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講壇的流程是此次討論的大頭,這件事情決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旁枝末節的細節問題了,例如舉辦地點到底放在哪裡,舉辦日期持續多久,具體讓多少百姓進入會場,允許各家學派多少人來報道等等。
細節歸細節,繁瑣卻繁瑣的緊,等將這些旁枝末節紛紛討論完了,已經是三天後了。
整整八天時間,羣臣幾乎日夜都在文王宮。
白天在乾天殿討論方案,晚上直接就睡在乾天殿外兩側的辦公地,這些日子,算是大文建立以來君臣衆人最爲辛苦的一次經歷了。
將厚厚一疊方案文稿放在姚若愚案上,許烜熔頂着一雙黑眼圈狠狠瞪了他一眼,譏笑道:“王爺倒是好性情,我們在下面一個個嘔心瀝血,你在上面吃着佳餚,帶着羣臣心血的饅頭,好吃麼?”
姚若愚正吃着蘸有紅糖的玉米饅頭,聞言差點沒給嗆死,咳嗽了半天,喝了幾倍錦蜜水才緩過來,只是沒等他說話,許烜熔已經一甩頭揚長而去,空留下一抹淡淡的髮絲清香。
撓了撓頭髮,姚若愚有些無奈,只是沒等他伸手摸向那疊文稿,剛剛走出殿外的白秋雨又急匆匆地跑回來,來到堂下作揖一禮,肅然道:“王爺,西遼使者前來拜見。”
“西遼?”姚若愚和正要走出大殿的許烜熔都是一怔,前者摸了摸鼻子,疑惑道:“西遼來的使者?叫什麼名字?”
白秋雨答道:“來人自稱耶律綵鳳,說是西遼公主,他們三日前就到了,只是因爲我們這幾日一直在宮內議事,下面典吏不敢打擾,所以他們一直在宮外驛館內等候。”
“綵鳳兒?”許烜熔忽地回頭,欣喜道,“是綵鳳兒來了?她現在在哪兒?還在戶部的驛館?”
白秋雨聞言一怔,趕緊回答道:“她正在宮外等候。”
得知故人前來,許烜熔萬分欣喜,也不與兩人說什麼,直接提着裙子快步走出大殿。
姚若愚和白秋雨見狀對視一眼,都是苦笑一聲,前者一捋養了有半年多的長鬚,皺眉道:“他們可曾提過此次前來有什麼事情?”
白秋雨搖了搖頭,沉吟道:“他們沒有提及,只是說希望能夠面見王爺,這些日子他們只是在城內閒逛,也有打探情報的舉動,但是不算太明顯,不似有所圖謀。”
姚若愚冷笑了聲,西遼雖然是當年遼國殘餘逃出關外建立的小國,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對方真的想要暗中刺探情報,就憑戶部那羣人怎麼可能發現。
沉吟良久,姚若愚淡淡道:“我知道了,宣他們進來吧。”
白秋雨作揖答應,彎身退下,片刻後,就見數人步入乾天殿,白秋雨大步在前,許烜熔陪着一名女子走在後面,再往後就是數名身材魁梧衣着迥異於中土的遼人。
幾人來到堂下,白秋雨一禮後退到旁邊,許烜熔身旁那女子則是上前半步,兩手交叉在胸前,姿態優雅地俯身一禮,柔聲道:“西遼國耶律綵鳳率西遼使團,見過文王殿下,恭祝文王千歲,大文昌盛不衰。”
老實說,穿越以來姚若愚也見過不少女子,不提文藝部中那些自現代來的,單單說這個時代的那些女子,也就一個李清照還算懂得禮儀,其他如楊延琪、鄒菲菲、李淑婷、呂程歡、冰點點等女子,幾乎沒一個有華夏女子特有的柔順謙和。
眼前這耶律綵鳳,算是穿越以來第二個以謙順爲氣質的女子。
耶律綵鳳身材高挑,比許烜熔都要高出一個頭,身披半透輕紗,裡面穿着近身束胸短衣,手臂、大腿、腰肢幾乎都裸露在外,若是讓白俊儒看見了,絕對會怒罵一句不知羞恥。
只是以姚若愚現代人的角度來說,耶律綵鳳的穿着委實不算什麼,只是看多了古代女子的保守裝束,如今驟然看見這般暴露奔放的衣着,讓他不覺賞心悅目。
本來還在下意識看着對方,不過隨後姚若愚就發現了許烜熔的不屑目光,趕緊正襟危坐,淡淡道:“耶律公主此次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耶律綵鳳嫣然一笑,輕紗遮住的櫻脣微張,柔聲道:“綵鳳此番前來,是聽聞貴邦獸神軍統帥修行有我大遼皇室秘傳,心中好奇,所以想來請教。”
看了眼她身後氣息悠長且雄厚的幾名護衛,姚若愚脣角微微扯起,身形向後靠在椅背上,顯出幾分輕狂姿態,淡然道:“這麼說,公主此來是爲了找李統帥請教遼國秘傳的?”
