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府。
往日遊客繁多,無數文人墨客泛舟吟詩的湖面,今日竟是空空蕩蕩,唯有一艘艘裝滿了精銳甲士的戰船,環繞在湖心島四周。
老知府長卿、現任知府呂程歡等人分別坐鎮在一艘戰船上,一道道靈識縱橫席捲,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以防止有外人上到島嶼上。
島嶼東部有一座閣樓,名曰煙雨樓。
此地重檐畫棟,朱柱明窗,在綠樹掩映下,更顯雄偉,乃是秀州府內外遠近馳名的雅士雲集之地,只是今日,因爲駐軍封鎖的關係,樓內並無半個人影。
此時,正樓二樓的雅間內,正對坐有兩人。
大宋四位異姓親王之一,八境帝尊,楚狂歌。
宋朝地下世界第一幫派梟幫之主,【龍帝】宋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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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桌而坐,宋梟依然是戴着那修羅面具,一雙鳳眼絢爛如星辰,尤其是那巍峨高峻的氣度,竟是能和楚狂歌分庭抗禮,毫不遜色。
雅間內沉默了良久,楚狂歌忽然濃眉一挑,似笑非笑:“想不到,你竟然還活着。”
“讓楚王失望了。”宋梟淡然笑道。
楚狂歌笑了笑:“失望倒不至於,只是你那弟弟當年知道你死了,在葬禮上可是哭得不成人樣,也不知你當時躲在暗中看到,有沒有覺得心疼呢?”
宋梟眼神平淡,輕聲笑道:“這是我兄弟之間的私事,就不勞楚王掛念了。”
“你之前讓吳媛來找我,說的那些話我這些天考慮過了,可以,”楚狂歌輕輕頷首,淡然道,“不過那件事情,需要你的人來做。”
“這是自然,”宋梟笑了笑,溫聲道,“既然是合作,總要都有付出,當然不會只讓楚王一人處理此事。”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麼會犧牲他?”楚狂歌濃眉一皺,不解道,“他對你忠心耿耿,你將來若是想安然恢復身份,怎麼也要他的幫助吧?”
搖了搖頭,宋梟淡淡道:“俠以武犯禁,世間修行者但凡小有所成,都會視國發家規爲無物,他的忠心只是現在的,誰能保證他永遠忠心?”
他說的沒頭沒尾,楚狂歌卻是明白了他言語間隱含的深意,先是一皺眉,繼而冷笑道:“好大的氣魄,想不到這麼多年過來,你的野心比當年更大了,可是你有什麼把握能做成此事?一旦讓世人知曉你的計劃,只怕會舉世皆敵吧?”
“這是我的事,不需要楚王操心。”宋梟淡然道。
他的態度頗爲冷淡,不想楚狂歌居然毫無怒色,好似覺得對方這種態度再正常不過。
好半晌,楚狂歌方纔說道:“等此事結束,我會帶人北上,那燕京不錯,大元選了此地爲國都,地脈龍氣充裕,正適合我坐鎮。”
“如此也好,”宋梟點了點頭,雲淡風輕地說道,“今後你我劃江而治,未來華夏到底如何,就看你我到時候的本事吧。”
楚狂歌虎目微眯,忽然笑道:“何必要未來,或許今日,本王可以讓你隕落在此,免了今後的麻煩。”
他的笑聲豪邁,聽似爽朗,實則那濃郁的殺機幾乎將整個雅間淹沒。
只是身處於如此磅礴的殺意下,宋梟仍是身形不動如山,不過他懷中卻是忽然飛起一尊印璽,勾動他體內的皇道龍氣,瞬息間昇華爲聖皇龍氣,並不往外擴張,只是浮沉於身週數寸,將所有殺意盡數隔絕在外。
“人皇印?”瞧見這尊印璽,楚狂歌臉色一凜,冷笑道,“此物或許能抗住我的意念威壓,但是要想阻止我殺你……”
“那此物呢?”不等楚狂歌說完,宋梟又是擡起手來,剎那間煙雨樓內爆發出一股熾烈的金黃色光芒,那股光芒內蘊含着的威壓是如此之霸道,哪怕楚狂歌貴爲八境,面對那股金光之際,仍是身軀一震,下意識收斂了威壓,眸綻寒光。
待得金黃色光芒漸漸淡卻,就見宋梟身後正懸有一口黃金色的古劍,劍身刻有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一統之策,由內而外釋放出一股霸道威壓,和宋梟的聖皇龍氣相互勾連,讓他一身氣息愈加巍峨。
瞧見那口黃金色古劍,素來沉穩的楚狂歌罕見地露出一絲驚容,而後莫名地爆發出一股滔天殺機,死死盯着那口古劍,瞳孔中滿是恨意。
好半晌,楚狂歌自知失態,默默收起殺意,只是眼中仍是殘留有淡淡的警惕。
“軒轅夏禹劍!”
