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忠迎着笑臉,一拐一拐的走向前,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塊布料,對駒爺說:“駒爺,請你辨認一下,這塊布料你是否認識?”
錢駒兒微微張開了眼睛,很隨意的移動目光,當他的目光落在布料上,臉色陡變。錢駒兒猛的翻身下牀,從鄭國忠手裡奪過布料,看了又看,問鄭國忠道:“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駒爺,請先不要問它來自何處!請問駒爺,你是否還記得當時袍澤之約?”
錢駒兒沒回答,他又大聲問:“你說,這布料是誰給你的?”
“想必駒爺已記起了當時贈袍之事。告訴駒爺,受袍之人就是我的叔父!我們兄弟兩人之所以膽敢上牛頭山,正因爲我們帶着這塊護身符!”鄭國忠說,“請駒爺看看我叔叔在布料上面給駒爺留的幾句話。”
駒爺哪裡認識字,他把布條遞給吳嘯,吳嘯展開布條,念道:“駒爺,曾記當初之約否?今有吾侄上山救表妹,萬望駒爺記得當時之約,放吾侄表兄妹下山爲感!”吳嘯念後,看着錢駒兒,錢駒兒緊繃面孔,沒有作聲。吳嘯藉機勸道,“司令,大丈夫外事應以信義爲重,失信於人,必被他人取笑!”
錢駒錢緊皺眉頭,踱了幾步,說:“如果是其他事情,我還有何話可說,而這事,這事......”
“錢司令,我們牛頭山這些年之所以立於不敗之地,重在於一個義字,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們答應救出人後,歸還他們,還有什麼猶豫不決的呢?從這布料上的話看來,司令一定是受了這位兄弟叔父恩澤,承諾了什麼大事,知恩報德,人之常情,望司令三思!”
錢駒兒想了一會,對吳嘯說:“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他又對拄着柺杖的鄭國忠說,“兄弟,你先出去,待明天,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謝謝駒爺!”鄭國忠說後,在胡成林的攙扶之下,一拐一拐往外走去。
“站去!”王豹把兩人叫住,王豹盯着鄭國忠,問道,“兩位兄弟,請問,你說你們是河口鎮的,你們在河口鎮做的是什麼生意?”
“做的是棺材生意。”鄭國忠不加思索的說。
“你們是哪家棺材鋪?”王豹接着問。
“張號棺材鋪。”
“你叔叔多大年紀?”
“六十三歲。”
“他長得怎麼樣?”
“穿着長衫,戴着眼鏡。”
“我問完了。”王豹笑了笑說,“基本正確。你們可以走了。”
鄭國忠與胡成林走後,錢駒兒又坐到了牀榻上,不住的抽起洋菸來。他一聲不吭,臉色很是難看。吳嘯見狀,又要進言,錢駒兒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勸。吳嘯見錢駒兒一時難以決斷,告辭離去。
吳嘯剛出內室,聽到錢駒兒問王豹道:“兄弟,你說說看,我應該怎麼辦?”
吳嘯聽了,立即返身,靠在門旁悄悄聽着。
王豹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王豹想,他與黃虎一道把潘家二少奶奶劫出潘府時,兩人對潘家二少奶奶很是不恭,並說出把她賣到青樓的打算,如果潘家二少奶奶真的成了壓塞夫人,駒爺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定會對她言聽計從,到時,他與黃虎就不會有好下場,輕者受罰,重者遭來殺身之禍。王豹想後說:“司令,吳參謀長說得對,放了他們才爲上策!”
錢駒兒聽了王豹的話,陡然不樂,他道:“沒想到你與參謀長一樣的話。”錢駒兒嘆了口氣,接着說,“潘家二少奶奶原本就是我的,是被焦世雄搶去,我再從焦世雄的手裡把她搶回享用,有何不可?如果我們沒從半路上把她劫上山來,她現在豈不正在焦世雄的牀榻之上!我搶了焦賊的老婆做夫人,這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嗎?爲什麼大家就這麼反對呢?王隊長,你說說看,我說的是不是在理?”
