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穀橋位於畹町河上,是中緬兩國的界河橋,原先的九穀橋只是由兩根並排的木頭組成的簡易橋,走上去一顛一晃,令人提心吊膽。198年雲南主席龍雲組織大批人力修築的滇緬公路開通後,九穀橋被重修成了一座石拱橋,離開昆明之後風塵僕僕的唐城一行人此刻已經趕到畹町河邊,即將踏上九穀橋進入緬甸境內。
“看到了吧,這就是畹町河,過了河就算是踏上緬甸的土地了,你們幾個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這裡有咱家自己的運輸卡車,我會讓他們送你們返回昆明。”唐城站在河邊頓足踏着腳下的泥土,眼也不眨的看着侯三他們幾個。離開昆明之後,公路沿線疾馳的卡車和匆匆集結的部隊讓唐城意識到他們即將面臨的將是什麼,事情也許並不是他原本想象中的那樣簡單,所以他不想強逼着侯三他們聽命於自己進入緬甸。
侯三他們和唐城對視着,卻沒有人挪動身體,“也許是我先前想岔了,這次也許會是危險重重也不定,你們幾個可要想好了,打仗是會死人的。”見侯三等人沒有表示要離開的意思,唐城眼中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感激,他知道如果只靠自己一個人,很難做到讓黃漢舉全須全尾的回到昆明,他能依靠的便只有身邊這些同生共死過的弟兄。
幾個人正站在畹町河邊遠眺風景,九穀橋那邊排隊等着過橋的黃漢舉卻讓司機鳴笛招呼唐城他們上車,擁堵在九穀橋這邊的車流已經少了很多,已經輪到他們的卡車過橋了。像唐城他們這樣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畹町河邊比比皆是,可像唐城他們幾個每人帶着兩長一短三把槍的**士兵卻不多見,尤其領頭的唐城還是如此的年輕,所以他們走上河岸沿路遇上的**士兵滿眼裡都是羨慕與審視。
“再多看一眼吧,過了橋可就不是咱們的地盤了。”車廂裡的黃漢舉對着還站在地上的唐城伸出手,後者並沒有回身,只是笑着伸出手讓黃漢舉拉自己進車廂。唐城他們每日在軍營裡忙着訓練,黃漢舉也沒有閒着,半年多的體力鍛鍊讓原本身形圓潤的黃漢舉看着壯碩了許多,現在的黃漢舉看着倒是更像個**軍官。
“沒什麼好看的,咱們這只是去打仗,打完了自然能回家,又不是去了緬甸就不會來了。”唐城的解釋到簡單,但他微微顫動的眼角卻早已經出賣了自己。如果侯三等人表現出來的是濃濃的好奇,那麼唐城表露出的便是濃濃的擔心,畹町這裡衆多正在集結的軍隊讓唐城的心緒很是煩躁,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考慮的太過簡單。
“走吧”見所有人都已經上車,在車廂裡坐下的黃漢舉用力敲擊着車廂與駕駛室相連的窗,司機踩下油門,福特卡車發出一陣怒吼,載着唐城他們終於緩緩駛上了九穀橋,而橋的那邊便是讓唐城很是擔心的緬甸。滇緬公路修的不錯,至少在九穀橋這一段路面很是平坦,卡車行駛在上面很少出現晃動或是顛簸。車廂裡的衆人都閉着眼在打盹,沒有人話便使得車廂裡的空氣彷彿靜止了一般的凝重,大家的耳朵裡就只剩下了卡車的轟鳴聲。
坐在最靠外位置上的唐城一直側着頭透過篷布的縫隙向外看,先前黃漢舉要他最後看一眼身後的國土,爲了不給侯三等人帶來緊張,唐城只有狠下心來讓自己表現的無所謂。可當卡車真正駛過九穀橋進入緬甸之後,唐城卻頻頻透過篷布的縫隙向九穀橋的那邊看着,漸漸遠去的畹町河和九穀橋讓唐城的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水汽。
卡車揚起的煙塵從篷布的縫隙漫進車廂,雖不至於嗆人,但唐城還是條件反射般輕咳了幾下,這才讓車廂裡幾乎凝固的空氣又流動起來。一直閉着眼的侯三和蠻牛湊在一起聲的這話,時不時的還會爆發出幾聲低笑,骰子只顧擦拭自己的那支花機關,而譚飛卻又打開了自己的本子在嘰裡咕嚕的念着緬語。唐城左右看了一圈,好像就只有自己和黃漢舉兩人無所事事,就連自己找來的那倆彝族漢子都在擺弄自己的弩弓。
