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海清?”宓可森冷的問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光,但腳步卻是步步逼近。
“正是在下。多年不見,女侯越發豔麗無雙,不知有何指教?”海清清冷的作答,純屬敷衍。對於眼前這個女子,他從來都是不大喜歡的,當年若不是因爲她,靜公主也不會下嫁諸葛世樂,更不會被西疆人所劫持飽受折磨,所以這次簫如然對她封侯,他自然是站在反對一派,並不感冒自然不會奉承。
“海侍衛如今高升爲二品大將?看來皇上還是相當的器重大人嘛!我本就是蒲柳之姿,年歲即長和那些個小姑娘站在一起,倒越發顯得可笑可嘆,哪來什麼豔麗無雙之說。”女子邊說邊暗自惋惜,嘆息聲中,彷彿是在哀嘆韶華易逝,歲月無情。隨即,她又壓低了聲音,邊揚起右手輕輕的理着頭上略略有些鬆散的髮髻,邊漫不經心道。
“小女依稀記得大人神豐峻朗,也是一副世上少有的帥皮囊,如今怎麼帶上面具了?剛剛一眼還真是嚇我一跳。難道時下東嶽正在流行玩神秘?”女子越走越近,目光發直,下一瞬,竟是含笑低沉,近乎詭譎。
“宓兒,海將軍早些年發生了意外,被北朝刺客偷襲,導致面部受傷,不可放肆?”簫如然見女子過於好奇,慌忙打住,畢竟每個人都有點傷心事,海清當年說是被北朝刺客重傷,一張臉毀了一半,痛苦不堪,此事乃是他心頭一大隱患,曾讓其久久不能平復。爲此他還特意賜予其銀面,並下了旨任何人不準追問,已保其顏面。
“北朝刺客?”女子只覺得腦中轟隆巨響,頓時面色蒼白,咬緊了銀牙,冷笑道:“皇上的意思是將海將軍這毀容之事記在北朝的帳上了?那請問皇上需要不需要小女來替北朝還這筆帳呢?”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當年兩國…”簫如然見女子瞬間殿上翻臉,深知觸動了她的死穴,也怪自己失言,爲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延伸,他慌忙打算解釋。
“皇上不用多說,今日是皇上的歸朝大典,我自然不會不給皇上面子,否則我這傾國禍水的頭銜不是坐實了?”聞言,女子慌忙打住簫如然接下來要說的話,目光幽動之間擡起頭來,側過頭去對着皇座上的男子微微一笑,笑容裡帶了一絲不易捉摸的意味。
“不過無論海將軍這臉傷得多麼不堪,我倒是有法子治,那歸元尊者的徒弟孫先生歷來與我交好,若是將軍願意,我倒是可以請孫先生爲將軍治臉,他的醫術名震四國,不要說區區一點傷疤,就算是枯木到他手裡也能逢春,不知將軍意下如何?可願恢復容貌?”脣邊的微笑轉爲蒼涼,女子繼續說道,卻發現在提到歸元尊者的時候海清的臉上明顯有一絲不甘的抽動。
“宓兒雖是一片好心,但朕也請過名醫爲海將軍看過,此傷太深,已經傷及筋骨,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根本不可能痊癒,此事就此作罷,以後誰都不要再提了。”皇座上的男子脣角微微勾起,見女子滿臉好意,如此關心自己的臣子自然放鬆了心情,很是歡喜。
“傷及筋骨?”女子反覆唸叨,再次開口。
“皇上,這事你可還真做不了主,醫不醫得好是一馬事,人家海將軍想不想醫那是他自己的事,你就這麼冒然代他回絕了?萬一錯過了這恢復的機會,啓不是害苦了人家?不如我們問問海將軍?讓他自己決定?”女子討好的說,一身雪緞紫紗繡紋眩目,一眼看去,竟只覺瀲灩生輝,襯着鬢間的珠花,彷彿鳳凰下降人間一般盪漾在殿堂之上。
簫如然溺愛的看着臺下的宓可,女子雖置身熱鬧大殿之中,卻不減她周身那飄渺出塵之意。明晃晃的華色宮燈之下,那曼妙的身姿在男子的眼中深深刻下痕跡,只覺得那是世上最爲無雙的傾城殊色。
“既然如此…那海將軍可否願意?”簫如然面向海清大聲的開口詢問。
海清慌忙站了出來,走到殿堂之中,抱拳低頭,滿臉的幽沉,在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的那瞬間,心中竟然升起一陣莫名的怒意。
“回稟皇上,女侯的好意微臣心領,不過如今兩國對壘,微臣隨時都準備爲東嶽拋頭顱灑熱血,實在無暇顧及這等瑣碎,此事就不勞皇上與女侯操心了。”海清淡然一句,果斷拒絕,不知怎的,心下一慟,竟然莫名的不安了起來。
