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刺刀,不能嗜血;鋒利,憑什麼活。
如果,身爲飛蛾,不能撲火;宿命,憑什麼壯闊。
如果殺戮,如果犧牲,如果硝煙,散盡。
如果,沒有如果,憑什麼傳說。
……
如果胡義是個冷血的機器,那麼高一刀就是個熱血的殺戮者。
刀鋒一百七,被衝鋒號點燃成千軍萬馬,粉碎着衝鋒路上的一切。
雨,落了又落,三五七滴,淡了刀鋒邊緣的血紅。
每此時,高一刀便猙獰成惡虎,兇不可擋。前方的戰士倒下,他看不到;耳畔的子彈呼嘯,他聽不到;根本無人能擋得住他不止衝勢的全力刀鋒,倉惶從泥濘裡爬起的鬼子眼見那高大身軀火車般迎面,對刺的勇氣蕩然無存,居然改爲橫槍托架。
咔啦啦——沉重驚悚的兩槍交錯摩擦,那衝擊中的刺刀刀鋒餘勢不衰地擦滑過鬼子肩頭,那惡虎囂張地躍過根本不低頭,保持衝勢疾風般掠過,繼續向前。
歪倒的失魂鬼子試圖重新持槍站起,結果跟隨那惡虎身後的另一把刺刀已經到了,一個戰士姿勢標準地把刺刀衝刺進沒能站起來的鬼子胸膛,衝勢太猛,被刺的目標位置又低,透了胸膛又入了泥,導致刺刀當場被豁彎在鬼子胸膛內,槍都別脫了手,那戰士失去重心後慣性狠摔翻,疼得爬不起,而其他戰士仍然風一般向前掠過着視而不見,各衝各的直線,像是一支支射在飛行路線上的弩箭,不會減速不會轉彎,直到全力撞擊在路線上的目標。
下一個與高一刀迎面的鬼子,對刺了,刺刀錯過刺刀,槍擦過槍,鬼子沒見過力氣這麼狠的八路,兩槍交錯的時候,才發現那惡虎的刺刀竟然穩得不變線,而他自己的刺刀已經被碰偏,剛剛擦過惡虎肋側。
巨大的衝擊力,導致惡虎的刺刀把鬼子胸膛刺了個通透,直沒入柄,連槍口都撞在鬼子胸膛。
猙獰中的惡虎不想停,只得將槍撒了手,由着被刺穿的子插着刺刀朝天倒。二連拼刺,能靠勢,則不靠技,鬼子拼刺技術是挺牛,但衝勢能潰提,一對一相互對刺撞死二連也敢換,不想多添傷亡必須換。
高一刀撒開了槍不拔,是因爲看到前方的三個鬼子已經湊在了一起,端着刺刀試圖靠起來打配合,指望八路停下來跟他們鬥技術。高一刀最恨的就是這個!鬼子拼刺刀坑過太多耿直戰士的命,他沒興趣看三個猴子這樣在眼前耍,趁他們此時心神未穩,放棄了拽出刺刀的想法,繃起身軀直撲過去,同時拽出個手榴彈當石頭,直接狠狠扔向距離最近那鬼子腦袋。
咣——手榴彈重擊在鋼盔上,打得那鬼子一趔趄,眼珠子都震冒了泡,短暫失神那一瞬,撲來的高大惡虎已經狠狠衝撞進了三個鬼子中間,慣性的寬大肩膀前直接撞飛起一個,與三個鬼子在泥濘裡一起摔翻成一片,隨即便被衝鋒而來的一柄柄刺刀全力淹沒,慣性又摔翻了泥濘一片。
晦暗下,泥濘,衝鋒的狂瀾,刺刀激浪,血與哀嚎。
石成和秦優帶十幾個九連戰士拎着手榴彈從路基南側站起來,看得呆了。他們是逆向,這時候他們不能上,二連的衝勢太猛,離這麼遠都有被衝撞的感覺,看得氣短。
秦優不禁對石成訥訥:“怪不得二連總要補刺刀,這一場下來又彎了多少把……”
……
東方,開闊路段,那座路旁小高地,八個鬼子一挺歪把子機槍,偶爾對冷槍進行還擊。
繼西方遠處有激烈槍炮聲之後,西方不遠處又響起了戰鬥。李響和田三七終於斷定,九連一時半會不可能管這裡。根據鬼子火力猜測小高地上沒剩下多少鬼子,不超過一個班,按理說,二十人對幾個鬼子帶機槍,希望不大,但不代表九連也不行。
田三七想打,不過李響是三排副,這事得李響定。他覺得李響不會打,肯定是採取最穩妥的辦法,繼續陪鬼子耗在這,無論什麼情況,繼續保持在公路最前方的位置。
李響原本的確是這麼想,他是個內斂低調又冷靜的強迫症患者,麻木不仁的能耐僅次於連長鬍義,沒興趣玩火。
後來,西方不遠也傳來槍聲,兩挺捷克式都叫喚了,隨後打成一鍋粥,沒有通訊聯絡,一切都靠猜,李響有強迫症智商可沒問題,他的職業導致他比一般人更善於思考。
遠的戰鬥說明連長在打車隊,近的戰鬥說明連長打車隊是假,打援是真,分兵了,可是分了兵,打得掉鬼子小隊主力麼?天知道!最壞的結果是打援失敗,九連主力被鬼子攆下路,只剩前頭這二十人,那麼……在前這二十人還有多大的意義?又能爲九連做什麼?
