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悶哼一聲,額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臉孔因劇痛變得猙獰扭曲。
這個青年男子,正是齊王世子。
“世子,該用飯了。”王公公仿若沒看到齊王世子疼痛難忍滿是冷汗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說了一句。
齊王世子生性高傲,平日從未將這些卑賤的內侍放在眼裡。此時自己最狼狽不堪的模樣被這個平庸無奇的內侍窺見,心中被巨大的難堪充斥,瞬間化成了熊熊怒火,噴薄而出。
“滾!”
齊王世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因爲疼痛,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惱怒着又喊了一聲:“滾!”
王公公慢條斯理地將木盒裡的碗碟拿了出來。
一碗米飯,一碟青菜,一盤紅燒肉,還有一道魚肉羹。飯菜雖然簡單,倒也冒着熱氣,聞着頗有些香氣。
王公公又說了一句:“世子,該用飯了。”
齊王世子強忍劇痛,咬牙切齒地怒喊:“本世子讓你滾!”
王公公終於擡起頭,目光平靜無波,聲音波瀾不驚:“世子現在若不用飯,待會兒飯菜就涼了。奴才一日只來三躺。待會兒世子就是喊破了喉嚨,奴才也不會現身。”
這個卑賤的奴才,竟然敢這般對他說話!
齊王世子慘白的俊臉掠過一抹暗紅,目光兇狠地似要吃人一般。
王公公行了一禮,然後退了出去。
粗大笨重的鐵鏈繞過鐵門,然後鎖上沉甸甸的鐵鎖。
王公公悄然走遠,聽不到半點腳步聲。
天牢裡又重新恢復死寂般的安靜。
齊王世子終於嘶喊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胸膛所有鬱積的憤慨怨懟不甘憤恨。宛如一隻受傷的被遺棄等死的野獸。
尖銳痛苦的嘶喊聲在天牢裡迴盪,久久不息。
……
齊王府。
王敏領着玥姐兒在齊王妃的院子裡等候。
自齊王妃回了京城後,王敏的好日子便到了盡頭。每天晨昏定省不說,還要一直在齊王妃身邊伺候,一站就是一天。
成親時都未這樣立過規矩,如今,都補上了。
王敏被磨搓得苦不堪言。可她現在既無王皇后撐腰,孃家又勢弱靠不住,丈夫的心更不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將所有委屈都嚥下。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王敏也就罷了,玥姐兒還小,一直這麼站着,委實吃不消。雙腿又酸又麻,又不敢吭聲,委屈地直掉眼淚。
王敏嘆口氣,爲玥姐兒擦了眼淚,對吳媽媽說道:“你先將玥姐兒抱回去。我在這兒等着。”
玥姐兒被抱走之後,王敏繼續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齊王妃身邊的宮女終於出來了:“王妃娘娘請世子妃進去說話。”
王敏站了半日,早已累的頭暈眼花,打起精神應了一聲,進了屋子裡。
待看到躺在牀榻上的齊王妃時,王敏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母妃這是怎麼了?莫非是病了?”
齊王妃生得美麗嬌豔,保養得極好,平日裡十分注重穿戴,平日看着只如三旬婦人。可今日懨懨無力地躺在牀榻上,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面色黯淡,憔悴不堪。驟然間就老了十數歲。
莫非是齊王又另納美妾了?
齊王妃揮揮手,命所有人都退下。然後低啞着聲音道:“王氏,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聽了一定要撐住。”
王家出了這樣的變故,她都撐過來了。還有什麼事,能讓她撐不住?
王敏心中不以爲意,面上卻露出恭敬之色:“請母妃示下。”
齊王妃動動嘴脣,還未說話,淚水已衝出眼眶:“阿睿犯下大錯,被父皇關進宗人府的天牢……”
王敏身子一僵,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結住了。
齊王妃斷斷續續地哭聲傳入耳中,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恍惚不可聞:“……此事不能對外宣揚。你心中知曉就是了,在人前不可亂說。”
王敏在原地僵直了許久,才勉強扯動面部,擠出幾個字來:“是因爲沈青嵐嗎?”
“殿下沒有細說,也不准我多問。”齊王妃淚流滿面地哭道:“總之,是和太子之死有關。父皇肯網開一面,留阿睿一條性命,已是皇恩浩蕩……阿睿以後怕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
要一直被關在天牢裡?
那她怎麼辦?
王敏心中被巨大的恐懼驚惶充斥,腦海中一片混亂,渾然不知自己已將最後幾個字說出了口。
齊王妃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迅速用袖子擦了眼淚,怒目相視:“阿睿好好活着,又沒死。你難道還想改嫁不成?”
“我告訴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王府裡待着,好好帶着玥姐兒。若被我發現你有異心,決不輕饒!”
這是讓她在齊王府裡守活寡……
其實,這幾年她與守活寡有什麼兩樣?
可不管如何,到底還能見到丈夫。以後,卻是想見也不得了。她也沒了任何指望和盼頭。
王敏渾渾噩噩地回了院子。過了許久,才痛哭出聲。
……
宮中的一舉一動,總有人密切關注留意。
齊王世子被關進宗人府天牢之事,知曉的人極少。不過,到底還是在六部堂官和諸閣老之間悄然傳開了。
其餘的文武官員,雖不清楚其中內情。可有些明顯的事實,卻瞞不過衆人。
齊王告病不出,齊王世子不見蹤影,聽聞太孫也受了腿傷,在福寧殿裡養病。魏王韓王代元佑帝掌管朝政……
宮中情勢也越來越緊張微妙。
王皇后以靜妃的身份留在福寧殿,孫賢妃如今也時有伴駕的資格。竇淑妃見元佑帝的時間最少,不過,宮務卻由她掌管。韓王父子又在打理朝政。
也讓衆人有了衆多臆想猜測。
韓王府魏王府變得熱鬧了不少,時有官員投拜帖求見。
元佑帝似對這一切渾然不察,又或是知道了也不在意。總之,在元佑帝的默許之下,韓王魏王近來頗爲風光得意。
在福寧殿裡養病的太孫並未着急。
孫賢妃卻急了。這一日從元佑帝的寢宮出來之後,便去了太孫的屋子裡。