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2年1月,中國北方某城市。
一碟花生米,一瓶二鍋頭,一張老舊骯髒的木桌,還有一個就着花生米喝着二鍋頭的中年男子。
這是清晨時分在這個民工小區隨處可見的場景,今天卻略有一些不同,至少,在這個骯髒木桌的附近,以往那些個大聲嚷嚷的民工漢子,聲音明顯降低了不少。
花生米沒什麼金貴之處,那酒也很普通,木桌也不是千年老柳做成的,可是這幾樣東西配合那個身材消瘦的男子一起,竟然偏偏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感覺。
只見那男子身着一件單衣,似乎是絲毫感覺不到這個冬天的寒冷,他一筷子花生米,然後仰頭喝一杯小酒,繼而重複着這個動作。二十多歲的相貌,竟搭配着三十歲往上的男人才能擁有的沉着穩重。
他眼神有一些低迷卻很明亮,有如夜間的燦爛星辰冰冷而又潔淨,板寸頭,有些泛黃的白襯衣,老式的麻褲,配合着雜牌旅遊鞋,這樣一個穿着老土的男子,卻偏偏讓人感覺得到他的與衆不同。
其實他的長相很斯文,甚至可以說有幾分帥氣,只是他左臂上那道長長的刀疤,和齊腕而斷的傷口,讓附近的人意識到,這個男人是他們惹不起的。
男子只是自顧自的自己吃喝,並不理會周圍衆人的指指點點,這一切看得多了,又何必再去理會?
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只見他恰恰拈起最後一顆花生米,就着最後一口二鍋頭嚥進肚子,起身結賬,拿起一頂老舊的鴨舌帽扣在頭上,毫不遲疑轉身就走,很快便融入街道上茫茫的人流之中。
約莫二十五分鐘之後,在與這條小弄一路之隔的另一邊,市區裡較爲繁華熱鬧的一段馬路旁,在一家高檔餐廳門口,停下一輛嶄新的寶馬轎車,一前一後走下來三個人。
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油光的中年男人,一個妖嬈豔麗的年輕女子,還有一個身着黑色西裝一臉沉穩的中年司機。
那中年男人手裡挽着漂亮的小女人,在特種兵出身的司機的陪伴下緩緩走向餐廳,而他們的側對面,那家高檔餐廳附近處,一個陌生男子也起身開始向他們走過來。
因爲戴着鴨舌帽,讓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只見他速度並不快,不疾不徐走來。那名身材魁梧的司機,忽然看見這個頭戴鴨舌帽的男子步步靠近,急忙護在中年男人身前,鴨舌帽男子並沒有止步,仍是直直向這邊走來。
司機正欲開口警告,卻被欺身而近的鴨舌帽男子狂野的一個肩頂,便橫飛兩三米之外,嘴角處留着鮮血,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掙扎着站不起身子。
別人只看得見他突然橫飛倒地,只有他知道,那一撞肩的力氣,到底有多大,他擦拭着嘴角處的血痕,眼睛恐懼的盯着那個斷腕男子。
如果他的左手未斷,又該是如何一番恐怖生猛?
中年男人顯然並非泛泛之輩,在商戰之中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即便是他高薪聘來的司機被一個照面打得爬不起來,他臉上也只是略有微變,轉瞬之後仍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他深信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要有錢就是萬能的。
只是還未等他拿出以往談判的手段,便被一樣東西塞住了嘴巴,隨即肚子一涼,那通過神經末梢傳到他大腦深處的疼痛,在零點零幾秒之後讓他那張油光滿面的臉,瞬間便漲成豬肝一樣的顏色。
鴨舌帽男子附在他耳間輕輕說道:“有人花錢要你半條命,所以千萬莫緊張,你不會死的。”
中年男人艱難地扶着街道護欄,然後用手扯出嘴裡的骯髒抹布,虛弱的破口罵道:“是那個不要臉的來整老子,我出雙倍,不!三倍的價格要他的命。”
鴨舌帽男子輕輕搖頭:“對不起,這單生意我不接。”
說完這句話,他一把推開那中年男人,爾後兩指之間,神奇出現一把削鉛筆用的文具小刀,他手裡捏着小刀,在那妖豔女子面前輕輕比劃。
那女子臉色大驚,拿在手裡正欲報警的昂貴手機,像一個燙手山芋一般立即丟在地上。
鴨舌帽男子再不管這邊的三人和一衆目瞪口呆的路人,單手支撐着護欄騰空越過,然後像一個泥鰍一般在馬路上穿越,很快便消失在一條偏僻的弄堂之中。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在他腹部有一把只留下刀柄的小刀,,在清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正在閃爍着嗜血的光芒,格外刺眼。妖豔女子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機,卻不知道是先撥打110還是120……
此時,那鴨舌帽男子正在那僻靜的弄堂之中狂奔着,突然停下來腳步,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汗水和呼吸不勻,顯然內家功夫練得非常到家,只見他摘下頭上的鴨舌帽扔在一旁地上,冷冷說道:“是條漢子就立即出來,有膽追蹤卻沒種現身?”