“拋頭顱?灑熱血?”女子緩慢的低吟,明晃晃的日光透過大殿兩側的窗櫺照入,她眯了眯眼,一手扶了扶頭上的髮髻,順勢將鬢邊的金簪拔出。言未競,眼前金光一閃,電光火石間,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的撲向身邊絲毫沒有防備的海清。素手一擡用盡全身之力狠狠的將那長長的金釵刺進男子的頸部大動脈,很深很深,但聽“嗤”的一聲輕響,海清頓時劇痛如裂,反映過來,已是金簪入肉,早就刺穿了他的脖子。隨之女子又猛的往後一揚,用力一拔,將那入骨之釵又給撥了出來,頃刻之間海清的頸間血如泉噴。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凌厲可怖!那隨之擺動的石榴色紗裙衣帶翻飛,剎那之間讓所有人只覺眼前豔光一盛目眩不已。
“那你現在就去死!我宓可絕對是個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的人。”女子隨之脫口而出。
“你的聲音我可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必須死!”她惡狠狠低吼,神情猙獰,手不留情,仿若地獄羅剎一般陰狠毒辣,嗜血殘暴,與之前判弱兩人。
殺機已動,金釵已出…
當所有人都還沉浸在一陣茫然的震驚之時,海清的鮮血已如噴泉一般涌到了半空之中,脖子上活生生被人突然就戳了一個巨大的洞,還濺得周圍的大臣們一身都是,任誰都是沒有心理準備的。宓可出手太快,快到沒有一人把那過程看清楚,而她的手段又太狠,狠到連手操生殺大權的簫如然都倒吸了一口長氣。
鮮血飛噴出來的時候,女子身體都僵住了,她緊握手中金釵,連尖利指甲刺入掌心都渾然不覺,內心莫名的激動着,這一天她等了七年,整整七年。
海清強忍巨痛猛的一掌反擊打向女子,跟着她的身子飛了出去,朝堂上瞬間亂成一團,這短短一兩秒的聚變讓每個人的思維都處於凝結狀態,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場面就已經亂了起來。
“保護皇上,保護皇上!”有人驚恐的大呼。
“可兒!”簫如然這才恍然大悟一躍而起,從皇座上奔了下來,但依舊來不及止制女子突然而爲的瘋狂行徑,眨眼而已卻見她也被海清重傷在地,這些年女子雖然習武,但無論是內力還是武功造詣自然比不上海清,這一掌讓她猛的彈了出去重重的跌倒在地。
“護架!護架!”不知道多少人被嚇出一身冷汗,大臣們瞬間都閃到一邊,大批的禁衛軍涌進長門殿,將女子與海清圍了個正中。
裙帶輕蕩,胸襟前半片肌膚露出,海清這一掌打得及重,使得女子當即就有血從嘴角瀉出,但她並不示弱,一個魚躍而起,強忍傷痛,面上仍是無動於衷,但瞬間又從腰間拔出玲瓏連弩,對着海情就是一陣狂轟亂射,全然無視這是在長門殿上,金鑾寶座之下。全部動作一氣呵成,短短三、四秒而已,整個長門大殿彷彿就已經成爲了她拼死一搏的戰場。
“大膽妖女!居然帶着兵器上殿,給我拿下!”與此同時,諸葛冥猛的撥開人羣,飛起一腳就要去踢開女子舉弩的手。宓可眼明手快,一個側身,指尖一鬆,那脫弦之箭已經對着海清的眉心射了出去,動作之快,無人能擋,擺明了就是要定了他的性命。
還在疼痛之間掙扎的男子猛的就被一箭眉心,兩人距離太近,周圍太過混亂根本猶不得他半點躲閃,那特製的金剛箭頭猶如如落石擊水,瞬間額頭開花,血染金鑾,當場倒地。
“你究竟在做什麼?!”簫如然勃然大怒,咆哮着快速的閃到女子的身旁一掌替她擋開諸葛冥的攻擊,她原本就身受重傷,自然再是經不起諸葛冥的重擊,無論如何先救下來再說。
“他必須死!”女子瘋了一樣的對着男子咆哮,見海清倒地而亡嘴角居然泛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全部給我退下,誰人敢動!”男子龍袖一彈,示意所有人都不準再向前一步。諸葛冥不甘的退了回去,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竟然是心中一顫,胸中情緒宛如冰河破堤,不能自已。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狠絕的女人,不但把自己的兒子和皇上都迷得團團轉,居然在這朝堂之上明目張膽的擊殺國之重臣?想必她也是東嶽歷史上的千古第一人了。
她究竟是怎麼了?這般失控,雖然海清對她態度不算熱情,但又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在這長門大殿之上動手迫害?簫如然百般不解的望着女子,她痛苦的雙眸幽閃,將所有思緒都冰封,很明顯是在強忍着自己的傷痛。片刻之後她平靜道:“我曾立誓,必親手取你性命,呵呵!總算是天不負我,如此好的機會,我自然不會錯過。誰人擋我殺他,我同樣不會手下留情!”
