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臺山南的某個村莊,一身便裝的劉政委頭戴草帽,在田壟上和曬得黝黑的老農在聊天。他們說起莊稼的收成,說起種一畝地需要的成本。又聊起了平時的吃的喝的,家裡幾口人有沒有大牲口什麼的。
頭髮花白的老農一一作答,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他不知道面前的這個高個子究竟是誰,不過從四周那些戰士們警惕的眼神裡可以猜到,這個人應該是地方上的大幹部。
實際上現在的海州一帶已經成立了幾個分區地委,灌東區的幹部經常下鄉宣傳抗日,看望有人在隊伍裡的家庭。這個老農明顯地是把眼前的這個高個子當成了區委的幹部,也就是有一說一絲毫沒有隱瞞和不好意思。
“同志,要是上交的糧食能再少一點就好了,”老農眨着眼睛說道,“按照今年的收成,夏糧和秋糧加起來一畝地也就是七八擔的樣子。光是上交就得要交三擔,剩下的我們自己都不夠吃啊……”
“那你說交多少合適?”劉政委認真地問道。
老農愣了一下,以往交公糧的時候都是直接派任務的,一畝地上交多少糧食都是個死數字,哪裡有人問過老百姓的意見?看到劉政委誠懇的樣子,他思索了一會兒擡起了頭,咬了一下嘴脣說道,“要是能少交二十斤就好了!”
“你的建議我記下了,以後我們會考慮的!”劉政委和顏悅色地說道。
看到劉政委遠去的身影,老農站在田頭喃喃地說道,“還是**好啊,以往哪裡有人問過我們這些土裡刨食的人意見?”
他並不知道這個高個子究竟是什麼人,直到鬼子被趕走之後,一個嶄新的政權在北方的那個古都成立,也是在若干年後,他才直到劉政委的身份,知道這個人竟然是地位最高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
劉政委從通榆路西面到了路東,從雲臺山南側到海邊,無數個村莊留下了他的腳印。在很多個夜晚,劉政委在飯後蹲在某個老農的家裡和他們聊天,聊他們心裡的想法和盼望。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能夠遇上這麼開明的幹部也是非常的歡心,都把一些想法向劉政委傾訴。
也就是在劉政委離開不久後,地方特委下達了一系列減租減息的運動,還給了農民更多的自主權,鼓勵大家多開源路,創收增產。
沒有人知道劉政委的真實身份,他們只知道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幹部,是個和老百姓非常聊得來的工作人員。也有細心的人發現,這個高個子幹部在找人聊天瞭解情況的時候,總有一些全副武裝的戰士在四周站崗,對於任何的陌生人都是嚴加盤問,比原來的時候要嚴格的多。
林飛虎這些天一點都不敢懈怠,他的心思早就把那個沒有確切結果的會議忘記到了腦後,也不去關心最後究竟是誰做上了軍區司令的寶座。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軍分區的建設和對劉政委的安保上。
不管劉政委要到哪裡去,他總是在前一天晚上就做好了安排,把最精銳的特務營戰士提前安排出去,被要去的地方一切可能對劉政委不利的因素提前排除,確保劉政委的安全。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灌東區來個一個身份神秘的幹部,這個消息還是不知道怎麼的就傳到了海州城裡。
胡偉漢聽着下屬的彙報眉毛動了一下,他憑直覺知道這個幹部絕對不是一個八路軍地方區委幹部那麼簡單。要知道早以往收集的情報中,很多**的幹部下鄉是不隱瞞身份的,或者說他們本來就在鄉下,本來就是老百姓中的一份子。
可這個幹部明顯的不一樣,他每到一處的戒備都十分的嚴密,稍有頭腦的人就能判斷出此人的身份不一般。要是在以往的時候,胡偉漢肯定在第一時間向鬼子彙報,然後伺機帶人把這個八路軍的幹部抓住。
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已經在暗地裡和八路軍合作了,就是八路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過鐵路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又怎麼會主動地向鬼子彙報這個不正常的情況?
