦嗦的對着炮樓方向喊道,“兄弟們別開槍,是我……”
僞軍們已經慌作一團,聽到了副官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難道是和八路的談判有進展了?有些賊心不死的人馬上想道。
李亞波和張新三也翹起了腳尖,豎起脖子仔細地聽着,生怕漏掉了什麼。聽着聽着李亞波就面如死灰了,他幾乎要站不穩倒在地上了。
副官前面說的什麼他已經記不住了,耳朵裡只回響着最後幾個字。這幾個字已經要了他的命,把殘存的最後一絲幻想無情地擊碎。
“旅座……兄弟們……投降吧……八路的炮彈還有很多,你們打不贏的……”
早有僞軍扔掉了槍舉着手從炮樓裡鑽了出來,一邊縮着脖子朝八路軍的陣地走來,一邊嘴裡大喊,“八路兄弟別開槍!當心走火……”
也有個別死忠於李亞波的僞軍舉着槍大喊,“都特麼的回來,跟着旅座抵抗到底!八路軍都是騙子,投降了也沒有好下場……”
“去你媽的!你願意送死自己去吧!老子們可不能死……”
那人的喊聲很快就被僞軍們憤怒的聲音湮沒了,更多的僞軍舉着手出來了。
李亞波面如死灰,他知道除了投降這一條路以外,他幾乎沒有活命的可能了。手下已經崩潰向八路投降,他認爲固若金湯的碉堡羣已經土崩瓦解。
他一直期盼的日軍增援部隊遲遲未到,到現在也沒有半點消息。
他賴以信任的黃結巴團消息全無,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另外一個團李鳳河部,被八路消滅了一半之後,李鳳河帶着殘部逃走不知所蹤……
大勢已去,除了投降沒有別的選擇!
李亞波嘆息着望了倒塌的大炮樓一眼,緩步朝前走去。
張新三的眼裡閃過一絲絕望,他知道這輩子完了!他和李鳳河一樣,在祝愛周殉國後一直是贛城地區日本人最忠實的走狗。他們吃香的喝辣的仗着日本人的支持幹盡了壞事,現在報應終於來了!
張新三顫抖着把手伸向了腰間,掏出了他的勃朗寧手槍。他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槍響,張新三不敢!他不敢想象自己腦袋被子彈擊穿的場面。他突然醒悟過來,飛快的在廢墟上扒了個坑,把勃朗寧手槍埋了進去。僞軍們都舉着手朝八路指定的空地上走去,沒有人注意到張新三正在往回走。
張新三找了一件老百姓的衣裳換上,又在臉上抹了一把灰,順着牆根偷偷地朝城外溜去……
“誰是贛城的最高指揮官?”秦凱歌看着密密麻麻的僞軍問道。
僞軍們自動讓開了一條道,哪怕是投降了,李亞波依然是他們旅長。這種身份上的差距是不可彌補的,他們還要自覺地給李亞波讓路。
李亞波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他的臉色難看的要死。那是前一秒鐘還站在巔峰上,下一秒鐘墜落到谷底的沮喪。他慢慢地從腰上解下槍套,他的槍已經提前被收繳了。“我是李亞波,是這裡的旅長……”
秦凱歌的身後站着全副武裝的戰士們,四周也是荷槍實彈的戰士。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亞波,緩緩地說道,“馬上命令你所有的手下投降!抗命者就地消滅!”
還有最後幾個碉堡裡的僞軍還在堅守,他們不相信李亞波會投降,還在癡心妄想。何萬強帶着突擊隊已經準備就緒,只要秦凱歌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把集束手榴彈送到碉堡下。沒有四周碉堡掩護,那幾座碉堡已經成了孤島,突擊隊很容易就可以靠近。
李亞波顫抖着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派一個僞軍把紙條送進了碉堡。裡面的僞軍看到李亞波的手書,終於放棄了頑抗到底的想法,扔掉武器投降了……
“張新三不見了!”
正在帶着人統計人數的劉亞楠過來報告,他幾乎認識贛城的每一個連級以上幹部,張新三一個團長不見了逃不過他的眼睛。
“報告長官,我要立功!”一個僞軍畏畏縮縮地走了出來,“我看到張團長……張新三穿着老百姓的衣裳往城南跑了……”
“追!”劉亞楠低吼了一聲,帶着十幾個戰士朝城南追去。
張新三沿着小巷子一路狂奔,他想找戶人家躲一躲又不敢敲門,贛城的老百姓對於這些僞軍可沒有那麼親熱。以前畏懼僞軍的槍敢怒不敢言,現在僞軍已經土崩瓦解,誰還害怕?
