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東方,入雲之巔,萬里無雲。
在數日之前,終於弄懂自己身在何處的古星河,在山上任意三部之時,與同樣被困在這裡的公子翩躚遭遇,兩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但卻決定最終以劍問道,用自己手中的長劍,來試一試究竟誰高誰低。
只關勝負,無關榮辱。
這一日,天晴日朗,入雲之山巔峰之上,兩道修長人影,相對而戰。
連日來的陰霾,還有悲、歡、痛、恨,都伴隨着這一場比試,徹底消亡罷,從此之後,各行其道,各不相干。
站在入雲之山的山巔之上,古星河從未曾料到,這帝國最爲高大神秘的山脈,竟是如此之高,似乎是直上雲霄一般,如無數柄沖天利劍,直刺九天,傲世中土,不屑一顧。
公子翩躚依舊是那副書生裝扮,但他手中的那柄滄水劍,憑空給他增添了幾分蕭颯,只見他謙謙拱手一禮,而後傲然說道:“星河兄,這便開始罷,握緊你我手中的長劍,我們憑藉神通,一展高低。”
古星河輕輕點了點頭:“好!”
這一場勝負試劍,本是沒有必要的,但當公子翩躚那日向他提出來的時候,他欣然點頭答應,沒有什麼理由,或許只是爲了手中的這一柄長劍罷!
“滄水一劍!”公子翩躚陡然出劍,一開始便是他曾經最爲強橫的一招。
一劍出,萬千幻想隨之而來。
古星河卻是忽然之間緊閉雙眼,握緊手中的長劍,用心去感受四周空氣的變化,捕捉公子翩躚的動跡。
但這卻是無絲毫作用的,那幻想竟似乎能直透人心一般,便是他緊閉雙眼,亦是無法免卻幻想的入侵。
前世之中的大哥姜城的朗朗大笑、老乞丐一世悲愁的臉龐……
今世之時,阿爸阿媽的音容繾綣、敦敦教導……
還有,那一抹鮮紅的衣裳,隨風而動……
南蠻密林之中,三人成影,環繞着一個火堆侃侃而談……
甚至,在他的腦海之中,還忽然出現,那一個玉製的棺材,那一個在虛空之中忽然出現的面龐……
他的心漸已迷失,但他手中的長劍,卻是越握越緊,劍上的光芒也是愈來愈刺眼。
所有的幻想,將他環繞,沉迷幻想之中的他,有如一個巨大的蠶蛹,只等待破繭重出那一刻。
“轟!”公子翩躚一劍擊來,有如萬道迷花,讓他的雙眼迷失,看不到這世間一切,只能沉淪於自己的回憶之中,卻未曾料到,古星河手中的易水長劍,陡然擡了起來,兩劍轟然撞在一起。
天崩地裂,亂石紛飛。
公子翩躚似是從未動過一般,仍是站在原地,握緊手中的滄水長劍,面無表情的看着對面傲然而立的古星河,但在他的眼睛之中,卻有那麼轉瞬間,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竟未曾料到,古星河的心志之堅,竟是達到了如此這般地步。
然,若無十分之堅定心志,又有誰能在那比擬凌遲的痛苦中,掙扎而出?
古星河猛然睜開雙眼,眼睛之中,一片澄澈,再也看不見絲毫的感情色彩。
一抹淺笑,慢慢自他嘴角處綻開,只聽他淡淡說道:“翩躚兄修爲神通,精進至斯,真是可喜可賀!”
公子翩躚嘴角處的,卻是一抹無奈的笑容:“便是精進,又能如何,還不是輕易便被你破解了去?”
古星河卻再不言語,只是舉起手中的長劍,任其懸浮在自身四周,再次閉上雙眼,但是在那長劍之上,在他身軀之上,一縷光芒,如日月般耀眼,緩緩升起。
公子翩躚知道,那是古星河大招將出的前兆。
果然,瞬息之後,當那耀眼光芒,完全遮蓋住古星河的身軀,和手中長劍的時候,一道參天劍光轟然而起,如彩虹般橫跨天地兩端。
“劍之彼岸!”古星河手中握着易水長劍,翩然飄來,短短數丈距離,卻恍如一條時間長河一般,那一柄劍,擊出的不僅僅是劍氣,還有歲月,還有時間……
“轟!”公子翩躚長髮飛蕩,握緊手中的滄水劍,拼勁元力向前一擊,兩柄長劍在半空之中,轟然相撞,聲震蒼天,便是連如雲之巔漸漸匯聚的雲氣,也因爲這驚天一擊,轟然而散。
巨響之後,手持長劍的兩人各據一方,古星河面上初是一陣蒼白,卻又瞬間轉爲紅潤,一絲鮮紅的血跡自他嘴角處,緩緩流下。
那鮮血順着嘴角,“嘀嗒!”一聲,落入地面之上。
如同一朵殷紅的梅花。
公子翩躚卻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臉色亦是蒼白之極,握劍的右手,虎口已裂,鮮血順着他手中的滄水劍,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之上。
“且看我這一招,真理之劍!!!”公子翩躚陡然運力,傲聲說道,只見他握緊手中的滄水劍,那劍如同日月一般耀眼,他手中執着劍,面色高貴無比,似是掌握了無上真理的天神一般,手中握着諸天凡人的生死大權。
真理之劍,自然則是劍之真理,所有的劍,在這一招之下,俱都失去光輝,這一柄劍,便就是天地至劍!