凝視着那口威壓霸道的古劍,楚狂歌冷冷道:“好大的氣運,沒想到你除了這趙家世代相傳的人皇印,竟然還找到了此劍。”
軒轅劍,又名軒轅夏禹劍,傳說是上古時期衆神采首山之銅爲黃帝所鑄,日夜經受軒轅皇帝霸道的聖皇龍氣淬鍊,使得此劍攻伐之力堪稱上古神器之首,遠勝人皇印、混沌鍾、神農鼎等。
之前他遠赴北方,就是爲了尋找軒轅劍。當時宋文聯軍和元朝大軍戰於黃羊山,氣機牽引之下,他以人皇印爲媒介,找到了埋藏在黃帝城數千年的軒轅劍。
軒轅劍攻伐無匹,人皇印可增持國勢龍氣,宋梟的實力雖然不及八境,但是憑藉兩大神器所含的聖皇龍氣,卻是足以匹敵乃至擊傷楚狂歌。
楚狂歌知道這點,宋梟也知道,所以他纔敢孤身與楚狂歌會面,他相信,在即將展開最終謀劃的前夕,楚狂歌是絕不敢讓自己再受一點點的傷勢。
好半晌,楚狂歌忽地笑了笑:“既然你有這兩大神器,看來本王今日也奈何你不得,也罷,你我約定如舊,不過爲了名正言順,趙昺要隨本王一起北上……”
“不可能!”宋梟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冷然道,“你想拿他來威脅我?”
“怎麼能說是拿他來威脅你呢?”楚狂歌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過是擔心那些老夫子說本王挾天子以令諸侯,以防萬一罷了。”
宋梟面沉如水,沉聲道:“此事,絕無可能!”
“是麼?”楚狂歌笑了笑,不知爲何,此時他臉上的笑意竟是說不出的怪異,“或許,還是讓他親自來和你說,更合適不過吧?”
宋梟聞言身軀一震,似是猜到什麼,眸中滿是驚疑不定。
隨着楚狂歌轉頭看去,雅間內室的屋門緩緩打開,一名只有十四五歲卻龍氣縈繞的少年從中緩步而出。
當看到那少年的瞬間,宋梟不覺身軀大震,失聲道:“皇弟!”
“皇兄!”看向戴有修羅面具的宋梟,那少年輕輕拱手,溫聲笑道,“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看出他客套底下的疏遠,宋梟眼神苦澀,低聲道:“你是在怪我麼?”
“不敢,”看了眼楚狂歌,少年含笑道,“當年皇兄忌憚楚王,爲保我趙家江山不惜詐死蟄伏民間,此等氣魄,皇弟我敬佩有加,豈敢怨責。”
說是這麼說,但是誰都能聽出來,少年話語中的深深怨氣。
宋梟沉默了下,緩緩道:“我知道,我詐死後,秦檜把控朝政,自幼讓你身旁滿是各種奇技淫巧,只是後來我發現你只是虛與委蛇,假意沉浸實則胸懷大志,我才放心下來,也很欣慰……”
少年冷着眼,聽着宋梟緩緩言語,忽然說道:“所以這些年,我在皇宮裡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
宋梟話語一滯,澀然道:“也不是全部……”
“所以這些年,”頓了頓,少年似是有幾分情緒波動,咬牙道,“這些年我在皇宮裡裝傻充愣,假裝被秦檜當作一個木偶耍的團團轉,你也都知道?”
張了張嘴巴,宋梟默然低頭,任憑他有怎麼樣的理由,當年將不過六七歲的少年獨自丟在皇宮中,看着少年被秦檜還有宮廷內那些別有野心的人揉捏戲耍,終究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失職。
見宋梟沉默,少年笑了笑,那笑容中既有釋懷,又有仇恨,也有漠然:“皇兄你如果回來了,這大宋皇朝到底是你做主呢,還是我做主?到時候你我反目,又有什麼意思呢?所以我和楚王北上之事,皇兄就別多管了,安心留在這兒,做回你的南宋皇帝吧!”
“楚王!”少年回過頭,楚狂歌淡淡一笑:“陛下。”
“走吧,該回宮了。”少年滿面微笑,轉身往雅間外走去。
楚狂歌看了眼眼神黯然的宋梟,不覺呵呵一笑,揹着手隨之走了出去。
宋梟默默站在原地,直至兩人離開有好久,才擡手摘下那修羅面具,露出一張容貌和少年極爲相似的臉龐。
少年是當今宋帝趙昺。
而他……
是前任宋帝!
趙昰!
世人皆以爲他在十幾年前已經暴斃身亡,卻沒有人知道,是他在洞悉楚狂歌心存反意後,擔心自身安危,不得已詐死,蟄伏民間創立了梟幫,暗中發展以待未來楚狂歌謀逆時加以鉗制。
這也是他爲何能身懷皇道龍氣的原因,因爲在趙昺年幼且無力治國的情況下,他纔是大宋皇室未來的明主,才能汲取大宋國勢演化皇道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