耶律綵鳳輕輕頷首,道:“正是。”
姚若愚聞言不語,目光驟然銳利數分,徑直凝視向佳人,後者畢竟是普通人,面露他加註劍魂於眸的目光,不禁花容失色,下意識後退半步,駭然低首。
瞧見耶律綵鳳受辱,後面幾名西遼護衛都是怒極,只是先前進宮時候他們都交出了各自武器,此刻都是手無寸鐵,只能夠怒目看來,恨不得直接衝上來宰掉姚若愚。
姚若愚此時也看出對方另有目的,不過這耶律綵鳳顯然也受過訓練,竟然在自己魂境意念下仍然能夠強行掙脫自己目光,知曉逼問必然沒用,也懶得多問,懶洋洋地說道:“李統帥常年坐鎮我大文南線,你要是找他,直接去南線比較合適。”
耶律綵鳳好半晌才壓住心頭慌亂,擡頭勉力一笑,道:“多謝王爺告知,只是大文南線遼闊,不知李統帥在哪一座城池?”
姚若愚啞然失笑,身形前俯,笑吟吟地看向她:“這麼多天,你沒查出來麼?”
耶律綵鳳不覺語塞,隨即訕笑道:“王爺說笑了,那等綵鳳去了南線,再找人詢問吧。”
姚若愚懶得和她虛與委蛇,擺了擺手,任由對方率領西遼使團衆人退出乾天殿。
許烜熔也跟了出去,不過臨走出宮門時候,她還是回頭與姚若愚使了個顏色,示意後者先不要派人跟蹤。
待得他們離開,姚若愚看向白秋雨,後者心領神會,沉吟道:“恐怕這位耶律綵鳳前來,目的是爲了李統帥的遼國皇室秘傳。”
姚若愚摸了摸下巴,頷首道:“估摸着也就能有這點目的了,我大文和他們西遼隔了一個金國,說起來其實還能算是盟友,我們也沒什麼值得他們算計的。”
“王爺,是否要派人攔截他們?”白秋雨猶豫片刻,問道。
看了他一眼,姚若愚失笑道:“不了,如此佳人,殺了太過可惜,況且就算殺了她,難道西遼就不會再派其他人來了?至少他們還是明面上來拜訪的,兩國交鋒不斬來使,讓他們去吧,回頭你派人送信給李懿霖,讓他自己多加留心就是。”
白秋雨頷首答應。
等到白秋雨退下,姚若愚摸了摸下巴,思索起了耶律綵鳳此行的目標,也就是正在川蜀南面涼山要塞內的李懿霖。
當年李懿霖穿越後,意外獲得了遼國皇室秘傳,當時姚若愚等人都以爲這是完整的一套秘傳,只是這些年,隨着李懿霖步入五境,他才逐漸發現,自己所得的傳承其實並不完整,似乎只有一半。
一般來說,皇室秘傳肯定不容許泄露出去,如果遼國還是當年那個鼎盛的遼國,那麼必然會立刻派出無數高手來殺掉李懿霖,以保證這份皇室秘傳不流落到外人手上。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西遼苟延殘喘於關外,大文卻剛剛佔領川蜀,正值鼎盛,於情於理,西遼都不可能敢對李懿霖動手。
可是即便是這等情況,西遼依然派出了耶律綵鳳這位公主前來,那麼此事就值得細細推敲了。
姚若愚當年可是一個小說家,雖然這些年放下了,可是天馬行空的推演能力卻不會弱,只是頃刻間,已經大致推理出了耶律綵鳳此次前來的目的。
如果他沒有猜錯,當年遼國覆滅,西遼現今的女帝蕭綽和白狼會會長耶律羽肩分別率領一部分遼國精銳,一個逃出關外建立西遼,一個在合州這個金、蠻、宋之間的夾角內流竄。
當年女帝率領文武羣臣逃亡關外,很有可能遺失了一部分遼國皇室秘傳,這份秘傳在十幾年後恰好被穿越來的李懿霖得到。
所以此次耶律綵鳳前來,極有可能是女帝想要以美人計獲取當年遺失在外的那一半秘傳。
摸了摸下巴,姚若愚忽地笑了笑,他倒是無所謂此事,事實上,若是有可能,還可以想辦法通過交換,得到另外那半部遼國秘傳,幫李懿霖徹底補全這份傳承。
當天晚上,姚若愚正打算用膳,許烜熔忽然匆匆而至,也不和他客氣,直接一屁股坐下,搶過他還沒用的碗筷,捲起袖子就大口吃喝起來。
姚若愚見狀無奈地搖搖頭,示意旁邊宮女給自己重新準備一副碗筷,然後笑道:“怎麼樣,套出來點什麼沒有?”
