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隴門陷落在上萬骷髏兵團的時候,西丘門外也已經燃起了烽火。
此刻的西丘門已經徹底淪爲了絞肉場,獸神營的狼騎們捨棄了坐騎,以盾牌護持着紅杉營的弓手和各個攻城器械,天空中的箭雨自戰爭開始就沒有停歇過,密密麻麻的箭矢將偌大天空都遮蔽了大半,以至於身處其中的衆人都有一種天黑了的錯覺。
文藝軍陣型的中央位置,一座由二十五名持盾力士護持的戰車上,一襲粉色軟甲的蔣思羽亭亭而立,脣角微抿而勾勒出一抹倔強的她,眼神仍是如以往那般恬靜淡漠,只是看着四周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她脣角的那抹倔強卻是愈加深刻。
驀地一箭射出,將城頭一名剛剛探出頭的金兵頭顱射穿,蔣思羽猛然身形一偏,避開了掠來的一支暗箭。
“第七次了,你到底躲在哪裡?”
柳眉微蹙,蔣思羽目光掃過城頭,雖然此刻城頭上人影攢動,但是修行了《逆羽射術》的她目力驚人,城頭的每一處變化幾乎都逃不過她的視線。
然而縱是如此,蔣思羽仍然沒能發現那名連續七次試圖偷襲自己的人到底在哪裡,對方每一次的偷襲都是從不同的方位,顯然是一名精通射殺的高手。
定住心神,蔣思羽忽地足尖一點,嬌影在這一刻驟然幻化萬千,高速移動的同時,一支支箭矢如六月時節的驟雨一般傾瀉而出,霎時間,她身前直至城頭的兩百丈之內,盡是箭光閃耀,只聽得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不知道多少金兵被這疾風驟雨般的箭雨射殺。
《夜鶯心法》之【六月雨】!
如此高爆發的箭技,使得在箭雨停歇下的瞬間,蔣思羽的身體無法控制地有了少許的停頓,呼吸節奏更是一亂,輕輕喘息了起來。
嘣!弓弦拉到極致後驟然放開的聲響猛然響徹長空,旋即一道箭光宛如流星般自城頭轟擊而下,箭尖之上氣勁激盪,隱隱間竟是顯現出一道長劍虛影,宛如傳說中仙人馭使的飛劍一般,對着兩百丈外的蔣思羽悍然飛出。
那名射手的時機抓的簡直太過精妙,恰好是蔣思羽高爆發後驟然停歇的一瞬,此時此刻,蔣思羽一身真氣剛剛經過爆發而重新回落丹田,全身氣機更是衰弱到了谷底,倉促間根本來不及再次發力。
此時蔣思羽身前的數名力士已經扛起盾牌,不顧一切地攔到她身前,想要阻擋那箭光。
可是他們還沒靠近,那箭光前縱橫繚繞的磅礴氣勁已經將他們強行撞開,五境射手全力爆發的一擊何等恐怖,莫說是阻擋,此刻這些力士連靠近都不能夠。
眼見着她就要被那箭光徹底轟殺,一道白光猛然從戰場一角驟然顯現然後爆發而出,竟然精準無比地攔截在了那箭光的軌跡前,同時更是將之徹底轟爆在了半空。
“抓到你了!”
對那救命的白光如若未見,蔣思羽一雙秀眸遙遙鎖定住了城頭那道正試圖隱匿進人羣的身影,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不再是先前的恬靜,而是浮現出了幾分少見的凌厲。
“五翎•羽疊箭!
反手抽箭扣住弓弦,蔣思羽一身真氣自雙手噴薄而出,化爲條條羽毛般的光紋覆蓋在箭矢上,將箭尖的銳利程度不斷地增加增加再增加。
當那人影即將徹底退入城頭死角,再度隱匿進人羣的時刻,蔣思羽突然兩指一鬆,霎時間鸞鳴嘹亮,傳蕩千里,被五道翎羽般光紋包裹的箭矢化爲一抹肉眼根本無法看見的寒影,箭尖前的虛空在那些羽紋下不斷地破碎再破碎,使得那箭光的速度亦是不斷增快。
嗤地一聲,在那名五境射手終於退入死角,脣角方纔勾起一絲竊喜的時刻,他猛然感覺胸膛一痛,手中那本來輕盈無比的玄鐵弓此刻驟然變得無比沉重,下一刻,他眼前的世界悄然昏暗起來,最終被無盡的黑暗徹底吞噬。
一箭射殺了那名五境射手,蔣思羽也是有些虛弱地踉蹌了下,不得不扶着身旁的木柱才能站穩。
弓手交鋒不同於騎將或步兵,幾乎就是搶在兩三個回合,無論是最初的【六月雨】還是剛剛的【五翎•羽疊箭】都是極爲消耗真氣的,以她目前半步五境的層次,連發兩招後還能站穩,已經是全靠她同時修煉兩門秘術的功效了。
在那名五境射手被蔣思羽射殺的瞬間,文藝軍陣前猛然有兩人一躍而出,赫然就是蔡旭東和李懿霖二人。
