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恰逢城邦例行的小朝會,除去參加大朝會的那些人,還有二府五部所有的處長,及文藝軍兩大軍鎮的部將一級。
姚若愚剛到政事堂,就見上百號人將整個屋子擠得滿滿當當,不過因爲椅子不夠,一些人不得不站起,免得一羣人擁擠在一起。
笑吟吟地來到上席坐下,姚若愚頷首道:“都來齊了沒有?”
趙文聞言趕緊出列,作揖道:“稟王爺,均已到齊。”
姚若愚點點頭,微笑道:“那就直接開始吧。”
會議第一項,自然是討論這次廣安來襲的事情,連續兩戰後,無論是暗夜龍騎軍,還是第一軍鎮與第二軍鎮都損失不輕,不得不從後備營中補充戰損。
然後就由吏部考功處的處長原仁來宣讀各人封賞,當然這些封賞早在昨日就交到姚若愚桌上,由他親自審閱過。
而等這些說完後,許烜熔袖袍一卷,作揖道:“此次俘虜西夏遺族與廣安敵軍共計兩千三百四十二人,其中八成都是二境,一成半爲三境,餘下爲四境,都是修爲不弱,若充作苦役非但浪費戰力,且每日糧食消耗太大,還請領袖示下如何處置他們。”
“兩千多俘虜?”姚若愚聞言微微皺眉,思索片刻,頷首道,“這樣吧,正好我的暗夜龍騎軍折損太大,就將他們全部編入暗夜龍騎軍,再從後備營補充一些,與原來士兵合爲兩營。”
此言一出,衆人均是神色大變,白俊儒當即勸說道:“領袖,這些人要麼是金國俘虜,要麼是西夏逆黨,個個心懷不軌,若是持着靈甲再次聚衆謀逆……”
不等他說完,姚若愚已經擺擺手,微笑道:“無妨,我既然將他們編入暗夜龍騎,就有自信將他們收服。”
瞧見姚若愚自信滿滿,衆人稍稍遲疑,便也不再勸說。
只是白秋雨等人暗覺姚若愚因爲連番大勝內心膨脹,想着回頭讓楊仁杰等人好好監督這些降軍,免得到時候惹出亂子。
不過因爲李火等人或死或降,大理遺族原先在城邦內佔據的官位頓時空了出來,惹得衆人一番爭奪。
等此事告一段落後,就見紮了兩條長辮的韓藝琦笑嘻嘻地步出人羣,頓時白俊儒等儒生就忍不住暗暗搖頭,對他們來說,這滿臉塗滿色彩的打扮實在是難以接受。
不過韓藝琦渾然不去在意四周衆人的目光,來到堂中站定後,就俏皮一笑:“稟妖哥,這次廣安損兵折將,城主垂死,守將重傷,八千大軍更是隻剩下不足兩千,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不如咱們趁機打過去,把廣安城給攻佔下來?”
此言一出,政事堂內頓時一陣寂靜,衆人都是面露驚色,而後卻是各自沉吟起來,不少人眼中更是泛出光亮,對韓藝琦的建議頗爲心動。
不成想韓藝琦居然會出列建言,姚若愚也是一怔,不過等他看見堂內衆人的反應,不覺搖搖頭,微笑道:“楊仁杰。”
“末將在。”楊仁杰聞言趕緊出列抱拳。
姚若愚笑道:“你目前代掌軍機處,我問你,目前文藝軍可還有一戰之力?”
楊仁杰想了想,苦笑着搖頭道:“恐怕沒有。”
韓藝琦聞言,頓時不滿道:“傑哥,哪裡沒有啦?”
瞧見她仍是以“哥”稱呼其他人,白俊儒忍無可忍,拂袖出列,怒道:“臣參紅杉營部將韓藝琦,毫無禮節,公然……”
以拳抵脣,姚若愚稍稍咳嗽了兩聲,笑道:“咳咳,藝琦是我妹妹,換句話說也算是王妹,以私人稱呼未嘗不可。”
姚若愚偏袒楊仁杰這批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光是任人唯親這點就讓白俊儒等人暗中腹誹了好幾次,此刻見他仍是偏袒,白俊儒當真是懶得再去抗議,索性直接閉嘴,臉色鐵青地回到隊列內。
朝着白俊儒做了個鬼臉,韓藝琦才笑嘻嘻地看向楊仁杰,裝模作樣地抱了抱拳:“那個,楊將軍,第二軍鎮雖然損失不小,但是咱們第一軍鎮應該還保留了戰力吧?畢竟圍剿西夏人的時候,咱們可沒損失多少人啊!”
