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菲爾德步槍是英國造,被國人稱作英七七步槍,這種步槍不多見,口徑又是獨樹一幟的七點七毫米,所以子彈來源少;九連考慮制式統一以及可補給性,把這支步槍給了民兵隊,在民兵隊裡這支步槍反而成了搶手貨,不僅因爲這槍短小精幹方便使用,也不僅因爲這步槍彈容量十,更關鍵的是這槍使用的不是復裝彈藥,因爲它不是七九二。
最終,這支英七七步槍落在了範二妞手裡,被九連訓練了這麼久,民兵隊終於被訓出來幾個上得了檯面的,範二妞最拔尖,這支英七七便成了她的,而且她還成爲了現任民兵隊副隊長,隊長是孫翠。
今年初,範老頭病故,之後範二妞搬進了孫翠的木屋,在酒站村裡,她和孫翠最投脾氣,雖然她們倆性格迥異,卻毫無理由地好成了姐妹倆。
外面很熱,木屋裡起碼有陰涼,範二妞坐在小板凳上,孫翠在她身後幫她扎長辮子,左臂也掛了黑色孝布。
“二妞,你真不後悔嗎?這可是一輩子啊!”
“有什麼可後悔的,他救了我和我爹,我爹把我許了他,我也同意了嫁他,就是命!孫姐,你就別跟着叨咕這些了行不!哎,你咋知道高一刀會來呢?”
“猜的唄。”
“都說我這事不可能,你咋認定能成呢?”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指望老秦,他看着好欺負,躲着不敢見你,其實他是故意在拖延,拖到這段時間過去,大家不再難過了,不了了之。他精着呢。現在政委剛好不在團裡,高一刀急着在九連立威信,他要趁亂,你也得趁亂,在政委來之前把生米做成熟飯,合法不合法也沒人能再對你這事說什麼了。”
“我可不信你都是猜的!我就猜不出這些來孫姐,你爲啥也要戴孝呢?”
編好了那根長長的麻花大辮,最後紮好頭繩,孫翠黯然嘆息:“因爲他是當家的,是爺們,我不怕人戳脊梁骨,他也不怕。”
範二妞不禁扭頭盯住孫翠看:“天!原來你跟胡連長”
“別胡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範二妞更不懂了,孫翠卻沒再多說,甩甩手起身走出門,背影落寞在陽光下。
秦指導員和王連長合夥做飯,被高連長一攙和,糊了!
焦糊了也得吃,兩個連長一個指導員在秦優的小屋裡圍坐在破桌子邊上個個黑着嘴角難以下嚥。
秦優上火,王朋長吁短嘆,高一刀盯着王朋沒完沒了地看。
“高連長,能不能別總瞅我?這我還吃得下去嗎?”
“我也納悶,你怎麼好意思吃呢?”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是我們團!你有客人樣兒嗎?”
“誰說我是客?我跟九連的關係比你近多了!”
“不怕閃了舌頭?”
王朋把筷子往桌面一放:“九連缺人的時候,哪次我沒幫忙?一個排的兵力我都給放這了,你說怎樣?”
“可得了吧你,往這送的都是新兵吧?放這一個排也不如我送給九連的一員大將!誰親誰疏?”
“哎呀我天,九連跟你二連都打破腦袋了還叫親啊?還你們團,老秦過去可是我們團的!他這員將夠不夠大?我算不算老秦的孃家人?”
高一刀被王朋嗆得肺子疼,乾脆一敲桌子:“嫁出去的媳婦潑出去的水!如今成了寡婦他也是婆家人!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攙和!”
秦優聽得差點哭了,這說着說着都把他這指導員給說成寡婦了,再讓這二位繼續扯下去非掀了桌子不可,只好放下了飯碗,無奈抹抹嘴:“咳咳寡婦門前是非多,二位能不能小點聲?先夫屍骨未寒,考慮一下我的名節行不行?”
於是安靜了,之後繼續筷子扒飯響,三位又開始吃得滿嘴黑。
過了一會兒,秦優忽然問高一刀:“範二妞要辦陰婚嫁給羅富貴?說是你做的主?”
“呃是啊!”
“你這不是毀了她一輩子嗎?”
高一刀打了個嗝,擡起頭來卡巴卡巴眼:“她這一輩子還用人毀嗎?就算她不嫁給鬼,那你跟我說說她還能嫁給誰?”
秦優傻眼,王朋嘴裡的飯當場噴了一桌子,誰都不用再硬吃這頓焦糊飯了。
因爲越獄計劃被出賣,集中營重新調整了巡哨,羅富貴也被改爲單獨關押,沒機會再逃了。
令羅富貴困惑的是,他仍然沒有被提審,按說他想越獄這件事都足夠他喝一壺,至少也該被皮鞭抽個半死,可也沒見人來懲罰他。
現在牢門終於開了,兩個鬼子憲兵進門來扯他,羅富貴開始蒙,不知道這是要提審還是要處決,這集中營裡每天都有人被處決,這令羅富貴覺得腿軟,這感覺跟槍林彈雨中是兩事,戰場上還能在心裡默唸菩薩,可是在這沒用,要不是因爲扯拽他的是鬼子,他可能要求饒了。
羅富貴可不怕丟人,何況現在他是個‘別動隊’,但是在鬼子面前求饒的事他做不出來,沒理由沒原因,本能地做不出來,張不開嘴,只是猛然覺得腦袋裡嗡嗡響,看不清楚景物,眩暈噁心,腳下踉蹌。
“快點!特麼說你呢!”
這聲音響起在混沌腦海中如驚雷,視力清晰了些,面前是黑洞洞的卡車後車廂!車廂旁的押車守衛正在朝他催促。
感覺環境突然變得清晰,陽光,操場上乾涸的血跡,這一瞬間,連憲兵的刺刀看起來都那麼柔和,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空氣的清新,恨不能大口大口地吸。
咣噹沉重的後箱板被車後的憲兵擡起扣緊,隨即一聲哨音,坐在車廂地板上的羅富貴突然感受到搖晃,車後景物開始遠離,集中營大門不久便出現在車後視野隨同遠去,越來越小。
“是你在笑?”顛簸在車裡的另一個囚犯低聲問。
“姥姥哎這是我頭一坐汽車!我能往再往後挪挪嗎?坐這看不清!”
車內的押運警衛無語,已經舉起的警棍又放下了,押送囚犯到今天,面前這熊貨是唯一一個上了車還能笑出來的,懶得打了,改爲口頭警告:“閉嘴!噤聲!”
前頭摩托車開路,後頭摩托車收尾,卡車在路上顛簸向北,最終消失於青綠交界的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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