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麼樣了?”一個唐城很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唐城就是想不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別說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此刻的唐城就連眼睛都睜不開。眼皮彷彿有千鈞重,唐城努力了很多次也還是睜不開眼,耳邊有各種聲音響起,還有各種口音的說話聲,可唐城卻只能聽到卻看不着。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唐城不止睜不開眼睛,甚至連手指都無法動彈,而且整個人一直是時醒時睡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活着還是已經死了。
身邊老是有人說話,還有各種聲響,可唐城卻總是睜不開眼睛去看。不知不覺中唐城又昏昏睡去,昏迷中的唐城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此刻的他正在夢境裡艱難的掙扎着。唐城的夢境中滿是血紅,到處都是屍體和渾身血淋淋站着卻看不清面目的人,唐城最爲依仗的駁殼槍早已經不見了蹤影,手中就只有一把長刀。
這幾乎是一個無聲的世界,潮水般涌向唐城的血人們悄無聲息,而揮舞長刀的唐城同樣發不出喊叫。血泊中到處是殘肢斷臂,這些涌向唐城的血人們糾纏這唐城,無休無止的,好像要把他活活的纏死。沒有同伴,沒有掩護,也沒有側翼,只有唐城自己。砍殺了很久,唐城面前的血人也沒有砍殺完,低頭看看自己的雙腳上已經拖着無數的斷手,每挪動一步都非常的困難。
猛力揮動手中的長刀將身前的血人們劈砍出一個空擋,趁着血人們還沒有靠近自己,唐城猛的原地跳了起來,他想要找到一個合適自己據守的位置。沒有合適自己的地方,一眼望過去全是聳動着的人潮,唐城揮舞長刀準備把自己腿上的斷臂一一砍下來。誰知其中一刀居然砍到了自己的腿,挨刀的地方非常的疼,唐城忍不住大叫起來。
“該死的,終於能叫出聲來了。”忍着痛的唐城很是慶幸自己還沒有變成啞巴。再擡頭前望,剛纔還潮水一樣涌向自己的血人們忽然退去了。生怕一會還會有望不到邊的血人來圍攻自己,強忍着疼痛的唐城拖着長刀撒腿向自己身後的方向奔逃。
腳下的路是坑窪不平的,腳上只剩下一隻鞋的唐城不禁在心裡罵着髒話,這個該死的地方居然整個天空只有一抹魚肚白,既沒有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星辰,唐城根本分不清現在是早晨,還是黃昏。
世界彷彿一下子就安靜了,分不清時間,也沒有風,這個怪異的地方讓唐城憋屈的只想仰天長嘯,可他又不敢,害怕再招來那些血人圍攻自己。爲了給自己壯膽,唐城決定小聲的哼歌,好多的歌曲他已經記不起來了,於是他就從羅伯特教給自己的牛仔之歌開始唱,哼唱了好幾遍,唐城也沒能哼出羅伯特教自己時的那種流暢和舒爽。
好在唐城哼歌不是爲了解悶而是爲給自己壯膽,也不知道已經走了多長時間,一直到唐城的嘴巴都幹了,這才終於停住了腳步原地坐了下來。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這會的唐城甚至連繼續握住長刀的力氣都沒有了,大口的喘着粗氣,唐城張開了四肢仰面朝天的躺下來。
這片地方算不得很大,可是走了很久都沒有都沒有找到出口,媽的,這是什麼地方,該死的給個方向也好啊。只有自己的時候,唐城開始想劉石頭,開始想老東北,想侯三和骰子,還有譚飛,可惜他們都不在這裡,如果他們在,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累成這個樣子。
前面不停的走是因爲唐城害怕,現在突然間停下來,唐城的腦子裡卻異常的清醒。事情似乎有些不對,仰面躺着的唐城開始回想着自己的記憶,他想起了烏老三,想到烏老三便想到富水河。是啊,是烏老三划船把自己送過富水河的,後來也是烏老三划船把自己送回富水河對岸的,再然後,烏老三好像就跟了自己。
唐城開始把腦海中凌亂的記憶一一聯繫在一起,直到他想起了白家村和修河,想起了白家村自然就會想到白守義,想到修河便會想起渡口,就會想起自己在修河渡口所做的事情。“對了,我最後在做的事情,便是帶着老東北他們把從日軍軍火庫裡騙出來的軍火送過修河。”仰面躺着的唐城忽然坐了起來,他可是清楚記得自己連同渡船已經被日軍的榴彈轟中,腦海中的最後一個記憶便是眼前那撲面而來的紅色。
“不對,不對,一定是什麼地方記錯了。”坐在地上的唐城開始摸索着自己的身體,日軍打來的三發榴彈就在渡船上爆開,如此近的距離,自己是絕對躲不過彈片的侵襲,可爲什麼自己的身體上卻一個傷口也沒有?以前在上海和南京時留下的老傷都還在,可爲什麼能把渡船撕成碎片的擲彈筒榴彈卻沒有給自己留下傷痕?唐城的腦子徹底亂了。