“你真想知道?”許烜熔翻了個白眼,嚼了兩口肉,才淡淡道,“她這次來的目標,是想要尋歡身上那半步遼國皇室秘傳,有可能的話,她打算將李懿霖勾引去西遼,女帝已經有過命令,若是李懿霖願意去,可以直接迎娶耶律綵鳳成爲駙馬,並且可以擔任飛羽軍的統帥。”
“手筆不小啊!”姚若愚眨了眨眼睛,失笑道,“我都有點興趣了。”
“你有遼國的皇室秘傳麼?”瞥了他一眼,許烜熔冷笑道,“那你感什麼興趣,就算你是華夏第一劍首,錦繡榜第二,人家對你也沒有半點興趣。”
姚若愚不覺悻悻然,夾了點乾煸土豆絲,皺眉道:“我會讓暗部監視他們的。”
許烜熔聞言也不驚訝,反而頷首道:“這樣最好,老實說,我總覺得他們還另有圖謀,本來就想讓你叫暗部去監視的,你自己決定了,就最好不過。”
姚若愚微微頷首,想了想,忽地皺眉道:“你確定那就是耶律綵鳳麼?”
“怎麼會不確定?”許烜熔蹙起眉頭,顯然也猜出他的意思,搖頭道,“我剛剛到西遼當聖女的時候就和她認識了,熟悉的很,不可能是金國派人冒充的。”
“聖女?”姚若愚瞪大眼睛,半晌後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會吧?你是聖女?你不是那個什麼百合教的麼?難道就是百合教的聖女?那以後應該叫你什麼,百合聖女?”
老實說,許烜熔對百合教聖女這個身份素來深惡痛絕,和姚若愚等人重逢後從未提過此事,先前一時口誤說漏了嘴,當時就發現不對,此刻聽見姚若愚一陣嘲笑,不覺氣的面色發青,終於是將筷子一拍,起身疾步而去。
姚若愚見狀愕然,隨即苦笑了一聲,滿臉無奈,真的,也就是許烜熔敢在自己面前如此了。
這些年,自己擔任文王之位愈久,威嚴愈盛,久而久之,連帶着楊仁杰、符峰等人和自己之間似乎也有了幾分隔閡,不是地位懸殊的隔閡,而是自己身處高位太久自然養成的威嚴所形成的距離感。
這也是他爲什麼執意要讓其他人入天策府,讓喻潔儀幫忙執掌鴛鴦軍的原因所在,他不願意讓衆人之間有任何的距離,因爲時間久了,這樣容易產生陌生感。
現在,姚若愚唯一希望的,就是所有人能夠一直在一起,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隔閡陌生,有的,只是衆人始終在一起,一起尋找到返回自己那個世界的道路。
穿越最初,姚若愚其實一度放棄了返回自己那個世界的希望,只是直至九龍爭仙之局的出現,讓他第一次看到了曙光。
九境,又名聖人,在歷史記載中,他們擁有掌控時間和空間的能力,如果姚若愚能夠從那九龍中脫穎而出,成爲九境,或許就能夠打破虛空,讓衆人返回曾經那個熟悉的現代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