精通暗殺的五境射手威懾力實在是太大,所以在先前初次交鋒後發現不妙,蔡旭東等人就只能先行退兵商議對策。
不要小看區區一位弓手,縱然是上萬人的交戰,一名頂尖的弓箭手也足以改變戰局的勝負,更何況此刻這名弓箭手還是一位絲毫沒有強者尊嚴的五境。
一番商議後,因爲蔣思羽的極力要求,蔡旭東和李懿霖不得不答應由她和韓藝琦來負責對付那名五境,自己二人則都隱匿在大軍中,免得招惹那名五境的暗殺。
沒成想,蔣思羽還真的做到了,明明和韓藝琦都還只有四境,卻硬是將那名五境成功勾引現身,然後將之射殺。
眼見那名五境射手殞命,蔡旭東和李懿霖哪裡還耐得住性子,當即撤掉身上僞裝,率領大軍向城頭髮起了猛攻。
當第一架雲梯靠在城牆上,金兵們還沒來得及將之挑飛,蔡旭東化作的血影已經沿着雲梯一路向上,眨眼間已經掠到了城頭。
西丘門這兒共有三名五境鎮守,除了先前那名射手,還有一名持着大盾的壯漢,以及一名腰間佩着青色長劍的男子。
當蔡旭東掠上城頭的時候,率先迎向他的正是那名佩劍男子。
沒有絲毫的言語,那名男子意念一動,腰間的青色長劍已經自動出鞘,真氣順着劍鋒快速衝擊,化爲一片片蓮花般的漣漪,懸浮在劍鋒四周,然後對準蔡旭東遙遙斬去。
“飛劍?”瞧見這一幕,蔡旭東眼睛微亮,右手一揮,不知何時已經戴在手上的血脈傀儡之爪一把抓出,在猩紅真氣的灌注下,血爪表面突起了一條條血紅色的筋肉,看上去既噁心,又猙獰。
嘭!血爪與劍鋒相撞的瞬間,蔡旭東身體竟然猛地停滯了一下,那劍鋒上的蓮花漣漪有着某種無法形容的秘力,竟是將他全身真氣都給強行切斷了。
蔡旭東停頓的瞬間,另外那名五境也已經衝了上來,手中足有兩米高的大盾宛如城門一般高高掄起,然後對準蔡旭東腦門狠狠砸落下來。
眼見那大盾即將落到自己頭頂,蔡旭東雙眸猛然化爲猩紅,削瘦的身體中更是發出一連串宛如熱油燃燒起來的聲響,隨後他就掙脫了那禁制效果,然後揮起手臂,狠狠一拳迎向那正在砸落的大盾。
咚!又是一聲讓四周衆人心臟都險些停止跳動的巨響,那面帶着雷霆萬鈞之力的大盾最終在蔡旭東頭頂停住了,而支撐住它的,赫然是蔡旭東那瘦弱的手臂。
撐住那面大盾,蔡旭東眼眸鮮紅地凝視向那名壯漢,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獰笑:“比力氣?若是五境前,我未必敢跟你比,不過現在嘛……”話音未落,他已經猛然發力將大盾推起,隨即身影一閃,幻化血影突進向那名壯漢。
劍吟大作,蔡旭**進向前的下一刻,先前那口青色飛劍也已經重新飛來,精準無比地攔截在他身前,逼得蔡旭東不得不一拳將之擊飛,同時自身也受到蓮花秘力的影響,再次一個停滯。
兔起鳧舉的時候,李懿霖和韓藝琦的身影也已經順着雲梯出現在了城頭上。
人還沒跳上來,韓藝琦那癲狂的笑聲已經迴響在城頭上,隨即就見一道嬌小的身影從城牆外一躍而起,無數白光自她手中魚骨頭的炮口轟出,霎時間就是連綿不絕地一連串轟鳴,無數金兵被那白光炸的四分五裂。
韓藝琦出手的同時,李懿霖也已經在城頭大肆衝殺起來,他雖然目前僅有四境七重,但是修行遼國秘傳的他本身已經擁有了部分五境的能力。
剛剛上來,李懿霖口中就是一聲狼嘯,手中鋼槍更是繚繞有洶涌紅光,朝着四周就勢一掃,直接將七八把斬來的鋼刀盡數擊碎,而後槍影迴旋,密集如鼓點的炸響聲近乎同時響起,無數金兵更是手舞足蹈地倒飛出去,根本擋不住他分毫。
已經爲自身加持有【靈龜之甲】和【巨熊之力】的李懿霖此刻防禦和攻擊都是到了四境極限,槍影掃蕩中,城頭上幾乎沒人能擋得住他一個回合。
看見李懿霖和韓藝琦在城頭上風頭盡出,那名持盾五境趕緊縱步過來,這纔將二人壓制住,不過這麼一來,卻只有那名御劍的五境男子來阻擋蔡旭東了。
看着那名男子,蔡旭東忽然皺了皺眉頭,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交流,但是不知爲何,那男子眉宇間卻始終透着幾分淡淡的憂愁,連那名持盾五境離開後,對方的阻擋都顯得有幾分無力。
Wшw ⊕TTκan ⊕¢Ο 一拳擊飛青色飛劍,蔡旭東沒有趁勢反擊,而是停住了腳步:“你不想參與這次戰爭?”