然而他不說,不代表鬼子不知道。也不知道鬼子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的,石原太郎也知道灌東根據地來了一個神秘人物。他立刻把胡偉漢叫了過來,神色嚴峻的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胡司令,皇軍聽說八路軍那裡來了一個大幹部,你知不知道這個消息?”石原太郎的聲音很冷,眼睛盯着胡偉漢的臉不放,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秘密來。
胡偉漢本來就對鬼子的突然召見有所懷疑,現在一聽就馬上明白了,鬼子已經發現了這個異常情況。他靈機一動,趕緊上前一步對石原太郎說道,“太君,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說八路那邊來了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物,正準備向太君彙報呢,沒想到太君已經知道了……”
“是嗎?”石原太郎的臉色緩和了一下,“胡司令,這個人不管是誰,對於八路來說一定很重要。現在我命令你,帶領皇協軍去把他抓回來!這個功勞大大的!”
胡偉漢又是愣了一下,以往的行動中都是鬼子當主力,他的保安隊協助,這次鬼子是什麼意思?怎麼會提出讓他的保安隊當主力?這種情況不正常啊!
往好裡說,這是鬼子給了他一個絕佳的立功機會,抓到了這個人那就是大功一件。至於升官什麼的先放在一邊,光是賞錢肯定不會少。往懷裡想,鬼子突然這麼做,是不是對他有所懷疑,想借着這件事試試他?
一想到這兒,胡偉漢就渾身不自在了,他偷偷地看了石原太郎一眼,發現石原太郎也正在盯着他呢。胡偉漢心裡一凜,轉眼間又想了很多東西。
就是放開鬼子和八路軍敵對的角度,以南京方面的態度來看,要是能夠抓住一個八路軍或者是新四軍的大幹部,那可是不得了的功勞。哪怕是重慶方面,對於這件事也會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說不定還會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可能。
可是胡偉漢知道,他現在實際上是和林飛虎達成了一種默契,八路軍已經在多個夜晚偷偷地從他的轄區越過鐵路,表面上看起來固若金湯的鐵路沿線,實際上已經有了一道看不見的缺口,而這個缺口是他故意留出來的。
再秘密的事情都有可能泄密,難道是石原太郎已經發現了這裡面的不對勁,想要利用這個機會來看看他的忠誠度?就在胡偉漢腦子裡飛快的轉着的時候,石原太郎又說道,“胡司令,皇軍的一箇中隊會配合你的行動,至於其他的部隊,現在正是八路軍活動最猖獗的時候,有點走不開……”
聽到這兒,胡偉漢突然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看來鬼子並沒有發現他的秘密。他也知道,現在青紗帳四起,不管是鐵路沿線還是通榆路或者是其他的公路水道,都成了八路軍的襲擊目標。現在要想保住這些交通線的安全,鬼子的確是在天天巡邏的。所以說鬼子現在的兵力確實是有點不夠用,並不是專門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來辦的。
“太君,保安團一定服從皇軍的安排,堅決執行好這個任務!”
“胡司令,皇軍相信你的忠誠!”石原太郎滿意的說道,“你的功勞大大的,自從你來了海州之後,皇軍的壓力小多了。你的保安團和南京政府一樣,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忠實朋友!雖然很多中國人對於皇軍有誤會,我相信在你們的幫助下,這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一定會看清楚,皇軍纔是中國人的忠實朋友,我們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大東亞共榮圈,讓所有和大日本帝國交好的人們過上好日子!”
胡偉漢心裡暗想,特麼的還大東亞共榮圈,榮尼瑪的頭啊!哪有像你們這樣東亞共榮的?
當然這些心思是半點也不能露出來的,他微笑着朝石原太郎敬了一個禮,“大東亞共榮萬歲!”
石原太郎十分的滿意,他站起來站得筆挺的,對着牆上的膏藥旗聲嘶力竭地喊道:“大日本帝國萬歲!天皇陛下萬歲!大東亞共榮萬歲!”
……
看着出動的僞軍和一箇中隊的鬼子兵,胡偉漢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實際上心裡是十分的矛盾。通知八路軍是不可能的,鬼子就在身邊,爲了萬全不可能這樣做。可要是不通知八路,萬一那個幹部真的被抓住了怎麼辦?