“不對,不對,一定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了。”恢復了一些氣力的唐城起身站起左右張望着,在唐城的潛意識中已經意識到這個地方有些不對頭。“對啊,我先前是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可這裡卻什麼都沒有。”唐城忽然意識到問題的所在,這是夢魘,唐城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困在夢裡了。該死的,唐城有些悻悻的把手中的長刀拋了出去,既然是在夢中,要這把長刀也是沒用的。
唐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無助和惶恐,人居然會被陷在夢魘中無法擺脫,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正在經受的真實經歷,唐城也會和其他人一樣笑稱謬論。似乎是在下雨,唐城的臉上溼漉漉的,唐城不禁大喜,可等他仰着臉上望,卻發現天空依舊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原來根本就沒有下雨。可如果沒有下雨,自己臉上的水汽是哪裡來的,唐城伸手摸着自己的衣服卻大吃一驚,衣服卻是乾的。
隱約間,唐城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唐城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這股味道爲何會覺得很是熟悉。孃的,從不刷牙漱口的侯三嘴裡就這味,唐城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仔細聞聞手上的水汽,侯三吃飯之後睡覺起來從不刷牙漱口,那股子濃重的口氣聞着就令人作嘔。,而這會想吐的卻是唐城,因爲臉上水汽的味道居然和侯三的口氣是一個味道。
“侯三,你他孃的給老子滾開,再把你的臭嘴湊過來,老子就用針線幫你縫上。”唐城下意識的瞪眼罵道。隨着這聲罵,唐城的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光亮,雖說還很模糊,但眨了幾下眼之後視線卻逐漸清晰起來。果然,侯三的那張長臉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見到唐城在看自己,兩眼紅腫面色憔悴的侯三高興地叫了一嗓子,就又噴了唐城一頭一臉的口水。
眼睛能看清東西了,耳朵似乎也逐漸恢復了作用,不等唐城扭動脖頸,就聽見身側發出的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聲。唐城不禁咧嘴笑了出來,因爲他聽得出那聲哭喊來自於劉石頭。“醒了,醒了,連長醒過來了。”再三確認之後,喜極而泣的劉石頭一蹦三個高的從房間裡跑了出去。
劉石頭自然是去喊人的,只一會功夫,唐城身邊就擠滿了人,本就不大的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張小寶嬉笑的臉,骰子鬍子拉碴的臉,劉石頭帶着紅眼球的臉,唐城的視線一一從他們的面孔上劃過。如釋重負的侯三泄氣一般的坐在牀邊的椅子裡自言自語道:“老天保佑,總算是活過來了。”
所有人都自顧自的跟唐城數總和自己想說的話,可說話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想說每個人的嗓門都不小,弄的唐城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都出去,都圍在這裡像什麼話,你們給他留點地方。地方就這麼大一丁點,你們把空氣都吸光了,憋都要把他給憋死了。”急匆匆進來的穆連山環視了一圈,除了留下劉石頭和癱坐在椅子上的侯三,把其他人全都攆了出去。
穆連山是醫生,他說的話自然是沒人懷疑的,雖說骰子等人很是不願,也不得不等在門外。穆連山伸手在唐城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又檢查了唐城的眼底和舌苔,這才鬆了口氣。“沒事了,醒來就算是大好了,雖說他身上的傷勢還很重,不過他的身體還算不錯,繼續服藥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一直躺着的唐城這時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居然纏滿了紗布和繃帶,看來自己最後的記憶沒錯,在自己登上渡船準備渡過修河的時候,的確是被日軍打來的擲彈筒榴彈所傷,自己身上的這些紗布和繃帶便是最好的證明。等在門外的衆人得知唐城已經大好,便又擠進房間。瞅着滿屋子的人,全身被紗布繃帶纏繞的像個糉子一樣的唐城咧嘴笑了出來,“我回來了,能再見到你們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