唐城伸手入懷摸出一塊肉乾扔進嘴裡慢慢嚼着,這肉乾是馬胖子親手炮製的,據烹製肉乾的方子是來自宮廷御膳房,馬胖子更是誇口這種肉乾就是放一年都不會壞。馬胖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敢像劉石頭那樣鬧着要跟來緬甸,可馬胖子倒是利用自己教授酒樓廚子的便利,爲唐城等人炮製了大量便於攜帶的肉乾,這些肉乾數量多到足夠保證唐城他們這些人半個月的消耗。
添加過大量香料的肉乾味道很好,尤其是其中較爲突出的辣味更是讓唐城喜歡,像緬甸這種溼熱的地方,多吃辣味發汗的東西應該不是壞事。緩緩流淌的畹町河彷彿就是一道分界線,畹町河那邊的畹町城裡人頭攢動很是忙碌和熱鬧,可越過畹町河的緬甸這邊只有靠近中國的最初幾裡地還算熱鬧,隨着卡車的行駛,唐城看到的卻只有冷清和寂靜。
唐城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可畹町河兩側的巨大差異卻令唐城心頭的擔心更甚,看着那些行色匆匆拖家帶口向畹町河遷移的難民們,唐城知道他原本計劃好的一些東西已經不可實施。渡江南下,唐城他們雖只有幾個人,而且武器彈藥也很是稀缺,可他們還能受到當地百姓的幫助,可現在,唐城看的都是往畹町河逃命的緬甸人和華僑,難道這場仗就只能依靠英軍和**去對抗日軍?
卡車開始進入山區,彎道也隨之多了起來,背靠着不時搖晃的車廂,唐城慢慢的進入夢鄉之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唐城睜開眼的時候,卡車還在行駛當中,只是當唐城伸手撩開篷布的那一刻,他發現天色已經暗了許多。“你子就是個心大的,怎麼叫都叫不醒,鬼子的飛機都在咱們頭上出現兩次了,我估計你是一都不知道吧?”見唐城終於醒來,靠坐在唐城旁邊的黃漢舉笑着打趣道。
唐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揉着還未完全恢復過來的眼睛環視着車廂裡的其他人,譚飛還在聲的嘟囔着緬語,可侯三他們也包括那兩個彝族漢子卻還都在昏睡之中。路邊的風景固然優美,只可惜唐城現在完全沒有心情欣賞。不僅如此,看着車廂外三五成羣向畹町方向進發的難民,唐城的心頭又一次被沉重的色彩所籠罩。
黃漢舉從自家運輸公司調來的這輛福特卡車一直沒有停過,爲了能儘快趕到曼德勒不至於違反了軍令,黃漢舉聽取了唐城的建議,爲這輛福特卡車準備了兩個司機輪番開車,這也是爲什麼黃漢舉會坐在車廂裡的主要原因。夜幕已降臨,四周已然漸漸黑了下來,只能隱約看到座座綿延不絕的山峰時隱時現。車燈照着眼前的路面一晃一晃的,唐城他們乘坐的福特卡車繼續在山路上顛簸着,偶爾對面駛過來一兩輛車和他們擦身而去,這一切是那樣的寧靜。聽到的只有卡車的車輪壓碾在路上的聲響。
唐城並不知道從畹町去曼德勒具體有多遠,在拿到黃漢舉找來的緬甸地圖之前,唐城甚至都還不知道有曼德勒這個地方。原本唐城還在心中計較這個問題,可隨着天色的漸黑,唐城現在已經不再去考慮還有多遠。卡車突然停了下來,駕駛室裡跳下副駕駛向前方跑去,唐城也攀着車廂的後擋板跳下卡車活動着身體。
“長官,前面的路被堵死了,應該是運輸物資的卡車和跑反的緬甸華僑的車子碰到一塊了。”快步炮灰的副駕駛有些氣喘,唐城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隨即回身把消息告知給黃漢舉。閃過車尾向前方看去,不知何時路邊的山坡上已經起了星星的篝火,再加上被堵卡車的車燈照耀,整段拐角出被映照的一片通亮。
“怎麼不走了?”睡的迷迷糊糊的侯三也從車廂裡跳下,一邊揉着自己的眼睛一邊看着前方的光亮。唐城慢慢的搖着頭,在打開腰間駁殼槍套的同時,緩步向前面走去,的確和副駕駛的一樣,一輛滿載物資的卡車和一輛當地華僑的轎車撞到了一起,把整個轉角堵的死死的,唐城過去的時候,開車的華僑正跟那個卡車司機糾纏在一起爭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