“司令當然在理!”王豹諂媚道,他想了一會,接着道,“大家之所以反對,是因爲這女人心思慎密,能說會道,大家擔心這女人當了壓塞夫人,會從中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影響了我們牛頭山的戰鬥力。”
“哈哈哈......大家這麼想就是多慮的了。我駒爺就沒主見嗎?會聽一個女人的挑撥嗎?你放心,大家都可以放心!王隊長,這次搶劫,你功勞最大,我如果不提拔你,衆位兄弟都會對我有意見!”錢駒兒頓了會,接着說,“你明天把那兩個年輕人送下山,至於女人,等幾天再說。”
“不妥。”王豹立即建議,“司令,那個瘸子,思路敏捷,處事不驚,對答如流,很不簡單。那個黑疙瘩,身體壯實,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個身手不凡的人。如果把女人留下,把兩男人放下山去,就是留下隱患。你今天放了他們,說不定他們明天就會糾集一夥亡命之徒上山尋仇。”王豹拿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司令,我建議,不如就此了結了他們。”
“我受了他人的恩惠,怎能加害於他人!”錢駒兒下不了決心。
王豹說:“司令,大丈夫當斷不斷,必遭其亂,望司令切莫留下後患,痛下決心。
錢駒兒想了好一會,做出無奈的樣子,他對王豹說:“這一切,就煩兄弟去辦吧!”
晚上,鄭國忠與胡成林兩人睡在牀上,難以入眠。直到子時時分,兩人還沒睡着。他們睜着眼,張着耳朵,靜聽着這深山老人的沉吟。
突然,聽到門外“撲通”兩聲,接着門“吱”的一聲打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來人輕聲的叫道:“三少爺,三少爺......”
鄭國忠跳下牀,低聲喝道:“什麼人?”
“我是吳嘯。”黑影答,他急促的對鄭國忠道,“三少爺,快逃!”
鄭國忠問:“爲什麼?”
“一言難靜!三少爺,快跟我逃!”吳嘯急促的說。
鄭國忠與胡成林跟着吳嘯出了門,月光下,看到兩個守門的土匪倒在地上。鄭國忠不容多想,與胡成林一道跟隨吳嘯向南塞門口逃去。
剛離開南塞,聽到一個人大聲叫嚷:“人跑了,快追!快追!”緊接着,聽到幾聲清脆的槍聲。
吳嘯說:“是王豹!”
鄭國忠想到了顏如玉,他對吳嘯道:“吳大哥,我表妹還在營房裡。”
“那裡戒備森嚴,你們先逃出去,我再想辦法。”
鄭國忠無奈,跟在吳嘯的後面向前塞跑去,半路上,他絆了一跤,胡成林馬上把他攙起:“三少爺,小心!”
“活到現在,都沒受過這樣的苦!”鄭國忠問吳嘯道,“吳大哥,能闖得出前塞嗎?”
“走一步,看一步,到了前塞再說。”吳嘯說。
幾人快走到前塞,看到燈光之下,十幾個土匪守在山塞門口,已作好了戰鬥的準備。
幾人停住,吳嘯問鄭國忠道:“你們會使槍嗎?”
“會使。”胡成林答。
吳嘯從腰裡抽出兩把盒子槍,遞給兩人各一把。
吳嘯見後面幾十個火把向這邊過來,斷果的說:“前有攔截,後有追兵,看起來,走這裡下山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不能很快突出去,就會被包圍。走,我先帶你們到一戶農家避避再說!”
三人往西面農舍的小路跑去,剛走一里左右,前面幾個土匪擋在路中。土匪大聲喝道:“什麼人?”
三支槍齊發“砰砰砰......”幾個土匪倒在地上。三人踩過幾個土匪的身上走過去。
槍聲驚動了所有的土匪,前塞、南塞、還有後塞,幾股土匪一齊往這邊小路追來,他們大聲吆喝,火把映紅了半邊天空。
情事萬分危急,正在這時,路邊樹林發出簌簌的響聲,三人以爲中了土匪的埋伏,心裡大叫不好。正準備開槍應戰時,聽到一個叫聲:“三少爺!三少爺!我是韓小六。”
鄭國忠喜出望外,與吳嘯、胡成林鑽進了樹林。
見到了鄭家商鋪六七個人,鄭國忠對他們道:“你們來得太及時了!你們怎麼躲藏在這裡的?”
韓小六說:“是鍾大哥的功勞。”
鍾雲天對鄭國忠道:“三少爺,我們趕快逃,要不然,就來不及了。”鍾雲天說完,攙扶着鄭國忠就走。鄭國忠扭頭對吳嘯道:“吳大哥,謝謝你救了我們!”
“三少爺多多保重,我這就走了。”吳嘯說完,便敏捷的鑽出叢林。
鄭家商鋪一行跟隨着鍾雲天,走了一段林間小路,又鑽了一段荊棘,在牛頭山西北面的一條秘密小路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