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海諸島

神州大陸,浩蕩無邊。有瑰麗奇譎、深不可測的地方,也有海闊天空、與世無爭的桃源。

西海在神州大陸的西南邊,這裡的海水澄澈湛藍,波光粼粼,陽光把金色的細紋投到淺淺的沙灘上,那一條條彷彿漁女編制夕陽的金線,又好像海底人魚美妙的歌聲。這是一片美麗的海域,可是這裡沒有漁夫,也沒有村落。

據說西海有着神州大地上最濃密的海霧,每當夜晚降臨,海霧便會把整個海面給遮蓋起來,去打魚的漁船沒有一條能從迷霧裡生還,更奇怪的是這片海域幾乎沒有魚類和其他水域生物的存在。

傳說從西海再往西南幾百裡,穿過終年不散的迷霧,就能看到西海諸島,這些島嶼個個都在迷霧之中,與世隔絕,人跡罕至,島上氣候奇異多變,生長着各種琪花瑤草,不乏有回天之力的珍貴藥材。西海諸島之首爲蓮花島,蓮花島是天下醫術聖派逍遙觀之所在,衛朝的前幾任君王,皆派出使者前往蓮花島求取長生不老之術,奈何皆無功而返。

蓮花島內終年溫和,與海上氣候不同,一道薄薄的水帳將蓮花島包了起來。水帳是蓮花島的防護結界,侵入者只要碰到水帳就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只有逍遙觀的人才知道如何進去。

此日蓮花島內十分寂靜,蟲魚鳥獸的鳴叫聲都聽得分外清楚。逍遙觀內全是女弟子,除了定期採藥、煉藥和修行之外,大部分成年的女弟子都會自坐一葉扁舟,行醫天下,普世救人,有的一去就是十幾年,她們會不定期地返回師門覆命,也有那一去就再也不能回來的。逍遙觀內的女子皆清心寡慾,非如此不能專心行醫。故平日裡島內並沒有多少人。

蓮花山主峰後面的羣峰之中有一處凹陷低地,碧藍如洗是爲蓮花湖。據說是門派禁地,更爲人跡罕至,今日湖面上無故竟多了一條小船。船上一片白布蓋着什麼東西,卻並沒有人。

微風和煦,初陽暖人,暮春時節的海島格外舒適。湖面上是風吹過留下的細碎的水紋,偶有水鳥飛過,漣漪一圈一圈擴散開來,水紋越來越大,突然一白衣女子從水底飛了出來,身形清瘦,神情卻是冷淡中帶着一絲俏皮,她輕輕地落在船頭,只見她凝神做法,雙手手指輕輕顫動,轉眼間她腳下的湖水劇烈地翻滾起來,船開始劇烈地搖晃,突然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那條小船竟被吸入湖底,連帶着白衣女子一起消失不見了。

蓮湖湖底,是逍遙觀門派禁地:蓮湖水境。據說水境裡貯存有大量的醫術秘法和奇異藥材,這些東西具有很強大的威力,尋常人只會走火入魔。

白衣女子似在尋找什麼人,只是在這一排排巨大的架子後面,好像根本不會有人。

“師妹,師妹?”白衣女子問道

只聽那些巨大的架子突然開始緩緩向左右移動,中間讓出一條道來,有一個小女孩正從最裡頭緩緩走來,她神情冷淡,步態穩健,一直沉默着,竟是一言不發。

“師姐,你說的人呢?”待她走近,緩緩問道。

那白衣女子聞言,轉身輕輕將船上的白布揭開,竟是兩個孩子,一個十歲上下的男孩和一個八歲上下的女孩。只見他們臉色發白,四肢僵硬。

“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正被水衝到江中央的巨石上,夾在那裡不能動,我是看他們可憐,纔將他們帶回來。”

“可是師姐,我派不能收留外男,不然……”

“所以我纔將他們帶到蓮湖水境啊,這裡不易被發現”

“人帶來了,接下來呢?”