那男子怔了怔,隨即淡淡道:“保家衛國,爲何不想?”
“你是金人?”蔡旭東看了看他,狐疑道,“還是宋人?”
“十七年前,已經是金人了,”回頭看了眼身後城中連綿不絕的屋舍樓房,男子眉宇間的憂愁又是濃了一分,“爾等入侵成都,便是犯我家園。”
“我可看不出你有拿我們當敵人的意思。”蔡旭東咧開嘴,笑道。
男子稍稍沉默,隨即輕笑了聲,兩手擡起,拱手一禮:“成都宋依如。”
蔡旭東見狀皺了皺眉頭,也抱拳道:“無錫蔡旭東。”
男子收回飛劍,淡淡道:“宋某家中有一女,現在宮城中,若是此戰結束後她還活着,還望閣下今後能幫忙照拂一二。”
“宮城?”看了眼城中,蔡旭東心頭忽然有了些明悟,詫異道,“你爲什麼不乾脆幫我們?這樣我們肯定會幫你救女兒的。”
搖了搖頭,那男子脣角勾起幾分淺笑:“宋某發過誓,此生不再讓家園被戰火襲擾,無論是宋朝還是文邦,此刻都是敵國,我無力救女兒,只能不讓此地百姓再受困苦。”
“你彆扭不?”蔡旭東頓時翻了下白眼,沒好氣地吼道。
男子卻不再回答,將手一擡,青色飛劍再次飛起,只是這一次他並未再御劍,而是直接伸手握住劍柄,然後一個踏步欺身而上,劍影繚繞,幻化爲一朵悽美青蓮,直襲向前。
劍影撲面的剎那,蔡旭東鼻尖竟是隱隱嗅到一縷蓮花清香,微微皺眉,他猛然一個擰身向後撤步,側身讓過劍鋒的同時,周身血霧盡數騰起,席捲過後盡數沒入血爪,然後順勢劈爪而出。
青色飛劍驟然迴轉,恰好擋在血爪前,血霧和青光皆是一個震盪。
凝視着身前的蔡旭東,男子眸光愈加黯然,腳下一踏,整個人猛然後躍而出,後退並非撤退,而是爲了蓄勢,當他躍起之際,丹田內的真氣盡數噴薄而出,推動着飛劍不斷向前,縱然蔡旭東燃燒血液後力氣百倍增長,仍是扛不住這股力量,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雖然此刻飛劍內的力量不斷增強,但是身懷《猩紅秘術》的蔡旭東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身體中的生命力正在不斷流逝,顯然對方已經將本命真元都融入了劍鋒,用來推拒自己。
“你這是在一心求死啊!”聽見青色飛劍因爲灌注了太多真氣而發出的哀鳴,全力支撐飛劍的蔡旭東忽地嘆息了聲,搖頭道,“雖然理解不了你這種人的想法,但是求仁得仁,也算君子吧!你女兒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哎?爲什麼那麼像反派的對話?”
就在蔡旭東表情變成一個囧字的時候,那男子已經露出瞭解脫的微笑,丹田的真氣徹底噴薄而出,霎時那口青色飛劍終於到達了極限,迸現出無數裂痕,而後轟然粉碎,只是下一刻,那五境將師付出生命後的海量真氣直接順勢向前,盡數轟擊在了蔡旭東的身體中。
可是蔡旭東預想中的重創並未出現,那些融合了對方本命真元的力量剛剛進入自己身體,就化爲一縷縷純淨而溫和的力量沒入到自己的全身經絡,不斷洗滌着其中的雜質。
“這算是謝禮麼?”皺了皺眉頭,蔡旭東看向已經沒有了絲毫生命氣息的男子,不由地嘆了口氣,將拳一握,晉階到五境三重的真氣頓時激盪四濺,震得四周虛空都是一陣扭曲。
而這時候,城頭金國一方唯一的那名持盾五境也正和韓藝琦和李懿霖激烈交戰。
無論是身懷遼國皇室秘傳的李懿霖,還是吸納了無數情緒的韓藝琦,本身都已經擁有和五境交鋒的能力,如今兩人聯手,威力更增數倍。
虧得這名壯漢是軍方出身,及時凝聚了軍勢在身,這才擋住了二人的攻勢。不過等到空出手的蔡旭東參與進來,他就徹底落入了下風,不過片刻,已經被蔡旭東控住全身血氣,強行將之擊殺。
沒有了五境坐鎮,此處的金國大軍哪裡擋得住蔡旭東領頭的文藝軍,僅僅一刻鐘時間,金國大軍已經潰不成軍,而在蔡旭東以《猩紅秘術》將上千將士化爲傀儡後,更是徹底擊潰了他們的心理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