張新三似乎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不敢回頭看一直跑着。實在是跑不動了,他喘息着靠着牆歇息,感覺到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突然擡起了頭往回看看了一眼,巷子那頭幾個八路軍戰士端着槍過來了。張新三又朝前面望了一眼,劉亞楠正喘息着朝他走來。
“張新三,你怎麼不跑了?”劉亞楠怒道,“把他給我綁起來……”
在贛城內打掃戰場統計戰果的時候,海州增援的日軍在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之後,終於推進到了青口一線。得知贛城的僞軍已經投降之後,鬼子只好拼命救出了青口據點殘存的幾十個鬼子兵,沿着海青公路撤退。在八路軍的追擊和堵截下,鬼子援兵經歷了煉獄般的行程,最後僥倖逃脫,死傷人數過半之多。
贛城一戰,把濱海軍區中間的毒瘤徹底拔除了。濱海區三個軍分區連成了一片,贛城周圍的游擊區變成了解放區,根據的縱深得到了進一步的拓展。
至此,日軍的主要兵力都龜縮到隴海路一線,西面的活動範圍侷限於臨沂周圍。在雲臺山北到膠濟線,黃海之濱到沂蒙山一帶,已經基本連成大片,成立了十幾個抗日政府。
這些大片的後方穩定了老百姓的生活,對於八路軍共產黨的威望有了極大的提高。只是這些地方的農業生產遭受了極大的破壞,很多老百姓流離失所逃難離開家鄉。要想穩步恢復,還需要時間。
山東軍區對於贛城戰役的勝利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在通報新四軍總部和十八集團軍乃至軍委以後,各單位紛紛發來賀電,表示對於濱海區的祝賀。
在濱海區提交的戰報上,最終確認,贛城一戰共殲滅僞軍四百餘人,生俘含旅長李亞波,團長張新三在內以下一千六百餘人。繳獲步槍卡賓槍八百三十多支,輕機槍五挺,小炮十四門。各種型號手槍四十餘支,指揮刀三十把,大刀五百餘把。戰馬三十餘匹,汽車兩輛。各種子彈三萬餘發,糧食二十多萬斤。其他物資已經被參戰部隊補充,不再上報……
本次戰鬥中青口被消滅之日軍和海州增援日軍傷亡數字另計,另有報告說明。而參戰的八路軍各部隊一共犧牲了戰士三名,受傷三十七人。這一傷亡比例可謂微乎其微,也再一次刷新了敵我交戰史傷亡對比。
本次戰鬥中表現突出的劉亞楠,何萬強,李大柱,錢員外等同志被濱海軍區司令部通報表揚,林飛虎親自下令設宴招待這些戰鬥英雄,他們的名字也被根據的羣衆廣泛傳頌。
贛城戰役之後,黃結巴所部被八路軍全部接收改編,黃結巴自認沒有能力繼續指揮部隊,在接受了教育之後,發給生活費回家,和家人團圓。
這次戰鬥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李鳳河這個大漢奸跑了,和他同時跑掉的還有百餘名僞軍。這些僞軍在後來的日子裡,流竄於根據地各地,利用熟悉地形和夜間優勢,給根據地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擾。而失去贛城這一重要支撐點的日軍,也爲李鳳河部提供了武器彈藥和給養,攛掇李鳳河擾亂根據地後方。
一直到一年以後的春天,李鳳河部被濱海軍區二分區的部隊堵在海邊的灘塗上,已經淪爲土匪的李部被全殲,這是後話。
贛城戰役之後,一一五師和山東軍區給了濱海軍區極高的評價,就連延安的報紙都報道了這一事件,稱“這是一場我軍對於攻堅戰的勇敢嘗試,所積累的經驗爲將來反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濱海軍區的聲名遠播,鬼子視濱海區的主要領導爲眼中釘肉中刺,不斷地收買特務收集情報,試圖派人暗殺林飛虎他們。濱海區司令部也意識到了這一情況,加強了對於主要領導的保護。
陳世凱負責濱海區的全面工作,林飛虎主要負責軍事訓練,秦凱歌則是致力於羣衆工作和軍隊思想改造,解決一些收編部隊中部分人殘餘的老習慣老傳統等不良風氣,使他們轉變爲真正的抗日隊伍。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濱海軍區接到了上級指示,要求對於戰區內的日軍採取殲滅和瓦解的雙重辦法,在政治上以勸導瓦解爲主,在軍事上以消滅有生力量爲主。用這種雙管齊下的辦法分化日軍,消耗日軍的戰鬥力。
這種指導思想和林飛虎一貫主張的消滅爲主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衝突,讓他有點鬱悶。要知道從他抗日開始,不管是他當連長還是當旅長,他的部隊沒有生俘過一名鬼子兵。這也是當時大部分戰士的想法,得到了戰士們的擁護。
八路軍缺衣少糧連自己都顧不上,憑什麼還要供這些敵人吃喝啊?何況這些鬼子兵對於中國人犯下了滔天大罪,憑什麼要饒恕他們?
然而現在中央的指導思想肯定有深遠的考慮,實際上在很多根據地早就實行了這一規定,濱海區是屬於比較遲的一部分。在大局面前,林飛虎選擇了服從。一個真正的抗日勇士不能僅僅因爲自己對於鬼子的仇恨,影響了整個抗戰大局。
實際上林飛虎也知道,延安早就有了投降的日軍改造學校,也有經過改造的鬼子兵良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