只是四周卻並沒有任何反應,他似乎有一些慍怒,右手輕輕一動一柄小刀便出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閃爍着銀色的光芒,再不是那小學生削鉛筆用的文具小刀,他臉上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再不現身,休怪我手中的刀了。”
似乎是他手中的銀色小刀名氣太重,也或許是在暗處的人發現再隱藏下去也沒有什麼作用。忽然,“咕咚”一聲,一個狼狽的身影從一處老舊的水缸後翻滾了出來,一邊滾一邊連聲呼道:“別,別,千萬別!你那小刀可真是我的命中剋星。”
這是一個穿着骯髒甚至可以算的上齷齪的男子,約莫四十歲年紀往上,留着老舊的漢奸髮型,兩隻賊眉鼠目的眼睛,一口發黃的大板牙,身上穿着破舊而骯髒的中山裝,腳上的解放牌球鞋中間還破了一個洞。
只見他籠着雙手訕笑着說道:“001,念着我們過去的幾分交情,你也千萬別出這一刀啊。”
板寸頭男子001輕輕哼了一聲,也不見有何動作,冷冷說道:“大板牙,這一次念在過去的交情我不出手,下次若再讓我發現你跟在我身後,就休要怪我刀下無情了!”
大板牙忙不迭的點頭說道:“那是!那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跟蹤左手刀001你啊,誰不知道你向來是最冷血無情。”
001低沉着頭並不說話,思慮片刻後開口說道:“大板牙,你這一次來找我,是那位的意思麼,他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大板牙再不訕笑只輕輕說道:“這一次不是他的意思,他已經陷入一個困境走不出來,是我自作主張來找你的,001,念在曾經的交情,你去幫他一次罷!就算他已經身亡那處,也好歹將他屍骨尋出來下葬,讓他來世安生。”
001不動聲色說道:“以那位的能耐,竟然也會陷入困境之中?你告訴我那是什麼地方?”
大板牙點頭哈腰說道:“這麼說你便是肯幫忙了?”
001低頭望着左手手臂的傷疤和斷腕處的傷口,點頭說道:“那位曾經救過我一命,與我有莫大恩情,我自然是會幫他的。你且說來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大板牙高興說道:“你若回來,這事情便好辦太多了,也不枉我在全國各地跑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看到那代號001的板寸頭男子臉上鬱郁沉沉,大板牙忙說道:“那是一個非常詭異的地方,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待你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001冷漠說道:“那好,我們便動身去罷,地點?時間?”
大板牙忙不迭說道:“地點是河南洛陽,時間就今天下午,我們坐飛機趕過去。”
001陰沉說道:“洛陽?看來你們還是走回原來的路子了,你們難道不知道,柳半仙六年之前曾經說過,那位三十五歲之後再不能進入陰晦之處了麼,竟然還要繼續做着這無本的買賣。”
大板牙用手掌抽着自己的臉哭着腔道:“我也知道,可是他說地底下有這麼多寶貝陪着死人,還不如拿出來救濟貧困無依的活人,我們苦勸都不行,只能陪着他一道下去,初來還沒有什麼事情,誰料到三個月前一個夥計說是發現了一筆大買賣,他便帶着我們幾個一道過去,卻不料這一去他就困在那裡面了。”
001再不開口,轉過身子便往巷子外走去,在這個巷子附近二十分鐘腳程的地方,便是他這一段時間安身之地。回到家裡他簡單收拾了幾樣必需之物,匆匆裝進藍色帆布行囊中,便在門口急促不安的大板牙陪同下,一起走往最近的街道,然後打的趕往機場。
下午15點07分,一架民用飛機起飛,目的地洛陽。
經濟艙內,坐着兩個奇異的男子,一個左手手腕齊齊斷掉卻面不改色只是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而他身邊那一個邋遢的中年大叔級別的男人,抱着一個塑料袋嘔吐不止,似乎是要將這幾天吃掉的東西統統都倒出來。
下午16點49分,飛機抵到洛陽,一場不平凡的旅行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