按照最壞的結果來看,答案只有一個,在九連主力打援失敗之前,拿下小高地,建立陣地阻西來敵,爲九連失敗後殘兵重新歸建並再次繞前上路爭取機會和時間,那時候連長肯定能聽得懂。
想透了,決心便有了,不再等!
田三七立即給出標準方案,全體均分兩組,一組向北擺開佯攻吸引火力,另一組由他帶隊利用公路的反向路基作爲掩護向小高地接近,到距離突擊。
李響遲遲不說話,田三七的方案也許有機會拿下小高地,但傷亡小不了,現在遠距離打冷槍沒感覺,一旦接近了,鬼子的槍很準。最關鍵的問題是拿下小高地不是目的,後面準備打阻擊纔是根本,本來這二十人都不夠,再少一大半還能守?
最終,李響的半吊子個性戰術出爐,全體分爲十組,每組僅兩人,進攻線至少拉大到以小高地爲中心的一百八十度範圍,十個方向,哪組被鬼子發現哪組就地猥瑣,不求速度,只求相互利用機會穩妥到達小高地下方。他和田三七一組,利用公路的反向路基作爲掩護向小高地接近。
事實證明,擲彈筒能害死人,尤其是鬼子不知道才二十個土八路居然還有個擲彈筒的情況下,尤其是那擲彈筒居然藉着多方向吸引,以及路基遮蔽悄悄出現在不足百米位置的情況下。
第一顆榴彈就準確砸進了歪把子機槍手和副射手趴臥的坑,李響還怕不保險,一連朝鬼子機槍位放了三顆,眼看着鋼盔都被崩得高高飛起來。窮得連迫擊炮都沒有的戰場,擲彈筒成了超級武器。
恨得鬼子調轉了步槍瞄路基打,可惜剛剛還在猥瑣探出的鋼盔早縮了,接着路基後的泥坑裡再次響起衝擊聲,又有榴彈高高竄上了灰濛濛的天,接着第二顆,又飛起第三顆,再次三連轟。
八百年沒捱過轟的鬼子在泥雨下的反應還不如八路呢,更狼狽,當初選擇射擊陣位的時候壓根都沒考慮這些,小高地上端面積不大,只聽鬼子軍曹瞎叫喚啥招沒有。一個鬼子撇了步槍撲進了機槍位,扯開屍體,大喊附近的鬼子來給他幫忙做副射手,泥雨紛飛之下拽了槍機,瞄了正在藉機猥瑣接近的目標匆匆扣扳機。
突突——咔嗒——沒了動靜。
愣着泥臉,倉惶掀開機槍上的彈鬥蓋板,彈鬥底部正在流淌泥污,眼睜睜死機。爲什麼一定要把機槍設計得這麼奇葩?爲什麼不能像捷克式那樣用個彈夾?被轟得滿身是泥纔想起這種弱智問題。
自願做副射手的另一個鬼子已經到了機槍邊,還以爲是彈鬥裡沒彈藥,慌亂地去翻旁邊的彈藥盒抓橋夾,那擲彈筒的催命聲又傳來。
“掩——蔽——!”一聲鳥語喊得撕心裂肺。
轟——轟——轟——再一次三連轟,硝煙不大碎泥漫天飛,污得血色不見。
……
九連範圍以西,公路泥濘段,陷入泥濘的車隊。
二十來個八路向東狼狽逃離火力區,少佐總算冷靜了不少,命令停火檢查車輛受損狀況,還沒倒黴到家,頭一輛汽車雖然彈孔不少,只有水箱漏了,第二輛車癟了個車胎,都能就地對付修。
最大的福音是步行的主力隊伍終於匆匆到場,趕上了倒黴車隊。
重裝備一時半會指望不上,少佐沒心思呆在這裡看那些汽車兵和炮兵們挖稀泥,當即命令向東追擊,並選擇跟隨兩個鬼子中隊主力向東步行,同時命令治安團留下,與車隊同行,其實就是讓僞軍們幹活,以便車隊早日脫離苦海。
治安軍司令牽着馬到少佐面前獻殷勤,想把他的馬送給少佐騎。少佐看了看治安軍司令,接着看了看那匹漂亮的高頭大馬,又看了看灰濛濛的前路遠方,忽然問:“這馬……是你地副司令送你地吧?”
治安軍司令詫異地楞了一下:“您……怎麼知道他給我送了匹馬?他送我那匹我沒騎,不如這匹漂亮高大。不得不說,李有德這人夠交情,豪爽!”
少佐無語,最終無奈點點頭:“好意心領了。帶好你地隊伍,解決車隊地困難,必須保證速度。”話畢返身加入鬼子的行軍隊伍。
大部隊正式分開,鬼子兩個中隊繼續向東快速行進,治安團暫停,僞軍們開始佈置臨時警戒,不情願地走進泥濘,開工幹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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