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局不穩,許志林的學校停課了。就是不停課,在學校裡也學不到什麼東西,那些老師被抓的抓跑的跑,只留下了幾個老弱的人留了下來。這主要是聽說學校裡有好幾個老師都是共產黨,這是鬼子萬萬容不下的。
結果鬼子抓了幾個老師之後,剩下的那些年輕的老師都不見了,學生只能都放假回家。許志林也不例外,他在城裡是待不下去了,只好回到山上的家裡。
這一回來他就不習慣了,學校裡對自由啊,那是一片廣闊的天空,有很多充滿朝氣的同學,有充滿想象力的空間,還有一些他從來沒有聽說的各種思想,當然傳遞這些思想的老師現在都被抓進去了。
回到家的許志林整天無所事事,父母兄長每天都是同樣的勞作,吃飯睡覺上山採藥,日復一日。許志林只能待在家裡,他的身子骨吃不了那個苦,只一點他自己都承認。
看看家裡其他人的手,上面佈滿老繭和裂口,再看看他的手,白白嫩嫩的跟個娘們似的,哪裡是幹活的料子?沒錯,他的手就是白白嫩嫩的,真的和娘們一樣。
這不是瞎說,他這幾天也上山去看過他妹妹,兄妹兩個的手伸出來放在一起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白嫩,一樣的纖細。
對於這個妹妹,許志林是心懷愧疚的,要不是他,或許靈靈也不用一個人孤獨的住在大山上。兄妹兩個在山上說了半天話,許志林給她講了許多外面的事情,許靈靈就是在一邊託着腮靜靜地聽着,像是一尊雕像。
看看天色將晚,許志林只好下山回家,他到家一看意外的發現許老二他們已經都回來了。
“爹,娘,大伯,大娘,你們都回來了?”許志林挨着問候了一下,許士林沒在屋子裡,他現在去整理藥材去了。
“志林啊,你過來!”許老大一邊卷着旱菸一邊衝他招了招手,許志林順從的走了過來。他自小就知道,這個家裡許老大兩個是把他們兄妹三個都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看待的,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的。
“我們家志林長大了,已經是大人了!”許老大把手裡卷好的煙遞給了許老二,又慢里斯條的捲了起來,“也該討媳婦了!”
咳咳……被許老二煙味嗆得本來就嗓子發癢,又被許老大驚了一下,許志林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你們兩個不能出去吃煙?”許老大家的正在做飯,聽到咳嗽聲趕緊跑了出來,伸手一邊在許志林的後背上拍着,一邊衝許老大瞪眼,“你看把志林嗆成什麼樣了?”
“男的,哪有不吃煙的?”許老大不管不顧的點上了煙,“他要是吃幾口就好了!”
“大娘,我沒得事!”許志林趕緊安慰許老大家的,“我就是嗓子癢了,不礙事的……”
“真的沒得事?”許老大家的疑惑的問道。
“真的沒得事!”許志林堅決的點了點頭。
“呀……鍋糊了!”許老大家的突然反應過來撒腿跑進了竈房裡。
“大哥,就按你說的辦吧,志林是該討媳婦了!”許老二吧唧了幾口過足了癮說道,“士林的婚事定下來了,也該輪到志林了!”
“嗯,我明天就下山託媒人去,這幾天事不多,你們幾個忙得過來。”許老大接口道。
“大哥你去吧……咦,這麼大的糊味?”小琴從外面進來嗅了一下說道。
“嘿……光顧着說話沒注意糊了……”許老大家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都怪他們哥兩……”
“大伯,大娘,爹,娘,我不想討媳婦,我還沒畢業呢……”許志林鼓着勇氣說道,“等太平了我還想念書……”
“不行!”許老二馬上就拒絕了,“這世道太平不了,再說唸書就是想讓你睜睜眼能到城裡去開個鋪子,現在這個打算也不行了,城裡不太平,還是討一房媳婦讓我們老哥兩安心。”
“……”許志林沒辦法了,他不是不想討媳婦,作爲一個發育正常的男人,那個年代很多二十來歲的農村青年都有孩子了,這許家老哥兩又怎麼不眼紅呢?
額按照風俗應該是先給哥哥討老婆吧,這總得有個先來後到的。好吧,經過十幾次的失敗之後,我們的許士林已經定下親事了,就是後山的一個普通姑娘。許士林太老實了,人家要不是衝着許家的家底子,可能還不一定考慮呢。
許志林就不一樣了,這是進城喝過洋墨水的人,他們許家好幾輩人都沒有出過識字多的人了。這個洋學堂的初中,怎麼得也跟得上以前的秀才了吧?