搖搖頭,楊仁杰解釋道:“第一軍鎮雖然損失不大,但是畢竟只有六千名二境,廣安四周都是金國城池,一旦我們發兵,四周城池必定圍攻過來,我們根本擋不住。”
韓藝琦聞言甚是不滿地撅了撅嘴,只是她也清楚楊仁杰說的是事實,是故最後只有一跺腳,悻悻地回了隊伍裡。
瞧見李懿霖、符超瓚、任嘉盛等人都是滿臉惋惜,姚若愚心頭暗笑,知曉韓藝琦這次出來建言肯定是和李懿霖等人合謀過的,可惜被自己與楊仁杰給駁了回去。
待得此事結束,又有數名官員出列,先後奏報了一些事情。
等到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姚若愚忽然笑道:“對了,記得數日前,參議府鄭議員曾參巖虎營消極怠工,沒有及時發兵圍剿境內賊寇。”
此言一出,人羣內的鄭昈的臉色驟然慘白如紙,不獨是他,連同戶部吳雙等數位曾被西夏遺族收買的官員均是臉色慘變。
猶豫了幾下,鄭昈才顫巍巍地邁步出來,顫聲道:“稟、稟王爺,是、是下官。”
“嗯,既然如今廣安大軍賊寇已退,咱們也可以空出手來對付那些賊寇了,”姚若愚微笑着說了句,隨後託了託下巴,沉吟道,“只是三日前一戰,本王覺得殺戮太多未免有傷天和……”
堂內氣氛驟然一寂,除了鄭昈等人,其餘人均是趕緊低頭憋住笑意。
堂堂合州王,手上血腥近乎可染紅江河,三日前更是一劍斬殺四千騎軍,這等兇殘人物,居然會覺得殺戮有傷天和?
裝模作樣了一陣兒,姚若愚才嘆氣道:“那些賊寇雖然可惡,但是本王覺得還是應該珍視他們的性命,否則與那些金狗有何區別?”
強忍着內心的恐懼,鄭昈吞了口口水,勉力笑道:“那,敢問領袖有何良策?”
“這樣吧,你,哦,還有吳雙,”姚若愚將被西夏遺族收買的數名官員全部點了一遍名字,然後微笑道,“既然你們心懷各鄉鎮百姓,那不妨就與軍一起出徵,到了後先別急着圍剿,你們替本王去勸降那些賊寇,若是能成,各自記下大功。”
還沒聽完,吳雙已經眼皮子一翻,一下子暈死倒地,其他幾人也都臉色慘白,鄭昈還算有幾分膽氣,遲疑道:“那、那若是沒成……”
“沒成?”姚若愚眨眨眼睛,忽地笑道,“若是沒成,你們多半也走不出賊巢了吧。”
“王爺饒命!”一名官員頓時驚呼地撲倒在地,顫聲道,“我對城邦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那日朝會,下官只是……”
“既然忠心耿耿,那就爲本王分憂吧。”
姚若愚溫和一笑,只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平和下的森森血腥:“還是你們不願爲本王分憂?”