他從各方面的情報分析,能夠讓林飛虎這麼緊張用心保護的幹部,也就是用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的那幾個。山東方面的八路軍大幹部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可能的情況就是,這個大人物可能是從南面過來的。
南面是新四軍的地盤,在新四軍裡地位比林飛虎高能夠讓他這麼用心的,也就是屈指可數的那幾個。
胡偉漢知道他是沒有辦法通知林飛虎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他把手下的一個心腹叫了過來,當着鬼子的面訓示道,“馬東坡,這次行動一定要千萬小心,不能打草驚蛇驚動了八路!皇軍好不容易打聽到八路的下落,你們一定要服從皇軍的指揮,爭取打個大勝仗!”
從字面上聽起來,胡偉漢的意思是不要讓八路跑了,他特別交代不能打草驚蛇驚動了八路,實際上的意思是說,要是驚動了八路,他們就可能有所準備,這次行動的成功機率就小得多了。
馬東坡跟着胡偉漢的時間不短了,他怎麼能聽不出來話裡的意思?打草驚蛇,那是怕蛇不知道草動了啊!他早就知道八路軍已經好幾次在夜裡偷偷地過鐵路了,以保安團和鬼子在鐵路沿線的巡邏力度,八路怎麼可能輕易地來去自如呢?何況在八路過鐵路的時候連一槍都沒有響過,這裡面沒有問題,誰信吶?
作爲胡偉漢忠心耿耿的手下,馬東坡是不會把這些已經猜個大概的事情說出來的。實際上他也是個熱血軍人,只是有些時候也是身不由己。比如他的妻子兒女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比如他也要吃飯,比如他也要活下去……
“出發!”鬼子中隊長氣勢十足的喊了一聲,兩輛三輪摩托開頭,一百多個鬼子排成兩路長隊跟在後面。接着是馬東坡騎着馬跟在後面,再後面是一隊長長的僞軍。
“胡司令,我們來下棋,希望在傍晚前後能夠聽到好消息!”石原太郎面帶笑容地說道,已經有鬼子勤務兵把圍棋端了出來。
胡偉漢暗暗叫苦,他還本來準備找機會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謝如意的,他可能會有辦法通知八路……可是現在,他只能配着笑臉和石原太郎下棋,看樣子竟然是要下到有消息爲止……
某個村莊,劉政委頭戴草帽剛剛和一個老農聊完離開,就看到一個戰士從遠處跑了過來,到了正在一邊觀察四周動靜的劉牯牛面前。“副營長,不好了!鬼子來了!”
在離他們不遠的一片玉米地裡,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正在緊張的朝他們望着。這個叫做李小二的傢伙就是那個可恥的告密者,他被鬼子用洋鹼洋火白砂糖等等東西收買了,把劉政委的行蹤報告給了鬼子。
他看到劉政委在八路的掩護下離開,急得直抓腦袋。要是再晚一會兒,這個神秘人就要跑了,那皇軍答應的東西還能給他嗎?
可他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出來迎接鬼子,他還要過日子,還要再這個村子生活,不能暴露了……
鬼子圍了過來,那個向前還在鋤地的老農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能是看到鬼子過來了嚇得逃命去了。
“搜!”鬼子中隊長喝了一聲,鬼子兵端着槍貓着腰鬼鬼祟祟的向這片玉米地圍了過來,玉米地後面就是村子,也是八路退卻的方向。
看着黑洞洞的槍口,李小二猶豫了一下還是跑了出來,“太君,太君,八路進村了……”
“呦西!你的良心大大的好!皇軍有賞!”鬼子中隊長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差點沒把李小二拍了個跟頭。鬼子中隊長收斂了笑容,對着後面的鬼子僞軍喊了一聲,“包圍村子……”
李小二看着鬼子向村子包抄了過去,臉上一喜又鑽進了玉米地裡。他正在盤算着什麼時候去把鬼子答應的東西領回來的時候,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他驚慌地擡頭一看,只見一雙眼睛正怒氣衝衝地盯着他……
(病了,只有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