“自然是要救啊,我的小師妹,難道我們還能見死不救嗎?”白衣女子急切問道。

“面僵體冷,早已無藥可救。縱是施救也是浪費藥材,不如早些埋入地下,兩相輕快。”小女孩冷冷地說,那語氣滲人冰涼。

“休要廢話,快先把他們安置了。”白衣女子將兩人抱到書架後的榻上,細細把了脈,見她微微皺了皺眉。

“師妹,此係寒毒之症,師父曾說此毒源自西北苦寒之地,中毒者全身冰冷,疼痛難忍,幾日後就是一具冷硬的死屍。真不知他們家和這下毒的人有什麼深仇大恨。竟惡毒至此。”

“師父說過,只有玉極香可解此毒。”那小女孩緩緩道。

“而玉極香的製法除了師父,只有你一人知道,師父現在閉關不出,只有你能救他們。”白衣女子轉頭看向小女孩,眼神分外的堅決。

“師父只讓我在這水境中研習醫法,並沒有要我救人。那玉極香的製法,師父也不曾傳我。”小女孩緩緩道。

“陸紫萍,我以逍遙觀首座大弟子的身份命令你,調製玉極香,解除寒毒!”白衣女子正色道。

“白芷師姐,紫萍得罪了。”那小女孩說罷,轉頭竟自顧自地往外走。

“你這丫頭,你!好好好。我把人放這了,你若不救,我看你如何向師父交代。”白芷一氣之下出了水境。

水境裡的日子永遠是寧靜無爭的,沒有任何煩惱和憂愁,紫萍除了翻看醫術典籍與練習法術,剩下的時間都是自己的。只是今日師姐白芷送來的這兩個人,些許給她的生活增添了一點意外。白芷送人過來時是正午,現在傍晚時分,紫萍終究放心不下,看到榻上的兩個人,和她自己年紀相仿,卻是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越來越冰冷,她還是動搖了。

這兩人與自己無關,本是不必救的,可是又不忍親眼看着他們死在自己的面前。如果他們真的死了,那我會怪自己一輩子的,紫萍想道,我必須救他們!她想着,轉眼間已來到書架前。翻找一本本典籍,終於找到了她要的東西。

“玉極香,寒情死,九心倒陽涼骨絕,蘇摩當歸赤玉子……”她輕輕念着,轉身就走到藥架前,按照書上的記載,需要的前九種藥材都可以在藥架上找到,可只有最後一種“赤玉子”不知爲何物,紫萍疑惑,索性找來藥架上所有赤紅色的藥材,與前九種相配合一一試驗它們對寒毒的反應,試了一整晚也沒有成功,眼看拂曉將明,榻上兩個人情況愈加糟糕,紫萍更加心急如焚。

只有最後一種藥沒試了,最後一種藥是赤玉石,由於石頭太大,只有拿刀削下一小塊纔可用於配藥,紫萍情急之下割破了自已的左手,那取下來的石頭竟帶着她的血。

“最後一種藥了,這次,一定能成。”紫萍默默祈禱一定要成功,她把帶血的赤玉石放到了藥罐裡,用法術催動火力。沒過多久,竟聞到一股異香,這股香味讓人身心冰涼冷靜,十分神奇。

“廣香涼宜,這就是玉極香嗎?”紫萍喃喃自語。她難以置信自己真的煉出了失傳已久的上古神藥玉極香。

“不錯,廣香涼宜,靜心沉血,正是玉極香。”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靜淡定的聲音,紫萍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一位身穿白袍手持拂塵的人已來到水境。此人儀態端莊,眉目清明,氣度不凡。一把玄色拂塵在手中顯得十分獨特。

“弟子拜見師父。”紫萍見是林青英,連忙行禮。

“萍兒,起來吧。”

“弟子有罪,不能起來。”

“何罪?”

“弟子私自帶人進入水境,擅自用水境藥材煉藥,請師父責罰。”紫萍一字一字地說着,十分清楚地說給林青英。

“我早就知道了,萍兒,你先起來吧。”林青英說着伸手把紫萍扶了起來,她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說罷她來到牀榻前,細細看了看牀上的兩個孩子,只兩手微微一動,那藥罐裡的藥液已匯成一股細流,緩緩進入兩個人的口中。

“之後每隔兩個時辰喂他們一次決明丹即可。”

“是,師父。”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你照顧他們二人養傷,不可出水境,待傷好後,爲師自有安排。”林青英說罷,又定定地看了看紫萍,竟幽幽嘆息一聲,走了。

紫萍看着榻上的兩個人,那個男孩生得聰慧清澈、星眉劍目,那女孩眉目間竟是英氣逼人,這樣俊俏的兩個人,爲何會被人陷害,又爲何與自己相遇呢?紫萍不解,轉念一想,自己和他們萍水相逢,哪有那麼多的關係,權只當做路人過客罷了,紫萍坐在榻邊,獨自想着,想着……

很多年以後,當紫萍再回想起當晚自己初見韓逸辰和韓玄穆的情景,心中總是喜悲混雜,讓她疲憊不堪,如果他們只是過客,那該有多好啊。

但,那是多年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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