話音方落,陳萌已經一把按住刀柄,大眼環瞪地盯住那數人,同時堂內侍衛也是紛紛按刀欲發。
看見如此陣仗,鄭昈等人只能夠哭喪着臉答應下來,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批被他們收買的賊寇願意投降,否則的話,他們可能真的沒法活着回來了。
瞧見鄭昈等人的下場,堂內衆人俱是心中凜然。
雖然說朝堂之爭本就如此殘酷,這幾人也是活該如此,但是看見姚若愚如此明目張膽地將他們逼入死局,一羣人還是心頭感嘆,想着自家這位王爺果然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且隱忍了足足十日才驟然發難,當真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瞧見衆人個個面色凜然,姚若愚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一封詔令遞給陳萌,示意他宣念出來。
陳萌早就習慣了自己宣讀詔令,當下就接過,先是掃了幾眼,臉色不覺微變,頓時滿堂文武都是心頭一震,不知道姚若愚又要折騰出些什麼事情。
等看完整篇詔令後,陳萌就忍不住看向姚若愚,見對方頷首示意,才穩住心神,緩緩唸了起來。
姚若愚的這篇詔令,主要分爲三點。
第一點,文邦自今日起以釣魚城爲城邦首府,撤廢境內所有鄉鎮村落,在原有範圍內建立三江、移通兩座衛城,與合州城一起呈品字形拱衛釣魚城,並任命王立與段理分別爲釣魚、三江二城之主,姚若愚自己暫攝移通城城主之位。
第二點,軍機處軍營遷至移通城,釣魚、合州、三江三城可設一鎮之軍,由城主親自掌管,二府五部地址不變,仍在釣魚城內。
第三點,加大對外招商的力度,尤其是在釣魚城的市場漸漸飽和後,將會把招商重點轉移到新建二城,同時合州城的集市也將增加對外渠道,爭取半年內開拓與南蠻的商道。
三條詔令,除了最後一點因爲與商人有關,衆人不太關注外,前面兩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楊仁杰、李懿霖、蔣思羽等人在聽見“移通城”的時候,臉上已經浮起激動的神色,很顯然,這座城池的名字源於他們穿越前共同的那所大學。
段理等大理族人則是個個面色激動,如此大事,姚若愚當然早就和段理商議過,想到大理遺族流亡至今終於能夠擁有一處屬於自己的城池,衆人都是激動不已。
而白秋雨則是面色難看,等到陳萌唸完後,忍耐已久的他當即步出人羣,作揖道:“稟領袖……”
注意到姚若愚似笑非笑的目光,白秋雨及時改口道:“稟文王,請收回第一條詔令。”
“理由。”姚若愚微笑道。
白秋雨硬着頭皮,咬牙道:“建設城池所需錢財無數,但是城邦接連數場大戰,財政已到極限,再難有餘錢去建設兩座衛城。”
隨後就有戶部與禮部的官員出列附議,不過吏部、刑部、工部三部官員無一出列,顯然許烜熔、宋凱、段理早就吩咐好了下屬。
“放心!本王早已與段部長商議過,建設三江城所需錢財將會由大理一族負責,至於移通城……”姚若愚敲了敲桌案,微笑道,“也將會由文王府親自負責。”
瞧見白秋雨沉默不言,姚若愚笑了笑,環顧一圈,淡淡道:“既然各位無異議,那此詔就此通過,麻煩戶部將此詔令抄錄百份,傳發全城,以示百姓。”
白秋雨苦笑一聲,嘆息道:“臣遵命。”
摸了摸下巴,姚若愚忽然笑道:“此外,既然段部長擔任三江城主,那工部部長之職就需要卸下了,段部長可有合適人選要推薦?”
段理拱手道:“臣舉薦建築處處長段純,此人性子沉穩,做事滴水不漏,且自就任來勤勉努力,不曾因私忘公,可爲工部部長。”
若是大國,如宋朝之類,一個工部部長的位置足以引發羣臣爭論,不過文邦畢竟規模太小,且因爲姚若愚的任人唯親,朝中勢力不多,白家父子掌禮、戶二部,已是家族極限,餘下就是文藝軍與大理遺族兩大勢力。
文藝軍這邊,姚若愚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掌管工部,那麼既然是由前任推薦,那段純也順理成章成爲了新一任的工部部長。
看着堂內文武,姚若愚眼中既有欣喜,也有着擔憂。
欣喜自然是因爲他們穿越至今不過一年有餘,就打下了這麼一片基業。
擔憂,則是因爲隨着城邦的不斷膨脹,早晚會招惹宋朝的忌憚。
當年初建城邦的時候,一方面是因爲他們人人都是三境,加上有楚狂歌的插手,朝廷才承認了他們的獨立。
而後雖然姚若愚整出二府五部的制度,但是在外人看來,他們不過只掌有兩座城池,這種制度簡直就如小孩子過家家般可笑,所以宋朝六部根本沒有對此發表過異議。
但是如今,文藝軍先敗完顏野的二十五萬賊寇大軍,再敗廣安城八千精兵,其名氣遠非往昔可比,隨着他們的名聲漸漸響亮,想來宋朝也會越發忌憚他們的存在。
而姚若愚之所以將新建的兩座衛城與合州城一起朝向金國疆域,也是爲了向宋朝表明心跡,看吧,我都把自己藩國的首府緊鄰重慶府了,如果我有不軌心思,那麼你隨時可以發兵過來,我根本來不及抵擋。
然而此法僅僅可以在短時間內打消宋朝的忌憚,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宋朝的忍耐達到極限前,將城邦壯大到連宋朝都要忌憚三分的程度。
姚若愚的目光緩緩投向堂外,雖然政事堂朝向是南,但是他的心思卻已經朝着西面而去,就在城邦的西面,那是他們唯一能夠發展的方向。
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