“老頭你終可瞑目。”
思緒被扯回那多年前的雨夜,在那個雷電交加的夜裡,女子懷抱無德藏身在那破廟的暗道之內,老頭溫熱的鮮血流了一地,順着那地板的縫隙流到自己的臉上、身上,染紅了她的雙瞳。自那噩夢般的一夜血殺之後,自己與無德從此顛沛流離,遠走北漠,受盡非人的屈辱和苦難,嚐盡這世上一切痛楚,而那個早就化爲塵土的老人,可曾有人問過一句?
簫如然聽着女子這淡然一句,不知怎的,心下更是一沉,他不由分說地俯下身子將她攬入懷中,她雪白的面容浸潤在血跡斑斕的陰影裡,映着脣上那一抹硃紅,緩緩流下,而那緊閉的雙眸之下竟然微微有晶瑩的波光閃動。
他輕嘆了一聲,方纔還動怒欲責,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撩起她紫色的衣襟,看了眼肩胛上紅腫的傷痕,默然無語,隨即,示意喜公公取過自己的披風,給她輕輕蓋上。
“來人,先送女侯回錦園,讓太醫好生看着。”
他的聲音略帶黯然,揮了揮手,命其他侍衛都退出殿外。然而,東嶽的大臣們還沒搞清楚個明確的原由,皇上居然讓恩帶她下去醫治?整個朝堂譁然大驚。大家竊竊私語地討論着剛纔發生的血腥兇殺,這還是東嶽建國以來第一次有人敢在這長門殿上殺人,而且手段之狠辣讓衆人都匪夷所思。更戲劇化的是,她殺的還是皇帝最爲器重的親信?難道真要如此不了了之?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簫如然才一開口就有很多大臣嚷嚷了起來。
“皇上,這女子出手太過險惡,海將軍不過只是拒絕了她的好意,怎麼就能動手殺人呢?這樣的人不值得皇上繼續留戀啊,她今日可以目無皇上在殿前殺人,膽子之大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他日難保不會危害皇上!請皇上嚴辦!”諸葛冥和洛子山開天闢地頭一次站到了一個陣營,統統跪了下來要求嚴懲女子。
女子聽見此等言論,緩緩睜開眼簾,微微笑着,推開簫如然的懷抱,用力掌住他的胳膊,支撐着慢慢的站起身來,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任由華衣紛飛,羅帶隨風飄揚之下,幾乎與天穹漾爲一體,看上去居然添了那麼一絲別樣的魅力。
此時的長門大殿寂靜沉悶,好像暴風雨要來的天氣一般,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所有人都看着她,沒有人說話,就只是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的身邊是他們的皇上,沒有人敢保證下一步她會不會做出什麼不利於皇上的事情,因爲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讓人那麼的無法想象,無法揣測。
握着簫如然手臂的手指因爲用力而微微泛白,女子面容蒼白如紙,胸口一陣抽搐,一口熱流涌上,又有血珠順着嘴脣緩緩的流了進去,她的手臂微微有些顫抖,可是背脊卻立得很是筆直,片刻之後終於緩緩的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再傷人,海清的死,皆是他咎由自取。此事簫如然毫不知情,泛不着把他和我牽扯到一起。今日之事他若事先知道,想必也不會給我這個手刃仇人的機會。但是我明確的告訴你們,當今天下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但能要我命的絕對不是你們,所以你們泛不着在此唧唧歪歪,就算我人落在你們手裡,你們也別忘了,我夫君叫衛羽坤。”
大殿上死寂無聲,所有人全都看着這名剛剛在這裡血染朝堂,親手迫害了一名他們同僚的南朝王妃,內心是跣宕翻涌,各種各樣的眼神,全都都投射到女子的身上。她開口說話,語氣依舊是那般的不屑,她不求饒,連皇上都不叫一聲,還乾脆的瞥清關係?還警告大家不要再去招惹她,果真是個不怕死的瘋女人。
汪晉爲見勢即刻就鑽了出來,快步走到簫如然與女子面前,對着自己的同僚大聲說道:“各位大人,剛纔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必定內有蹊蹺,女侯功在社稷,以她的身份地位壓根就犯不着與一個二品的將領過不去。所以此事必有內情!如今還等皇上將一切查明,自會給衆大臣一個交代,今日之事到此爲止,不如大家先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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