易水長劍雖然亦是一柄神兵,但終究只不過是一柄凡間長劍,又怎抵擋得過這一傲世神通?
所幸,古星河的修爲與公子翩躚相差無幾,公子翩躚強運元力施展神通,他雖難以抵擋,但拼着全身元力,公子翩躚這一神通,暫時還無法突破他手中的長劍。
然而這終究不是長久之道,若是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只要公子翩躚元力足夠,遲早有一刻,古星河將敗在公子翩躚的劍下!
不可以這樣!
怎麼可能會敗在他的劍下!
古星河握緊手中的長劍,仰天一聲長嘯:“什麼纔是真理,我便就是真理,諸天萬物,一切以我爲尊!”
“轟!”一種無可匹敵的氣勢,自他身上散發開來。
公子翩躚忽然感覺,手中的長劍所蘊含的那種諸天真理的劍勢,陡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處只得立即收回手中長劍,身子向後急劇飄退,放任手中的長劍,任其自由飄浮在自身周旁。
公子翩躚無奈的看着不遠處的古星河,他無法想象,古星河的身上,怎麼會忽然之間,便有如此這般巨大的變化?
莫不是自己真的要敗在他的劍下了麼?
公子翩躚黯然搖頭,陡然之間,雙眼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戰意,佛擋殺佛,神擋滅神!
他絕不會輸,他的心中,此時已經沒有輸贏的念頭,有的只是戰鬥的慾望!!!
戰!!!
這纔是此時唯一的目的。
古星河握緊手中易水長劍,緩緩朝前行進兩步,而後朗聲說道:“便讓你我,憑神通修爲,一戰高低罷!”
公子翩躚右手一伸,握住虛浮半空之中的滄水劍,傲然向前一步,點頭說道:“正如吾願!”
兩人各持長劍,仰天哈哈大笑,聲震山巔之雲。
“轟!!!”當笑聲停止了的時候,手持長劍的兩人,陡然各憑修爲神通,戰於一處,管它什麼神通劍術,此時俱都棄之不用,只憑修爲,一分高低。
天地之間,似乎忽然颳起了狂風,入雲之巔,風起雲涌,沙石飛滾,而那兩個戰鬥在一起的強者,此時只剩下淡淡的影子,卻是再也看不清楚了!
他們的修爲,到底誰高誰低?這是誰也無法知曉答案的問題。
九天之上,烈日當空,入雲之巔,高聳入雲三千丈,峰巔是長年不化的積雪,連綿不絕,一眼看不到盡頭,在山巔上下,則漂浮着看不清的雲靄重重。
此情此景,有如仙境。
“轟!!!”瘋狂戰在一起的兩人,終於分散開來。
古星河全身襤褸,身上一道一道傷痕,無數鮮血迸裂而出,面目之上盡是蒼白神色,但他眼眸裡,燃燒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戰意。那一柄修長寶劍,此時正懸浮在他身體四周。
而公子翩躚卻也好不到哪裡去,翩翩君子模樣早已不見,衣衫襤褸,頭上的金簪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滿頭青絲隨風飄蕩,不像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倒似個沿街乞討的乞丐了。只是,他眼睛之中那種淡然模樣,卻絕不是一個乞丐所能擁有的。
古星河淡淡開口說道:“竟料不到,你的修爲隱藏如此之深,怕是比你家老子,也相差無幾罷!”
“噗嗤!”公子翩躚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亦戲謔着說道:“你也不差啊,憑你此時的修爲,至少是融匯五品,帝國之中,雖然才俊人物數不勝數,但如你這般驚世駭俗的,怕是沒有幾個的。”
古星河拱手說道:“過獎!過獎!”言語之中,卻無絲毫謙虛神色。
卻又聞公子翩躚繼續說道:“如今之計,你我應當如何計劃?”
古星河擡頭看向無盡虛渺,片刻之後,方輕輕說道:“我準備進入人族部落平原之中,那裡似是有我要找尋的一樣東西。”
他忽然想到,那個偉大的存在,要將他困在這裡十年,以作反省,這入雲之山無甚可看此處,倒不如趁此機會,前往那部落平原看上一看。
曾經身爲人族,他確實是想去看一看部落平原,到底是何模樣。
公子翩躚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這樣也可以暫時避免外面的風雨,待再過一段時間之後,再動身回返帝國,也是不錯的主意。”
他卻不知道,古星河是根本出不去這入雲之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