這老哥兩是打得一肚子好主意,他們哪裡知道許志林心裡偷偷的藏着一個人,壓根兒就對其他的女性產生不了興趣?那個女的可以說是他除了老孃大娘和靈靈之外心裡最親的人了,雖然人家沒跟他說過幾句話,可那個形象已經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裡了。
許志林甚至好多次都在夢中見到人家姑娘,可是……可是這姑娘不見了!
對,就在她那個當老師的父親被抓的那天,姑娘和好幾個同學一起都不見了,同時失蹤的還有他們的家人。
這些許志林是不能說的,有人傳聞說那個姑娘和失蹤的那些同學都是共產黨,當然這話可不能亂說。不過許志林是相信了,父親是共產黨被日本人抓了,女兒神秘失蹤了,要說她不知道父親是共產黨纔怪呢。
自從回來許志林就一直惦記着人家,現在家裡突然提出來要給他討老婆,這個他可不能答應。他的心裡已經容不下別的女的了,怎麼辦?
拒絕父母他們的提議?不行!作爲一個一直非常聽話的孩子,許志林早已習慣了對於他們的話言聽計從,他們讓吃飯就吃飯,他們讓睡覺就睡覺,從小就是一直這樣的。現在讓他對他們說不,他還真的說不出來,或許說沒那個勇氣。
儘管飯燒糊了,他們一家人吃的還是很香,這主要是許士林有個習慣,他不知道怎麼愛吃燒糊的東西,好吧,燒糊的鍋巴可讓他飽了口福。
吃完飯洗好腳,許志林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在家裡是很受優待的,作爲這家裡唯一的文化人,許老大家的專門給他騰出了一間屋子睡覺,不因爲別的,就爲怕他被幾個男人的呼嚕聲吵醒。
怎麼辦?家裡要給他討媳婦,那女同學怎麼辦?也不知道爲什麼,許志林就是覺得不能對不起人家,事實上人家都沒跟他說過幾句話,跟他也不是十分的熟悉。可他現在就是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覺得欠了人傢什麼東西一樣。
輾轉反側了半天,許志林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那女同學不是傳聞是共產黨麼?那她不見了肯定是去參加八路軍了呀。現在人們都知道八路軍是共產黨領導的抗日隊伍,她們不見了不去找八路軍還能去哪兒?
找八路軍?
對呀!許志林腦子裡突然一亮,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他暗暗責怪自己粗心,怎麼先前沒有想到這一點?要是去參加了八路軍,那是不是可以見到她了?
許志林躺在牀上胡思亂想起來,嗯不錯,這主意不錯,參加八路軍就可以見到心愛的姑娘了……
嘿嘿……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嘿嘿……嘻嘻嘻……對,明天就去找八路軍!
對於八路軍許志林只是聽說過,並沒有親眼看到過。不過他是有聽許老大他們說起過的,說八路的人不壞,還到他家來買過藥材。買藥材不搶還多給錢,就這一點就讓許志林很有好感了,加上那些聽來的傳聞,說什麼八路軍是一心抗日的隊伍呀,共產黨是人民的大救星呀,現在也讓他越來越對八路軍感興趣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心儀的女同學都去參加八路軍了,那這支隊伍還有什麼可說的?跟着人家的腳步走,肯定沒錯!
嘻嘻……嘻嘻……一想到參加八路軍就可以見到女同學了,許志林高興得都快笑出聲來了。
邊屋裡,許老大已經脫衣服了,勞累了一天很累,早點休息還可以省一點燈油。
許老大家的從外面進來了,一看許老大的架勢就把他拉了起來,“你怎麼睡了?”
“這都什麼時辰了?”許老大打着哈欠說道,“困死了!”
“困就吃根菸。”許老大家的皺眉說道,“我剛去志林窗戶外聽了,他還沒睡呢!”
“啊?還沒睡啊?”許老大聽了只得又坐了起來,拿過煙口袋開始捲菸,“他怎麼還不睡?這是要把我熬死啊?”
“你怎麼說話呢?”許老大家的少有的反駁道,“要不是你打呼嚕太吵,我能不讓你早點睡麼?應該快了啊,我聽志林嘻嘻笑着呢,應該是聽說要給他討媳婦高興着呢!”
“真的啊?”許老大也來了精神,“這娃大了嘛,討媳婦是天經地義的。我明天一定讓媒人給志林找個門當戶對的,咱們家志林可是有學問的,不能將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